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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简珞瑶动,一个身影走到到她跟前,简珞瑶低头看地上,一双熟悉的深色长靴映入眼帘。
她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楚。
简千珝回了个低沉的“嗯”字,背对着简珞瑶弯下腰,喜娘扶着简珞瑶上了他的背,郑氏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简珞瑶趴在她大哥背上,忽然有些感慨,小时候把她从树上背下来的稚嫩肩膀,如今也宽厚得能遮风挡雨了。
身边嘈杂和喧闹,都逐渐远去,简珞瑶感受着她大哥稳健的步子踩在地上,心也渐渐静下来了。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嫁人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宅。好在萧长风她之前打过照面,别的不敢保证,为人应该不是荒唐无度的。
能嫁给一个身份尊贵还不荒唐,没什么黑料的男人,她已经算很幸运了。
简家并不大,简千珝背着简珞瑶一步步走出大门,却感觉走了大半辈子一样,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听见鞭炮声和不远处百姓讨论的声音,简珞瑶知道她已经出了家门。
鞭炮的味道很浓,呛得人险些咳嗽。喜婆忙掀了车帘,声音快活又响亮的道:“新娘子要上花轿咯!”
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便在拍手大笑:“新娘子上花轿!”
简珞瑶被简千珝放了下来,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简千珝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叮嘱道:“好好过日子,别让爹娘担心,日后有事记得通知我,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简千珝是叮嘱又像是话里有话,简珞瑶并没有注意,周围人声嘈杂,兼之盖头挡住了视线,简珞瑶看不到简千珝的神色,便没多想,垂头静静的坐在轿子里。
花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好坐,人走路会有动静,轿夫便是再身轻如燕,也免不了颠簸。
若只是这点细微的颠动,简珞瑶都觉得能忍,谁曾想走到一半轿夫竟然开始颠起花轿来了。
简珞瑶一时不察,被晃得七晕八素,好在外边锣鼓震天,没人注意到里面的动静,她忙抓住了车壁,勉强稳定身形。
外边喜婆还在高声说着吉祥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不见丝毫疲惫。
简珞瑶只有一个服字。
好在她嫁得人身份不一般,轿夫也不敢乱来,颠花轿是习俗,走了这个过场,轿子又消停下来了。
一直消停到简珞瑶下花轿。
直到被喜婆扶着出来,简珞瑶才彻底松了口气,觉得外边空气都清爽了许多。
手中被塞了一根红绸,简珞瑶集中注意听喜婆的提醒,让抬脚就抬脚,让转圈就转圈。
拜完高堂,简珞瑶心里刚闪过一个念头——终于结束了,可以送入洞房了。
结果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话,而是一个尖细到让她一听就竖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圣旨到——”
简珞瑶感觉手臂被扶了一下,她还以为是喜婆,顺着对方的力道跪下。
随后才感觉到不对劲,对方扶她的右手,喜婆站在她左边来着,她另一边的正是刚刚同她一拜天地的人……
简珞瑶恍惚的想着,难怪她感觉这手的力度不对,隔着衣料都感觉到手掌宽厚有力,热度隐隐透过衣料渗透进肌肤。简珞瑶微微垂下头,低声道:“谢谢。”
“嗯。”
低沉的声音传来,简珞瑶并未放在心上,她见过萧长风两次,虽只是插肩而过,再结合从其他人那儿听来的评价,早知道萧长风性格冷淡。
但她不知道的是,身旁之人嘴角毫无预兆的上扬了一个幅度。
圣人这个时候下圣旨,无非就是儿子成亲,自己没能出来主持婚礼很失落,特赏下贺礼以表心意。
不过圣人不出宫主持儿子的婚礼,已经约定成俗,前头大皇子和二皇子大婚当日,圣人别提赏赐,半句话都没有,到萧长风这儿,已是特例了。
且简珞瑶听太监念的一长串礼单,也知道圣人赏下的都是好东西,并非敷衍,心里头渐渐松了口气。
简珞瑶猜得到圣人大体是愧疚,才会对她破例赏赐,不然以她的家世,比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都差得远,圣人怎么可能会唯独对她青眼有加?
