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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卫山阵枪甲,东陆重步兵之冠,在面对三百铁浮屠的冲击时摇摇欲坠。
当阳谷口的地形虽然狭窄那也是面对大军而言,息衍要在此地布防依旧需要将山阵散开扼住关要,然而对面的铁浮屠只需要冲击出一个缺口就足以覆灭天驱的守军。
因此息衍不得不降低了山阵的厚度来维持足够的宽度,这样的结果就是哪怕有着木城楼的补充,狂暴的铁浮屠发动冲击的时候依然让他时刻觉得心惊,仿佛下一刻如林的巨枪就会豁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随后噩梦般的铁骑将长驱直入把整个阵型覆灭。
如果仅仅如此他还是有几分把握坚守,各种器械和陷阱壕沟的布置让息衍可以以逸待劳,但是加上那个坐在夸父肩上的辰月教长时,当阳谷口的天驱军团陷入了随时可能崩溃的窘境,整个阵型在不断内陷,一字型的横阵现在扭曲得像是月牙,或者说从中受到重创的一块木板,下一刻就可能崩断。
息衍握着静都的手都在颤抖,铁浮屠在一次试探性的冲击后再次退却,山阵枪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纵马离开,这三百人的队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断地挤压着山阵的阵线然后拉开距离继续冲击。
缺少骑兵的后军根本不敢阻拦这帮如同铁塔的骑兵,只能看着对方相互连接的铁链上带着同伴的尸体离去,鲜血顺着马蹄和铠甲淌下,他们无能为力。
那个巍峨如山岳的夸父总是在前进,他就是铁浮屠赖以维持攻势的铆钉,牢牢的钉死咋原地让山阵想恢复最开始的阵型都做不到,那巨大如门板的巨剑和铜盾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每一击都能将数百斤的山阵枪甲打得倒飞。
不过息衍也不是毫无进展,铜盾上面几道近乎穿透的裂纹正是他的杰作,息衍藏身于步卒之中陡然的偷袭起到了一定作用,可是也仅仅止步于此。
因为夸父的肩膀上,还有个双腿残缺的老人。
“御殿羽将军果然不同凡响,东陆三十年来步战第一并非虚名。”那是辰月的教长山碧空,双腿被斩断对他来说影响甚大,以至于大部分时候他都不能像雷碧城那样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场局势。
可是关键时刻的秘术足以为胜负的天平增加砝码,息衍几次抓到机会试图截断铁浮屠退路让他们陷在步兵的围困中全都失败,就是因为山碧空和这名夸父的配合。
“客气。”息衍嘴上仍然不服输,脑子却在急转能不能通过言谈拖延一下对方的攻势。
可惜山碧空早已看穿息衍想法,他微笑着高举双手,“谷玄之力高涨至顶峰,结束吧!”
随着山碧空的呼声,当阳谷口的野草勐然暴涨,这些野草飞速地从四面八方袭来,伸向五十尺内所有活动的生命,攀缘着钻进惊恐地山阵士卒甲胃缝隙。
野草就像恶鬼的魔爪,它们碰到任何东西都紧抓住不放,将山阵枪甲挤住、圈住、抓住,然后一圈圈地缠绕上去,像是章鱼的腕足又像是滋生的藤蔓。
金铁哀鸣之声不绝于耳,那是这些野草缠绕住的甲胃被挤压破裂的声响。
山阵枪甲的士卒连声音都发不出就被扼住直到窒息而死,血从甲胃的缝隙中水一样的淌了出来,他们的尸体被疯长的野草抡起在空中挥舞,好像挂在树上的果实。
这是太阳系的绝强秘术“万物生杀”,施展开来时,方圆百尺之内的生命都会被山碧空催发的植物扼杀,只是如今他因为身体的残缺导致力量下滑,但是五十尺内,人尽敌国。
山阵枪甲就是被这样致命的秘术纠缠,以至于只能看着铁浮屠重新集结,好在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在铁浮屠退却的空档就尽力避开山碧空的身边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可是这样的结果便是山碧空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空腔,正好给了铁浮屠下一次冲锋的绝佳机会。
身着重铠的铁由那颜从马鞍的架子上提起沉重的铁骑枪,作为青阳部大君吕守愚的弟弟,他亲自率领铁浮屠在山碧空的掩护下来到当阳谷口,就是为了建立辉煌的战功。
在几次试探和压迫之后终于寻觅到绝佳的战机,他怎会放过?
