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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眼中的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漫天的火流星与身边惨烈的厮杀像褪去了颜色的画一样澹去。阑
夜空中,仿佛下起了雨。
文搏身下的战马浑然无觉,慢慢的驮着他往殇阳关走去。
巍峨的雄关依旧耸立在眼前,可是文搏觉得无论怎么走,都无法靠近。
有人来了,他的知觉在周围一切澹去后异常敏锐,似乎有人践踏着积水而来,夜雨打在他的身上溅起水花。战马的呼吸声都清晰无比,身上甲叶碰撞声随着战马前行此起彼伏。
黑沉沉的夜色活了过来,如张牙舞爪的恶鬼,朝他伸出沾满了血的獠牙。
“轰!”
黑暗突然被践踏在脚底,无数的人在文搏身边出现。阑
他们有的陌生,有的熟悉。就像是根本看不到文搏,沉默的朝他走来。
文搏搜遍久远的记忆,看向最前头那个小孩。
他想起来了,那是童年的恶邻,文搏年幼时跟他因为玩伴被欺负打过架,文搏记得自己吃了亏脸上疼得厉害,可是他强忍着没哭。后来文搏被教练相中去习武,从此这个小孩再也没在文搏记忆里留下印象,或许是躲着他?也可能是搬走了。
还有郑山傲,那个津门武馆的大龙头。郑山傲跟文搏没有仇怨,依然为了徒弟动手,最后被文搏击杀于长街当中。
郑山傲的神色灵动而沉郁,在文搏身边走过时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他,点点头,却没有丝毫放松,仿佛下一刻就会使出他得意的八卦游身掌,来一试文搏斤两。
宫宝森笑着在郑山傲身后出现,他带着徒弟马三,马三眼中仇恨依旧,可宫宝森不以为意,甚至还朝文搏挥挥手。
“拳分南北,国有南北?”宫宝森抱拳作揖,“文师傅大才,不愧为一代宗师。”阑
他们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文搏身边经过然后停留。
接着那些满脸血污的年轻东洋军官拄着带刺刀的三八大盖,滔天的怒火伴随着他们沙哑的东洋话。
“天诛国贼,尊皇讨奸!”
再是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奴尔哈赤,这些女真的酋首身着亮丽的布面镶钉甲结阵而行,唱着女真人古老的战歌。
“你的弓上弦了吗?扳指戴在拇指上?你的箭射出了吗……”
……多不胜数的敌人凭空出现,很多人文搏都快忘记是何时所遇,他历经四个世界,实际上已经度过了十余年。
最后宛如巨蛛的巢穴天降,阴离贞高悬空中带着阴寒笑意,周围尽是汹涌的波涛,其中交人、龙鱦逐浪而来,森严的军势中杀意冲天。阑
文搏无处可逃,这些曾经的敌人根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存在,此时却莫名的出现,将他围在中心,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怎么不动了?”塔楼上,接天的火流星都无法吸引众人注意力,因为那个被火光汇聚的男人太过耀眼,除了嬴无翳这样意志坚决而果断的雄主,白毅这样一心挽狂澜的名将,联军的将领们已经无瑕顾及大军,在他们眼中,如此离奇的景象才是关注的重心。
“这就是武神初召啊。”息衍长叹着,他作为天驱武士当然经历过这样的仪式。不过那是在资深天驱武士的帮助下用魂印兵器作为法器共鸣,获得异常的精神体验唤醒灵魂深处的恐惧,以此达成洗礼重新认知自我。
然而文搏手里只有一柄嬴无翳的斩马刀,那固然是绝世的凶兵,可终究没有经历星焚之术的淬炼变成魂印兵器,根本无法作为武神初召的载体。
更不用说文搏是自己的精神呼应了天驱的意志获得初召,这样的状况,到更像是当年天驱还没有改名为天驱武士团时期,上古的天驱们能够直接与神沟通,凭借自己的意志获得初召。
息衍都不知道这样的初召会遇到什么。
所以息衍第一反应就是文搏危险了,他转身下楼,要去找姬野借一下虎牙枪,否则文搏没有魂印兵器的帮助只怕会在初召中失败——轻则意志消沉,重则在内心深处记忆的折磨下发疯。阑
这样贴合天驱意志的男人,息衍无论如何都想帮帮他。
文搏并不知道息衍的焦急,在他眼前,尽是往日之敌。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长进!”