但她沾了萧长风的光却是事实,至少在不清楚内情的人看来,圣人是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的,成亲能就得到圣人的赏赐,大婚当日圣旨中还特意提了句“睿王妃柔嘉淑婉”,可见回护之心。
至少日后人情来往,旁人会因着圣人这一份“回护”而对她高看一眼,她也不至于在妯娌间彻底抬不起头。
接完圣人的旨,又接着收太后皇后和淑妃的赏赐,轮番下来,也耽误了小两刻钟,简珞瑶被人扶着送到“洞房”的时候,只感觉头都要炸了。
凤冠真的特别特别重,偏她还要保持新娘子的优雅姿势——别以为盖着盖头人家就瞧不到了,照样要抬头挺胸,如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这样才不会丢睿王的脸。
然后简珞瑶就感觉头顶了千斤重。王冠果然不是那么好戴的。
进了屋子,简珞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掀开盖头,招呼郑嬷嬷过来替她将凤冠取下来。
郑嬷嬷还有些迟疑:“姑娘,待会儿还要喝交杯酒呢……”
喜婆许是摸到些简珞瑶的性格,笑眯眯的道:“无妨,交杯酒还在夜间进行,新郎官这会儿还在陪酒,王妃先取下凤冠歇会儿也无事。”
拜了堂,刚才圣旨上都写到了睿王妃简氏,喜婆更是机灵的立马改了口。
郑嬷嬷原也是顾忌着喜婆,见喜婆主动说了,忙帮简珞瑶将凤冠取下来,瞧见脖颈处有一片肌肤被勒得发红,不由轻轻摩挲了一下,问:“姑娘疼吗,要不要涂点药?”
简珞瑶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打紧。”
主要是这里的药油都味道很呛,跟她上辈子用过的狗皮膏药有一拼,等下新郎过来闻到满身狗皮膏味的新娘,这个洞房估计要成为有生难忘的记忆了。
简珞瑶觉得给丈夫留下一个合格靠谱的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郑嬷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不再强求,而是喊了绿绮过来:“你去问问在外边伺候的丫鬟,让她带你去厨房,给姑娘准备些吃食过来,这都未时了,姑娘只怕饿了。”
绿绮点头应道:“是。”
这便出去了,只是还没到半刻钟,绿绮又回来了,郑嬷嬷一面绕出屏风,一面诧异的问:“这么快就弄好了?”
回应她的却不是绿绮,而是一个温婉的声音:“是郑嬷嬷罢?奴婢琳琅,王爷身旁的顺公公让奴婢给王妃送些吃食过来,正巧在路上遇到绿绮姑娘。”
郑嬷嬷看过去,桃红色衣裳的姑娘低着头,正巧露出一截优雅白皙的脖子,煞是温婉动人。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亮色,随即掩去,面带笑意的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
“使不得,我也是主子身旁的下人,琳琅姑娘不介意,喊我一声郑嬷嬷便是了。”
郑嬷嬷一边客气的笑着,一边朝绿绮使眼色。
绿绮正要上前接过琳琅手上的托盘,琳琅却忽然道:“不知王妃可方便?奴婢怕饭食耽搁太久要凉了。”
只是隔着一扇屏风,里头不会听不到,但简珞瑶就是不吭声,低头静静的看着手指。
林嬷嬷是专职打扮这一块,于打扮保养都颇有心得,走前给了简珞瑶几个方子,按她的方子做出来的蔻丹,比旁的就是要色泽光滑明亮。
出嫁的前两日,郑嬷嬷便把简珞瑶的手指甲脚趾甲都细细捣鼓了,为了应景,眼色做得比平时要红艳明亮许多,大红的色彩,将简珞瑶的手指衬得更加纤细优美。
喜婆站在一旁凑趣道:“王妃这般的纤纤玉手,老婆子从未见过,天生的富贵命呢。”
简珞瑶笑了笑:“今日也辛苦你了,不用拘谨,在一旁坐罢。”
喜婆立马奉承道:“谢王妃体谅,王妃娘娘真是心地善良,活菩萨啊!”
同样的,屏风里头的动静,外头也能听到,郑嬷嬷恍若未闻,笑眯眯的道:“琳琅姑娘先等片刻,待老婆子进屋向姑娘请示。”
琳琅也神色未变,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郑嬷嬷笑着说不必客气,上前从琳琅手中接过了托盘,便转身绕过了屏风,冲简珞瑶道:“姑娘,先用些吃食罢?”
简珞瑶方点头,郑嬷嬷已经麻利的将盖子打开了,三个菜,并两碟点心,小半碗米饭,倒是热气腾腾,可见刚出锅不久。
“委屈姑娘了,先吃着垫肚子罢,老奴待会空了去厨房给您弄写好吃的来。”
“无妨,这些也尽够了。”简珞瑶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银筷,吃了几筷子菜,才恍然想起来似的,“我方才似乎听到外边有人?”