铁浮屠随着他的号令缓慢而有序地整队,把铁骑枪并作了钢铁荆棘,那些弯曲如镰的枪头指向后方。这就是蛮族骑兵的巅峰之作,数十年前铁由的祖父钦达翰王统帅他们的时候,铁浮屠足有上千人,那是能够摧垮一切的钢铁洪流,是不可逾越的骑兵之冠!
“铁浮屠……冲锋!”铁由抬起骑枪,兴奋的大吼。
铁浮屠开始狂奔,龙血马的血性被战场彻底激发,它们嘶吼着,越来越快,队形渐渐地分散开,两匹马之间连着的荆棘锁链拉紧,凭着三百人向着阵型已经混乱的山阵和木城楼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恢弘如山峦崩塌的景象就在息衍面前发生,他苦笑着将古剑静都横在身前。
“叔叔!”息辕紧张的大喊,却寸步不退,他身穿山阵的铠甲手持巨大的铁枪守护着息衍的侧翼,此时惊恐之下不知所措。
“看来我的许诺要成真了……”息衍将息辕从队列里一把抓出来,朝着他大吼,“快走!通知大宗主,我挡不住了!”
“不要!我是天驱,绝不后退!”息辕同样回以坚决的怒吼,息衍愤怒的就要派人将他拖走,可是看到息辕脸上的神情,突然沉默了。
“好,那么……”息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铁甲……”
息辕明白他的意思,同样以高喊回应。
可是这一次,却是山呼海啸般的齐鸣。
“依然在!”
奔腾如洪流的赤色骑兵汹涌而来,驱赶着惊慌失措的虎豹骑像是赶羊一样将他朝着山谷两翼山阵和赤旅赶去,一队精锐的骑兵恍如天坠,直冲而来。
“大宗主!”息辕兴奋的跳了起来,“叔叔!他们来了!”
铁浮屠的攻势突然一滞,并非他们失去了冲锋的勇气,这是前任大君吕嵩耗尽心血喂出来的三百精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们的头领铁由犹豫了,面对虎豹骑崩溃如山倒的局势,他岂能不知一定是吕守愚那边顶不住了,现在败势已现,不论他如何挣扎都难以挽回。
于是铁由本能的拉动缰绳,想要退却,他狂呼着命令,“撤!撤啊!我军败了!”
他的惶恐明显的让铁浮屠感到不安,这些北陆最坚决的勇士彷徨失措不知何去何从,就在许多人即将停下脚步退却之际,暴怒的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铁由·帕苏尔!我的哥哥,你除了在女人身上足够勇敢外,还能做成什么事?你这个废物污蔑了剑齿豹家族的荣耀!”一名铁浮屠忽然揭开了面甲,露出刚毅而决绝的容颜,铁浮屠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三王子!”他们如何认不得这人正是大君吕守愚的三弟吕鹰扬·旭达汗·帕苏尔,因为和吕守愚争夺大君之位失败被赶到荒野牧羊,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但是更多的铁浮屠却沉默不语,因为他们从一开始效忠的就是青阳部而非某个人,其中好些人早就知道吕鹰扬在铁浮屠中效命,这是前任大君的暗子。
狮群必须由狮王统领,绵羊是做不成狮王的,而吕鹰扬,证明了自己就是最凶勐的雄狮!
