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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整到底是刘整,终究还是逃过了一命。在十多艘资水水师拼命阻拦下,张世杰只能看着刘整的旗舰缓缓北上,徒呼奈何。毕竟叶应武当时还被困在山崖上危在旦夕,所以张世杰也不敢再拼命追击,急匆匆的调集战船支援。
更何况两番大战下来,各艘战船上不但箭矢火药都使用的差不多了,而且士卒疲惫、伤亡众多,就算是继续追击怕也没有一战之力,向来谨慎的张世杰自然知足常乐。
资水水师大败,刘元礼的三千步骑也只有寥寥百余人逃出生天,当然两淮水师接连水战,也有二三十条战船损毁沉没,山崖上和水面上战死的士卒更是有近千人,实际上也算是元气大伤。
而刘雄率领阻击刘整主力的近两千将士同样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等到和百战都汇合的时候只剩下一千多人。刘整主力也算是挽回了些许颜面。只不过这一次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自然短时间内不会拼命再战,刘整主力缓缓退缩,叶应武也指挥着手中的一千五百步骑直接退到泸州境内,背靠资水安营扎寨。
至少有了两淮水师,这一千五百人显得实力终归要丰厚一些。不过也是托叶应武资水大战的福气,前去攻打达州的蒙古各州府大军急匆匆的收缩,全力迎战这支匆匆北上的宋军。
沿着资水和潼川府一线,上万蒙古军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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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黄州。
暴雨倾盆,视线当中都是雨水。遍地的泥泞当中混杂的都是鲜血。放眼望去身边密密麻麻都是倒下的尸体。一面旗帜在风雨中直直的立在那里,已经没有了迎风舞动的雄姿。
赤色的旗面早就湿透,顺着旗杆流淌着的雨水都是赤红色,仿佛那旗帜是用鲜血染就的。
一道身影踏过泥泞,高帮靴子已经挡不住雨水,脚上、腿上都已经麻木,只有手上还有冰冷的感觉。雨水划过狰狞的面容,冲洗着同样沾满泥的脸颊。
更多的身影出≡≡≡≡,<div style="margin:p 0 p 0">现在他的身后,一名名蒙古骑兵缓缓策动战马,在泥泞和风雨中向前。只不过和他们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架势相比,这个时候已经早就没有了当时的杀气凛然,更多的是疲惫和最后的勇气。这足足四五千的骑兵缓缓向前,踏碎风雨。
在他们的前方,曾经傲视天穹的营寨已经倾颓。沿着营寨的寨墙上下,更多的尸体一直延伸到马蹄下!而营寨里面的瞭望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密集的弓弩射塌,甚至就连那寨墙,也就只有一个两个地方尚且完整。营寨前面的壕沟里,同样满是尸体、满是泥水、满是鲜血。
虽然残破,虽然倾颓,天武军的营寨依旧顽强的伫立在风雨中,就这样藐视着一切的敌人!
而在不远方,蒙古步卒也已经展开队形,一开始受到大多数蒙古军进攻的天武军右厢所守的营寨已经不复存在,张顺无险可守,带着剩余的两千残卒退入天武军前厢的营寨中。
两天连续不断的厮杀下来,天武军驻扎在城外的前厢和右厢也就只剩下了五千多人,要知道这可是曾经上万的大军啊,已经有一半的人倒在了这茫茫的暴雨中,和更多的蒙古鞑子同归于尽。
寨墙上唯一还能使用的床子弩缓缓上弦,江镐看着陆续站起身来的麾下儿郎,咬紧牙关。暴雨同样是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肆意的冲刷着上面残留的鲜血。
张顺亦步亦趋的走过来,他的腿上被砍了一刀,虽然并无大碍,但是行走起来已经很不方便:“江兄弟,还能撑得住么?让右厢上来吧,你们打的时辰已经够长了!”
江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天武军右厢退入营寨之后,因为损失惨重,所以前厢在前面的时间长,右厢在前面的时间短,所以几番厮杀下来,前向所剩的人数和右厢也差不了多少了。
至于两厢的骑兵,倒是颇有保存,竟然还有百余名。
咬紧牙关,张顺翻身上马:“那某带着右厢骑兵出去将蒙古第一波冲锋的步卒冲散,否则这样打下去,咱们非得都倒在这里不可!”
