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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宋咸淳三年四月初一,黄道吉日,宜出行嫁娶祭拜。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实际上从昨天开始,整个建康府的百姓就已经翘首以待,毕竟对于建康府百姓来说,这是他们期待了百年的时候,也是他们心中整个建康府能够从沙场第一线变成一国煌煌之都的唯一机会。
百年之前,建康曾经迎来落魄的君王,曾经有可能成为靖康之耻后南宋复兴反攻中原的根基所在,可是满城百姓看到的,却是黑压压冲上来的金军,看到的是他们忠心护卫的君主并没有想要死守这座城,而是就那样落荒而逃,只留给建康一道背影。
这些百姓就这样向南望了百年,直到今日,他们终于等来了这座城新的主人,等来了带着建康重返六朝国都、金陵帝王州荣耀的主人。
这里,终究是天下瞩目的地方,终究是华夏的南方龙脉根源所在!
“臣,两浙东路安抚使赵文义,谨率两浙东路并建康府官吏,恭候殿下大驾。”站在建康府南面朱雀门外,赵文义传统的华夏宽袍大袖、赤色宋制官服,拱手躬身朗声说道。
一把拽住马缰,叶应武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明媚的春日阳光下,一身黄金铠闪烁人眼,只不过此时街道两侧深深躬身下去的官吏,没有人有胆量抬起头来看向叶应武,毕竟这已经不是和他们同朝为官的叶使君了,而是今天就要入主建康府的王者,是未来他们的君主和效忠的人。
叶应武沉沉呼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叶使君这一口气,到底是因为自己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而轻松,还是因为身上这炫目的黄金铠实在是过于沉重。手按剑柄,叶应武上前两步,搀扶赵文义:“爱卿平身。”
“谢殿下。”赵文义一丝不苟的说道。
“某先把这建康府托付给你,便让某看看,这建康府是怎样的崭新气象!”叶应武沉声说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赵文义应了一声,一名属下已经为他牵来马匹。叶应武虽然对于属下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向来喜欢官员做事整洁利落,所以赵文义原来并不善于骑马,现在却也多加练习,竟然已经甚是熟练。
看出来赵文义上马的时候依然有些紧张,叶应武忍不住自失一笑,“楚王好细腰”,不过自己这也就是一点儿小小癖好,对于属下这些官员想要迎合的心思,叶应武并不会太在意。
毕竟赵文义本身的才能还是值得赞赏的,叶应武并不会因为他这点儿瑕疵而叱责。
两人策马走过朱雀门,赵文义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启禀殿下,兴州的两位先生前些日子就已经赶过来了,现在这建康府应该如何修缮整顿,如何为殿下营造宫殿,臣下现在不敢妄言,一例遵照两位先生指示。”
叶应武点了点头,郭守敬和陈元靓这两个就算是半吊子,也终归是要比赵文义这些人好一些,半吊子总算还是有点儿能耐的。
“另外今日殿下登基称王大典诸多事宜,都有礼部陈尚书居中调度,还请殿下放心,由臣负责引领殿下。”赵文义依旧低声说道,伸手一挥衣袖,“殿下,这建康府民众都已经在街道两侧相候,您看······”
抬起头来,叶应武的视线已经投向前面的街道,沿着街道的两侧,已经有不少百姓在等候,更有心急推攘者,已经推开了守卫士卒的枪矛,挡住了半边街道。
沉默片刻,叶应武低声问讯:“距离吉时还有多久?”