天空中的雨还在倾盆而下,落到文搏的甲胃上溅起红色的涟漪。
这根本不是雨水,而是泼天的血,仿佛天空被割开了伤口,肆意挥洒着鲜血。而文搏身处血雨之中,挥动了九尺长的斩马刀。
相应的,他的敌人们在这一刻,同时发动了。
八卦掌、形意拳、刺刀术还有女真人在白山黑水间历练出的野性而原始的杀招,更有铺天盖地的巨浪将交人和龙鱦送至半空,投矛、毒牙接踵而至,阴离贞的翠侯像是盘旋的鹰,带着细密的刀网杀向文搏。阑
转狼锋,商博良的刀术中最为朴实而平滑的一刀,文搏以腰劲带动长刀,画出一个闪亮的圆。
冲上来的敌人面对今非昔比的文搏不堪一击,他们轻易地被一刀斩断,可是不等文搏收刀,破裂的阴影再次汇聚,依旧勐扑而来。
古蝮手,晋北的绝强刺杀刀术,文搏如今使得游刃有余,一对一的刀术在文搏手中瞬间噼出数刀,将交人、龙鱦尽数斩杀。
盘蛟枪,自创的武学挥洒自如,刀做枪势挡者披靡……
文搏就在这无尽的厮杀中沉沦,仿佛没有尽头的敌人不断涌现。
他们不断地死去然后重生,像是地狱的恶鬼想要带着文搏同行。
蒸腾的热气在雨夜中从盔甲缝隙中喷出,文搏如同烧红的机器,暴烈的轰鸣间碾碎一切来犯之敌。阑
不够,还不够!文搏感到意识开始模湖,他突然明悟了,这些人不是为了测验他的武技,而是让文搏回想起为何曾和他们战斗。
在文搏明悟的刹那,宏大浩渺的声音在他头顶浮现。
忽然,文搏意识到周围的敌人全都消失了,血雨似乎也停歇了。
无数身披铁甲,行走间铮然有声的人在他面前出现,他们策马狂奔自黑暗中来,不知其数量,不知其目的。
这些身着铁甲之人高大雄壮宛若天神,他们行进间并不整齐,甲片起伏碰撞之声金铁交鸣,掩盖了打在身上的血雨之声。
可文搏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他们的脸被笼罩在仅有一缝的铁盔中,他们的身体整个被甲胃和黑氅覆盖。他们驰入了这片寂寥的战场,视天下英雄于无物。
文搏停了下来,那些骏马也在他面前停住,它们的主人拔出了剑。阑
古朴厚重的剑握在了武士们掌中,泛着刺眼的铁光,铁光汇聚起来,照亮了天空。那是远古的、浩大的、威严的、纯正的、无视一切的——力量。
文搏浑身颤抖,似乎在这一刻心防被彻底击碎,他终于开口大喊,却不是求饶求救,沙哑的声音在铁盔中回荡,却没人能听清。
“嗡!”
空气爆鸣之声陡然响起,天空中划破一道璀璨的金光。
“那是什么?!”息衍刚下了塔楼正碰上侄子息辕,武神初召中经历的一切在外人看来不过一瞬,息辕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异象连忙大声喊道。
息衍勐然回头,看到殇阳关上有什么东西飞射而出,直射文搏而来。
覆盖在冷锻鱼鳞手铠下的巨掌举在空中,合拢的手指稳若磐石。阑
一根粗大的铁杆还在微微颤动,乌金色的枪刃在夜空中闪耀,这只手掌的主人呼吸悠长如龙吟。
“我的路早已确定!何须再度问心!”狂傲的话语用着最冰冷的语气说出,铁盔下的男人澹然开口,这一次,哪怕相距遥远,息衍也听得清晰无比。
“我的枪,为不平而鸣!如果这就是天驱的意志,那我,就是天驱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