“蒙古鞑子已经分出来五六千人攻城,这里压力终归是一些。”江镐轻声道,仿佛在风雨里自言自语,“趁着这风雨,出去冲杀一场也算是可以的。”
对面的蒙古大队步卒已经呐喊着向这边迈动步伐,而蒙古骑兵也缓缓的加速,毕竟地上尸体纵横,骑兵若是加起速来一不留神很容易被绊倒,不过好在之前挖下的陷坑大多数都已经被人马的尸体填满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顺带着最后的骑兵从后门杀出,兜一个圈子切入蒙古步卒的侧翼。而因为一开始几次反冲锋死伤惨重之后,江镐和张顺都一直是在拼命死守,所以蒙古将领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双方只剩下最后一丝元气的时候,宋军竟然冒着暴雨又发动了一次突击!这也就意味着,在这大队蒙古步卒的身侧,甚至没有蒙古骑兵护卫!
骏马长嘶,刀光闪动,已经在步卒的保护下养精蓄锐了太久、也憋屈了太久的,现在就像是脱离桎梏的野狼,拼命的咆哮、拼命的撕咬!本来严整的蒙古步卒大队瞬间混乱不堪。
在那转瞬之间就已经冲到眼前的骑兵对面,任何的步卒都没有招架之力,那卷动无数风雨劈砍下来的马刀更是像是催命的符箓!
张顺统领着百余名骑兵不过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蒙古步卒大队就已经崩溃,风雨里都是四下奔逃的士卒,无数人惨叫着只是拼命迈动脚步。
而意识到大错已经铸就的蒙古统帅合答急忙调动骑兵赶过来阻截。都快冲击到营寨前方的蒙古骑兵无奈之下只能冒着寨墙上密集的箭矢掉头,更多的人在这一刻摔落马背,更多的人怒吼着、咆哮着继续向前催动战马!
他们是草原上最骄傲的蒙古勇士,为什么要为了拯救崩溃的卑微汉人步卒,就调转高贵的头颅!
有的骑兵调转马头,有的骑兵依旧冲锋,暴雨中蒙古骑兵的阵型也随之而陷入一片混乱。江镐也趁机拼命地指挥放箭,密集的箭矢破空,几乎要将所有的箭矢都倾泻出去。
不过作为曾经横扫欧亚的蒙古骑兵的后裔,这些蒙古骑兵终归是反应迅速,一个千人队快速调转马头,顺着风雨从营寨外面飞驰而过。而另外两个千人队则缓缓加速,随时准备向前发动最后的突击。
张顺也意识到蒙古骑兵转瞬即至,若是自己直愣愣的再杀回营寨,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索性带着百名骑兵同样调转马头,从蒙古步卒大队中犁出一条血路,径直向城门方向而去。
同样有上千蒙古步卒本来就已经在列阵准备进攻黄州城池,只不过后方进攻营寨的己方步卒大乱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留下来五百人监事城池,其余五百人则直接面向营寨方向。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想到,张顺竟然就这么带着骑兵从斜地里硬生生的撞了上来,骑兵在风雨中就像是旋风一般转瞬即至,张顺浑身都是鲜血,任由雨水冲刷仿佛那鲜血已经凝固在了一身铠甲上!人马都在风雨中喘着粗气,只不过没有任何一人停留。
零落的箭矢虽然射落的几名骑兵,但是更多的宋军骑兵就像是一柄利剑切开蒙古步卒。马刀挥舞,只是带了短刀和盾牌准备登城厮杀的蒙古步卒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和他们之前进攻营寨的袍泽们一样,纷纷向四周逃散。
只不过张顺也并没有趁势追杀,而是直接向着城门方向冲去。
城上的吊桥缓缓放下,而城门也是轰然打开。
数百名手持神臂弩的宋军士卒呐喊着一涌而出,密集的箭矢破空,顿时后面紧紧追着张顺而来的蒙古骑兵就已经倒下不少,而更多的蒙古骑兵则被自家步卒绊住了脚,只能恨恨的看着这一连杀乱的两个自家步卒方阵的宋军骑兵从容入城。
领队的蒙古千夫长怒火中烧,手中马刀直直的砍在了前方不断撒腿逃命的蒙古汉卒的脖颈上。被这么一刺激,更多的蒙古骑兵纷纷举刀砍杀阻挡前方道路的自家步卒,而没想到逃命还要挨刀子,步卒大队算是彻底的崩溃了。
“蒙古人杀人了!他们要杀了咱们,快儿逃命吧!”
“鞑子杀人了!”
风雨中无数的声音呼喊,不只是攻城的步卒大队,就连好不容易聚拢起来进攻营寨的步卒大队也被这风雨中传来的真假难辨的声音所刺激,竟然在一次纷纷掉头逃窜。甚至就连几名害怕担罪责的蒙古军中汉家将领都悄悄地招呼亲兵消失在风雨中。
自己的麾下溃散,这等罪过可是要杀头的。
虽然号称三万骑兵,实际上是一万骑兵加上两万汉家“骑步兵”,而骑兵在夜以继日的进攻中,已经损失惨重,现在能够上阵的也就六千左右,包括以后进攻城池,主要依靠的都是汉家步卒,可是偏偏现在蒙古骑兵对着蒙古汉家步卒挥动了马刀。
风雨中,鲜血如注!