“回禀殿下,还有两个时辰。”赵文义急忙回答。
叶应武翻身下马:“时候还早,那咱们就直接走过去吧,小阳子,牵马。”
小阳子诺了一声。
而叶应武站在长长的街道上,从朱雀门一路北上,便是两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时候的御道,也是整个金陵城的中轴所在,虽然街道上有不少人阻挡,但是依旧可以看到这御街尽头的红墙琉璃瓦。
“南唐时候的宫城已经破败不堪,后来也多有拆卸,”赵文义轻声说道,“后来前宋高宗建炎时候泥马渡江,曾经在这建康府落脚歇息,宫城虽有修缮,但是时隔不长便有北面鞑子南下,破城长驱,宫城也再一次败毁。而且六朝宫殿,都是半壁江山,未曾收复北方疆土,建炎时候宫殿,更是不祥之兆,所以两位先生直接撇开了这些宫城,以为当在城外另造宫殿。”
“这建康府百年萧条破败,确实是格局小了一些。”叶应武看着街道两侧,百姓的衣衫都有修补痕迹,和自己所见临安府那些锦衣玉带的人相比,犹如天壤,即使是镇江府也有所不及,更不要说周边的楼阁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修建,即使是这些天有所修缮,却也都显得破败老旧,叶应武这么说确实是没有错。
赵文义有些无奈,尽量压低声音:“殿下,百年来建康府一直是屯驻大兵之处,也是前宋面向北面金国鞑子、蒙古鞑子的沙场重镇所在,来往的商旅本来就少,百年前城破百姓流离,更是一直没有人回来。而南面各处州府,则是不断接受此处逃难人群,此消彼长,孰优孰劣,自当可见。”
“所以,”叶应武顿了一下,并没有看向那些人群,而是看向了赵文义,“所以某把这建康府交给你,现在来看,至少这建康府还有三分样子。”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华夏从古到今自称“****上国”,就算是再勤俭节约的朝代,也会顾及自己的尊严和面子,所以对于这个都城,叶应武不能没有太多的要求。
毕竟这个都城,要能够体现大明富甲天下的雄厚财力,要能够体现叶应武麾下各军雄师劲旅的昂扬风范,既不能有秦时阿房宫那样的过于奢华,也不能像南宋时候临安宫城的狭小憋屈。
这不是一个偏安的朝代,而是一个像初升的太阳想光耀天下的朝代。
“建康府,还是太小。”叶应武抛下一句话,迈动步伐向前走去,战靴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在叶应武的身后,赤色旗帜迎风飘扬,百战都士卒虽然都下马步行,但是依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在下意识打个寒战的同时,也不由得为之骄傲。
这是我们的好儿郎,这是守卫建康府的好儿郎!
有军威若此,如斯之盛,那么就算是这座城等候了百年、沉沦了百年,方才迎来它的主人,哪又有何妨,只要人们还能够保卫它,只要这崭新时代的大军能够横扫神州,那么自然而然的会有一天,建康将成为整个天下的中心所在。
汴梁因北宋之繁荣而闻名,临安因南宋之繁荣而闪烁。
建康亦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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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阳光洒在钟山上,也洒在无数的人身上
一排又一排的士卒昂首挺胸,排成整齐的队列。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上面都是清一色斗大的“明”字,全部都是用黄金丝线绣成,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
“臣,礼部尚书陈宗礼,拜见明王殿下。”陈宗礼站在祭台之下,朗声拱手行礼。
叶应武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钟山。
如果说现在整个建康府有一样东西能够拿得上台面的话,恐怕就是这叶应武称王大典上所用的祭台了。汉白玉的台阶从山下一直铺到山顶,就算是钟山并不高,在这青山林木掩映之下,就像是一条直通向天际的玉带和劈开绿色浪涛的康庄大道。
而飞檐斗角的天坛,更是昂首立在钟山顶上,沿着这条玉带也似的登山台阶,两队精挑细选的镇海军将士全部都是披甲持枪,一身银亮衣甲,而每隔五步,便有赤旗,每隔十步,亦有金瓜假钺礼器。
缓缓攥紧拳头又再一次松开,叶应武伸手按住剑柄,陈宗礼已经侧身让开,而叶应武左手边文天祥等众多文官,右手边苏刘义等诸多武将,都已经是朝服在身,毕恭毕敬的等候。
至于叶应武身边,除了一侧贴身护卫的小阳子,百战都已经在外围止步。
“还请殿下登临钟山天坛祭天。”陈宗礼虽然年迈,但是这些礼部尚书应该做的依旧做得一丝不苟,须发迎风舞动,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冲着陈宗礼微微颔首,叶应武有些颤抖伸手摘下来自己头盔,捧在手中,以示对于上天的尊重。
文天祥、陆秀夫、苏刘义,张世杰,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投在叶应武身上。而叶应武长长呼了一口气,自己的手在颤抖,而且叶应武清清楚楚的用余光看到小阳子甚至包括陈宗礼在内,手都有颤抖。
能够亲身经历这数百年未曾有的局面,何其幸哉。
而叶应武微微眯眼,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一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台阶在他的脚下不断后退,而天空已经越来越近。
当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叶应武屏住了呼吸,一手按着佩剑,一手托着头盔,霍然回头。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闪动着无数的光亮。而就在这钟山脚下,翠绿春意的尽头,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方阵默然伫立,无数的赤色旗帜勾勒出太阳与明月的符号,合起来正是大明的象征。
仿佛有炎炎烈火,正在燃烧,又好似是日月共升,照亮这天下!