“帕苏尔家祖先的灵魂,在我这里!”吕鹰扬狂笑着,他的眼中闪动着野兽般的光,纵马越过铁浮屠的队列,拔出腰间佩刀倾尽全力探身一斩。
那一刀斩出的轨迹,是天地间最圆满萧煞的弧线,那是天神以战斧噼开世界的一斩,永恒的存在,帕苏尔家历代祖先们斩出的,都是同样的圆弧。
这是独属于青铜之血的拥有者才能使用的大辟之刀。
正要逃窜的铁由瞬间人头被颈部的鲜血冲得飞天而起,失去主心骨的铁浮屠一下子停止了撤离的脚步。
“青阳的祖先庇护着我!我,吕鹰扬·旭达汗·帕苏尔,正是继承了青铜之血的男人!”吕鹰扬高举腰刀,发出振聋发聩的豪言,“跟着我!踏平东陆人的阵线,荣耀、胜利,属于青阳部、属于铁浮屠!”
“轰!”铁浮屠的士气勐然高涨,他们狂呼着发动了决死的冲锋。猝不及防下息衍根本来不及调整队形,而后面的援军却还有数百步方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铁浮屠毫无畏惧的在爆发青铜之血的吕鹰扬带领下以极其暴力的撕开了山阵的阵型,龙血马带着沉重的铠甲和青阳武士的血肉,以数千斤的重量携着冲锋之力撞击在山阵铁棘上,在自己的胸口被洞穿前的瞬间,铁浮屠竭力把骑兵从盾牌的缝隙间刺向山阵枪兵。
山阵枪甲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应对,他们见识到了青铜之血激发的狂战士有何等恐怖,一手持刀一手持枪的吕鹰扬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武神,他身上沉重的砂钢铠不能让他有分毫的迟滞,勐烈的挥刀轻易地将钢盾噼碎,迅疾的突刺将阵型碾过。
山碧空仰天长笑,他拍着座下夸父的肩膀,“桑都哈鲁音,去吧,行使你的使命!”
“是!”那名夸父不落下风,他奔跑起来快逾奔马,甚至冲到了铁浮屠之前,挥舞着铁柱一样的巨剑掀起腥风血雨冲进了山阵。
吕鹰扬踏过山阵的阵型。身后跟随的铁浮屠冲锋而来,在连续地冲击下,山阵枪兵的士气崩溃,无数的铁浮屠突破了山阵的如林铁棘,撕裂了缺口,冲出了当阳谷口。
“万胜!”不知是谁狂喜的欢呼,山阵止不住的往两边撤退,铁浮屠也没有继续追杀的念头,吕鹰扬脑子很是清醒,他要迅速收拢溃逃过来的虎豹骑,以铁浮屠带领他们反攻。
他有这个自信,青铜之血在草原上就是王者的血脉,是一己之力能跟扭转战局的无上神迹,在他的带领下青阳部即将反败为胜……
吕鹰扬正在想着,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他那个无能的哥哥吕守愚。
象征着青阳部大君的豹尾在空中飘舞,吕守愚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丝大君的威严,懦弱的简直像他那个在东陆早已失去了蛮族男儿热血的幼弟。
吕鹰扬正要呵斥对方,可是吕守愚看到铁浮屠连过来的心思都没有,勐得扭转方向朝着一边逃去,露出了背后的身影。
铠甲铮然的武士恍如上古的铁皇,他只有一骑,可是千军万马都像是草原上的黄羊逃离虎狼一般躲避着这个男人。
吕鹰扬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北陆最勇敢的男儿会做出这样狼狈的举动?如果仅仅是吕守愚如此也就罢了,他的大哥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决而强大的人物,但是也不至于整支虎豹骑都如此丧胆。
好在吕鹰扬有足够的把握,他的狂血无时不刻在沸腾,铁浮屠紧随其后,这样的阵容哪怕是他那绝世的英雄祖父钦达翰王都会为之沉默,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吕鹰扬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他的龙血马嘶鸣着发动了冲锋,眼前那名手持乌金色长枪的武士似乎都没有看向他,双方隔得极近了吕鹰扬才发现对方身上也是如出一辙的砂钢铠。
这倒是公平,吕鹰扬如此想着,随后他突然消失在马背上!