而黄州城门也是顺势大开,数千天武军士卒甚至还有大批的黄州厢军、民壮怒吼着冲了出来。苏刘义全身披挂,暴雨顺着他的衣甲流淌,贵为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副使的苏刘义高高举起手中的佩剑,直指向风雨摇摇中的前方。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
剑气如霜······”
雄浑的歌声在各处城门回响,天武军将领都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面面赤色的旗帜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而在这之后,是如林的刀枪和坚毅的步伐。
时隔一月,天武军的歌声再一次在这片原野上回响,只不过比上一次更加雄浑,更加壮阔!
而城外孤守的营寨上,江镐深深吸了一口气,前方蒙古骑兵已经越来越近,最后的箭矢也已经发射出去。天武军前厢士卒都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只是看着他们的指挥使。
身后歌声一浪又一浪敲打着天地,整个空气中仿佛不再只有暴雨如注,还有赤血在熊熊燃烧!
一根又一根的据马枪插入地下,塞门刀车改进的据马车也已经推到了墙壁倒塌的地方。而后面脚步声如雷,踏碎风雨,天武军右厢士卒也都已经站在前厢士卒身后。
这一刻,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武军前厢和右厢。
在那面赤色的旗帜下,所有人都是天武军,都是大宋儿郎!
“狼烟起,江山北望!”江镐嘶声怒吼。
“狼烟起,江山北望······”雄浑的歌声拔地而起。
风雨中,无限的苍凉,无限的悲壮!莽苍青山仿佛都被这歌声所震撼,只是静静的倾听着。而那曾经震撼天地的马蹄声,早就已经被这个歌声所淹没。
蒙古骑兵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震撼与惊恐。
下一刻,无数的身影披着赤甲站上营寨。他们不只是因为原本衣甲就是赤色,更是因为那衣甲上已经凝固的鲜血。
蒙古骑兵狠狠地撞在了寨墙上。
杀声四震。
在杀戮面前,在一侧的汉军步卒溃退面前,蒙古骑兵依然没有丝毫的停顿,他们是草原金雕的后裔,是曾经凭借着区区数万骑兵横扫整个欧亚大陆的英雄,而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不过是一条数千懦弱的宋军防守的已经残破不堪的土墙!
就算是他们唱起了雄浑激荡的歌,也不能阻挡蒙古铁骑!
暴雨之中没有办法发挥骑射的威力,但是并不妨碍蒙古勇士用马刀砍下那一个个的头颅。两天昼夜鏖战已经消磨掉了太多人的锐气,但是也激起了更多人的血性。
便在这风雨中一决胜负吧。
蒙古骑兵的黑潮狠狠拍打在寨墙上,那锋利的据马刀车上面很快就沾满了鲜血,而据马枪的末端更是往往穿刺着不止一匹马,不止一个人。而更多的蒙古骑兵则就这样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无所畏惧。甚至还有一些骑兵索性就直接撞在了土墙上,本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就已经松软的土墙又坍塌了更多的地方。
江镐怒吼一声,第一个迈动脚步,手中大刀呼啸着贴地砍断最近的马腿,而他几名手持大斧的亲卫一拥而上,将那名惨叫着落马的蒙古骑兵剁为碎片。更多的天武军士卒就像是同样义无反顾的赤色潮流,从江镐两侧怒吼着越过,冲击!
而马蹄声碎,一支人数不过百人的骑兵赫然出现的风雨中,就这样直直的撞入蒙古骑兵的侧翼。还没有湿透的赤旗迎着风尽情招展,天武军右厢士卒也随之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的指挥使同样没有将他们丢下,天武军右厢都指挥使张顺一马当先,手中马刀挥舞,一连斩落两名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这员猛将就这样不知疲惫的重新杀回到这风雨中,也杀回到这营寨之前!
而在他的前后,更多的宋军步卒正在漫山遍野的追杀溃败的蒙古汉卒,而已经无力回天的蒙古骑兵虽然几度想要冲击,都被苏刘义带着亲军冲在最前面硬生生挡了回去。
带着一支千人队指挥全局的蒙古大将合答怔怔的看着奔逃的自家士卒,雨水冰凉,在脸颊上划过。
“随某冲击——杀南蛮!”这员蒙古悍将转战南北,何其经历过如此大败,当即催动战马。已经被袍泽的鲜血深深刺激的最后一支千人队也怒吼着从山坡上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