而在这军阵的前面,建康府城内外,黑压压的都是抬头看向这钟山之巅的人群,一道道目光,一个个身影,就像是湖泊和海洋,暖暖的春风难以激起浪涛,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有烈火燃烧,已经有怒涛酝酿!
四月一日。
叶应武抬头看了看春雨洗礼之后瓦蓝的天空,距离自己来到这个风云激荡、大厦将倾的时代正好一年。
三百多天英雄人物如同走马观花来来往往,多少豪杰儿郎浴血拼杀,从庆元府到麻城再到泸州再到襄阳,直到最后的火焰在临安凤凰山顶熄灭。叶应武不知道有多少人追随着自己走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在冲锋的路上倒下。
但是他知道的是,自己今天站在这里,未曾辜负他们的期待和追求。
今天自己站在这里,已经改天换地,挽回这天之将倾!
不是蒙古铁骑横扫么?
不是朔风浩荡无人能敌么?
某叶应武孑然一身来到这七百年前,终于改变了这一切。就算是历史庞大的车轮依旧厚重,但是叶应武已经让它一路碾压而来的车辙和自己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大相径庭。
某,终究还是做到了。
此去天涯岂孤旅,犹有青山九万里。
叶应武站在钟山山顶,手按佩剑环视周围的莽莽山峦林海,也将山下那如同一棵棵劲松默然站立的士卒尽收眼底。
青山九万里,是啊,直到今天,知道某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是青山九万里,才明白是何处的青山,何处的希望。
这青山九万里,既是南宋半壁山河,也是站在这山下的文武,站在这山下的森然军列,更是即将诞生在自己眼前的巍巍大明。他们的站姿,已经如同一座座青山,以他们的灵魂,已经千锤百炼。
这是汉家的青山,华夏的青山九万里啊。
叶应武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天坛中央。
不得不说陈宗礼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天坛上虽然只有一张再简单不过的桌案,但是当这桌案的背后就是青山和无尽天空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感到这桌案的孤单和矮小。
因为就像山下那阵列像青山一样,这桌案也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从这里接过来上天的旨意,从这里登上属于一个崭新王朝的君王之位。
沉默片刻,叶应武心中也是蹦蹦直跳,轻轻伸出手,小阳子低着头小心接过叶应武的头盔,然后退后两步,站到台阶之下。
天坛之上再无一人,如果此时此刻站在高处踮起脚尖眺望,所看到的整个钟山最高的地方,便是叶应武所站的地方。
这一刻叶应武站在了天地之间。
陈宗礼并没有按照正常的登基大典那样陪同皇帝,甚至至始至终都没有跟着迈上台阶。
没有人指引叶应武,也没有人告诉他天命在何处。
陈宗礼这样布置不是没有其道理所在,毕竟叶应武不是从前朝那里接过来的天命,而是重新自上苍处获得,所以不需要让人来指引,真正天命所归的人,本来就能够听到苍天的旨意。
至于叶应武能不能好好的装神弄鬼,实际上陈宗礼并不关心,因为没有人会看的到叶应武在天坛上做了什么,人们看到的只是叶使君在那里和上天沟通,在那里走上自己的王位,在那里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就已经足够了。
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叶应武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高处不胜寒,莫非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桌案前,桌案上除了中间香炉,左面一排瓜果,右面一排胙肉,甚是简单,不过叶应武却也没有轻视。
就算是没有人,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点燃三支香,冲着天的方向躬身,又转过来,冲着建康府、冲着地的方向躬身。
祭天、祭地。
人在做,天在看,叶应武不相信自己是平白无故来到这个时代,不管自己是不是被苍天选中的人,他都不想让自己的心中留下遗憾。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祭天,也是一个王朝崭新的开始。
太阳挂在空中,下面日月的赤色旗阵在风中舞动。
日月初升,照耀万方。
前宋咸淳三年四月初一,叶应武于建康府钟山登基开国,自号明王。
明延承前宋火德,尚赤,战旗衣甲依旧不变,国号大明,年号暂沿用咸淳,以示对于那个灭亡在蒙古鞑子手中的王朝的尊重和悼念。
另外叶应武叶使君在登基时候也声明,一日未曾驱除鞑虏,则一日不称帝,此言一出,天下沸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