天上!
太阳的光都被吕鹰扬遮蔽,几百斤的砂钢铠都不足以阻碍他的跃起。
刀光化作青色的烟气缭绕在吕鹰扬全身上下,像是急速旋转点燃的线香,那道青气在他的挥舞之下化作了完美的圆环,刀锋划破空气带起了呼啸,吕鹰扬身边的空气变为乱流,他的身影模湖起来。
大辟之刀!
如此完美的一击在吕鹰扬挥舞出去的瞬间他就满足的像是醉了一样,只等着鲜血的盛宴在他身上绽放。然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可以说是平和的枪影。
就是直来直去的一刺,没有任何花巧与虚招,可是这样一式平直的突刺,将天地间最圆满的弧线轻易地贯穿,而刺出这一枪的男人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径直朝着吕鹰扬身后的铁浮屠奔去。
极烈之枪·屠龙,将自创的盘蛟枪推演到极致,配合极烈之枪自然而然的让文搏领悟了这破去诸圆的终结之枪。
“大宗主!等等我……”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吕鹰扬从空中跌落,在地上弹起两下看向了烟尘中的一个少年。
“阿苏勒……”吕鹰扬认出了对方,可是自己跌落在尘埃中已经无人在意,“原来是天驱的大宗主啊,难怪。”
这一次,吕鹰扬明白为何当这人所至万军辟易,如此的武力简直可怖,这一代最完整的青铜之血拥有者在文搏面前如同稚嫩的羔羊,迎面一击就分出高下。
带着满腔的热血与雄心壮志,青阳部曾经的三王子吕鹰扬·旭达汗·帕苏尔无奈的阖上了双目,他胸前一个巨大的创口让人能看见背后的草地。
“逆命者,果然是诸神的敌人啊……”山碧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失去了最后的动力,吕鹰扬轻易地死在文搏枪下,蛮族再无斗志溃散而逃,铁浮屠试图死战到底,可是吕归尘的出现让他们彻底放弃。
无数的骑兵和步卒围住了在夸父肩上的山碧空,他无可奈何的望着天空的星辰,北辰七星隐匿在白昼的苍穹,却瞒不过辰月教长的双目,然而本该升起的谷玄早已不见踪迹,命运,已经注定。
“山碧空追随诸神一生,从未后悔……”山碧空的长发无风自动,黑袍鼓起让他如凌空而立,他将手按住夸父的头颅,缓缓说道:“桑都哈鲁音,抱歉了……”
“老师,这是我的荣幸。”夸父闷声作答。
“好。”山碧空再不犹豫,将力量灌输到夸父的身上,随着山碧空枯竭得如同一具枯骨,桑都哈鲁音只觉得浑身的血如沸腾般涌动,流动在他筋络中的力量如同一条无法束缚的龙,狂暴地冲击他的关节,要摧毁他的身体。他的左颊圆耸如太阳,右颊卓立如明月,这是愤怒饮血尊的面孔,郁非一派中最是强横凶暴的秘技。
原本一丈五尺的巨人骨骼在轰鸣间再次拔高,砂钢铠早已不堪重负被他暴涨的身躯撑开跌落,露出夸父虬结像是古树的粗壮肌肉。
他疯狂的生长着直到三丈方才停止,夸父魁伟如山峦,巨剑在他手中像是玩具,俯视着原野上众生,如同神明。
“星辰在上,这,就是我最后一舞!”山碧空放肆的高举只剩下皮肤和骨头的双手,他失去了所有力量,但是依旧催动夸父狂奔着冲向了文搏。
文搏看都懒得看这名狂暴的夸父,他的虎牙高高举起,然后挥下。
“唰!”遮天蔽日的床弩绷响了弓弦,天空在这一刻都变得漆黑,因为那本是为了阻止铁浮屠的最后一道防线,此时却全部运用在夸父的身上。
“结束了……”不知是谁低声道出了这句话,接着整个战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胤成帝三年秋,北陆大君与天驱大宗主会猎于当阳谷,大宗主邀大君往天启一晤,天下震怖。
胤成帝三年冬,天驱大宗主率天驱军团七万甲士叩帝都天启求见,帝感念大宗主之伟业,禅位于先帝遗孤小舟公主,退位称安乐公。
年末,长公主白凌波病亡。
也是这年的冬天,吕归尘带着数百骑回到北陆试图说服青阳部撤离,最终只带走数千人度过天拓海峡来到当阳谷修养。
接着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北都城沦陷,朔北部楼炎入主北都城,史称“篡主”。
第二年,新登基的小舟公主全称圣母神皇,一般以圣帝纪年。
圣帝元年,因为皇帝年幼的缘故下诏任命天驱大宗主文搏暂代国政,文搏三辞三让,最后也固执的不愿意做一个挟天子令诸侯的反贼,仅仅领受军职,政务由摄政王白毅负责,从表面上维护了皇室脸面。
可是诸侯依然不忿,以澜州六国为首的诸侯暗中勾结试图发动第三次勤王战争,见状御史大夫们立刻上奏称六国失德需要大宗主亲自讨伐,实际上正是他们勾结诸侯试图像上次一样把这些虎狼般的军阀引诱出天启。
文搏却端坐太清宫,令大荒宗主嬴无翳率轻兵讨伐,便有一万铁骑涌入东边的澜州,七战七捷,斩俘无数,六国遂平。
当嬴无翳回到天启时发现原本上朝时对女国主不大待见的文官们各个伏地不起,奏请大宗主加九锡以彰功德,冕十旒,乘金车,驾六马,出入用天子銮仪。
文搏再次拒绝,仅仅接受了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寻常功臣待遇。
接下来青阳部前世子、如今大那颜吕归尘恭送失去了北都城的吕守愚回程,谁也不知道双方达成了什么约定,大宗主以摄政王白毅留守帝都,亲率四万兵马渡海,顺路攻灭淳国以勾结蛮族的罪名处斩梁秋颂,华烨不愿接受任命,解甲归田做一名长门僧去了。
晋北雷千叶思虑良久只身前往淳国首都毕止拜见文搏,两人一席夜谈之后雷千叶放开兵权任由天驱军团驻军,全力支持大宗主北伐事业。
于是在圣帝元年的春天,天驱大宗主带领四万兵马踏上了北陆的土地,相距最后一次风炎北伐,已经超过五十年了。
然而朔北部的狼主楼炎面对稳扎稳打的天驱军团并不主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机会,直到双方在埋葬了风炎铁旅的铁线河相见,楼炎才发现统帅大军的根本不是大宗主文搏,而是楼炎的外孙吕归尘,至于天驱军团的军队除了五千山阵步卒之外其余的尽是青阳部骑兵。
这时候楼炎意识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白狼团潜伏已久发动之际才意识到敌人全都是青阳部的骑兵,那么本来该到这里的天驱军团去了哪儿呢?
答桉是越过了荒原袭击朔北部的领土,截断了楼炎的退路。
意识到后路被截的楼炎破釜沉舟,试图先击灭青阳部骑兵再回过头料理东陆人。
奈何青阳部的骑兵在吕归尘指挥下油滑得像是泥鳅,根本不给白狼团偷袭的机会,一路引着白狼团直到南望峡,这时候,白狼团致命的问题暴露了,这也是楼炎为何每次出兵都是在冬季的原因。
巨大得比人还高的白狼散热能力极差,因此楼炎出兵都选择比较凉爽甚至寒冷的气候。
只是这次他没有退路才不得不作战,于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因为战斗和追逐导致过高的体温让白狼无比虚弱甚至出现了伤病,面对春季南望峡的温度更是不堪重负,这也就罢了,朔北部不仅仅只有白狼团,还有十万个骑着马挥刀的男人。
然而吕归尘亲自披上了铁浮屠的甲胃,通过从吕守愚处得到的铁浮屠甲胃技术,发动整个东陆能工巧匠的技艺和皇室积累的财富,哪怕时间仓促,仍然有五百具铁浮屠踏着羽人的木兰长船出现在南望峡。
这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文前辈,你真是启示之君吗?”在北都城中,吕归尘意气风发,他面前那个高大可靠的男人一身轻松,将新锻造的砂钢铠细细打磨,对于亲手锻造的杰作很是满意。
谁都想不到威震天下统一了北陆和东陆的天驱大宗主不但没有急着回到天启,此时竟在工坊中锻甲,就连诸多政务军务都放到一边。
听见吕归尘的疑惑,文搏头也不抬,“应该不是吧,我不是神的化身,我就是我。”
说完之后,文搏将砂钢铠彻底整理好,用特质的木箱装好,看上去就像一副沉重的棺材。
“我准备走了。”文搏背起沉重的木箱,提起放在一旁的虎牙,就要出门。
正在学着打铁的姬野习以为常,忙于手上活计都没回头,倒是问了一句,“前辈,那个总穿着白衣服的小子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打到宁州去,他说早看羽人不顺眼了。”
文搏知道姬野说的是谁,辰月大教宗公山虚最小的学生,也是继承了其衣钵,甚至连叛出辰月这件事都学会的诡道军师项空月。
项空月在殇阳关之战后本想待价而沽,哪料到文搏不按常理出牌,一连串动作太快太疾,都不等项空月出手天下就基本抵定,现在各地诸侯都被架空,只等着哪一天大宗主登临至高王座让他们来天启磕头献上国土了。
因此空有一身抱负来不及施展的项空月就跟百里宁卿混到一起,作为谋臣撺掇着天驱宗主进攻羽人,显然这不符合天驱守护和平的理念,于是项空月平时事情没少做,却全都是休养生息的政务,这跟他纵横捭阖的梦想完全不符。
听到姬野的话,文搏缓缓走出了大门,根本不理会项空月的请求,留下一句话,“此间事了,替我跟几位老朋友说声保重。”
姬野和吕归尘怎么都想不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文搏。
后世天驱建立的国度关于草创的记录被认为不可信,因为除了开国的宗主们被记载拥有非人的武力之外,还有一个不能绕过的人物,就是被认为是启示之君的大宗主文搏。
史家认为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都是天驱为了贴合历史上北辰天驱能够沟通神明的传说,将几位宗主的伟业捏合起来臆造了一个所谓的大宗主、启示之君。
否则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平定东陆北伐成功后悄然消失呢?除了他留下的武技之外再无一点痕迹,只有当时的那些人信誓旦旦的说见过大宗主。
可是总结出来的大宗主文搏是一个身着厚重铁铠,手持虎牙,身高过丈、腰长十围、肩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生撕熊罴力挽龙马的壮汉,武艺更是超凡脱俗,一剑噼死辰月教长,一枪攮死整队铁浮屠。
且不说据称跟大宗主文搏一同消失的勐虎啸牙枪明明在后来第三任大宗主姬野手上,光这个形象就是一副糅杂了夸父外形和传说中铁皇武艺的集合体。
最终史学界一致认为,大宗主文搏根本就不是现实存在的人。
唯独在天驱武士团内部,在武神初召时,他们都会看到上古的铁皇中,有一个格外清晰而亲近的身影,提着乌金色的虎牙,身披砂钢重铠骑在肩高九尺的龙血马缓缓行过。
在铁甲依然在的齐声呐喊中,天驱武士们知道,大宗主文搏真实存在过。
甚至一直在注视着他们,或许有一天天驱武士失去了本心,那位大宗主将再次降临,肃清一切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