郑嬷嬷也满脸恍然:“瞧奴婢这记性,是琳琅姑娘,说是王爷身旁的顺公公叮嘱她给您送的吃食。”
“那还不叫人进来。”
简珞瑶说完便继续吃饭,郑嬷嬷忙走出去,对着琳琅陪笑道:“瞧我这记性,也是忙晕了,让琳琅姑娘久等,还望见谅。”
琳琅温婉的道:“嬷嬷客气了。”
郑嬷嬷说着才将人引了进去,便瞧见简珞瑶放下了筷子,忙问:“姑娘怎么不多用些饭?”
“许是饿过头了,不太吃得下,嬷嬷若是不嫌弃,有两样菜我没动过的,你们断下去吃了罢。”
琳琅嘴角笑意微僵,随即恢复正常,恭敬的行礼:“奴婢琳琅,见过王妃。”
简珞瑶点头,免了礼,温和的笑道:“今日劳你走一趟了,嬷嬷待会儿替我好好谢谢琳琅姑娘。”
郑嬷嬷应是。
许是见简珞瑶声音神态的温和,琳琅也放松下来,低声问:“王妃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奴婢去厨房替您换些吃食过来?”
“不劳烦姑娘了。”简珞瑶道,“我嘴挑,只嬷嬷和几个丫鬟知道我的习惯,倒不如让她们得了空了去厨房,也省得姑娘白做工。”
简珞瑶说得很平和,琳琅却只觉眉心一跳,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着回了是。简珞瑶却不说话了,似有些疲惫。
郑嬷嬷出来打圆场,没说两句便送了琳琅出去,绿绮拉了郑嬷嬷低声道:“嬷嬷,我方才问了屋外的小丫鬟,听说这琳琅以前是睿王宫里的大丫鬟,还有个叫琳环的,这回睿王开府,丫鬟中就带了她们两个,另外两个大丫鬟是琳红和琳依,则是淑妃娘娘赏的。”
“难怪她送完吃食不肯走,还要见姑娘一面,敢情是刺探情报来了。”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又看了绿绮一眼,道:“你做的很好,那个顺公公可打听清楚了?”
“他是睿王的近侍,是从小跟在睿王身旁的,我瞧着这顺公公很受睿王信任,下人们提起来都有些忌惮。”
郑嬷嬷这才露了笑意,转身回了屋子,绿绮自然也跟了进去。
而另一头,琳琅从正院出来,并未回自己屋子,而是直往前厅去,在路上瞧见行色匆匆的长顺,长顺忽然停下脚步,问:“你可给王妃送了吃食去?”
琳琅心里闪过一丝喜意,忙道:“送是送了……”
长顺皱眉:“为何吞吞吐吐,可是出了岔子?”
“并无,只是王妃似乎不喜欢厨子做的吃食,并未动两口就……”
话还没说完,长顺已经摆摆手,打断道:“只是不合胃口罢了,那就请王妃身边的人去提醒厨子,琳琅,这也需要我教你?”
琳琅脸色一白,忙摇头:“顺公公你误会了,我只是怕王妃责怪……”
“怕王妃责怪却来找我?你别忘了,我跟你一样,都是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长顺语气中已有了不耐烦,警告的瞥了琳琅一眼,“看在你也是从小伺候主子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府里从今儿起便有女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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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珞瑶吃过东西,觉得精神好了些,从椅子里站起身,打量了屋内的陈设。
用简珞瑶从现代而来的眼光,这也是间十分漂亮的屋子,头顶雕梁画栋,中央处悬着一盏灯饰,花雕的浮木,四面画着精美图案的油纸,还有络子垂下来,几乎是个“复古版”的吊灯。
屋里从床榻到桌椅,每一处摆设都十分精美,地上都奢侈的铺了地毯,一瞧便感觉暖洋洋的。
奢华又不失温暖。
简珞瑶很喜欢这里。
天渐渐黑了,屋里除了喜婆就郑嬷嬷一直陪着她,其余从绿绮到白露,一个接一个找由头出去了。
简珞瑶知道她们是想打听点消息,趁着今儿人多烦乱,估计没人注意到这儿,等明儿宾客都走了,整个王府上下都盯着正院,那便不好动作了。
郑嬷嬷开始给屋里点起了灯,而绿绮她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没有急着说话,郑嬷嬷最后喂简珞瑶吃了些东西。
也吃完东西的喜婆便过来给简珞瑶重新梳妆了。
盖上盖头,简珞瑶如一尊佛像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渐渐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里众人皆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眼底都有些紧张。
门被推开,喧闹声便近了。
简珞瑶感觉到床边陷下去一块,目之所及处是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红,她微微移开视线,却不知盖头上的流苏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谁家带了熊孩子来,指着简珞瑶笑道:“新娘子动啦!”语气兴奋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简珞瑶便听到一阵笑声,大部分都是女的,只身旁之人从胸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意。她抿了嘴,静静的做一个美少女。
喜娘开始说祝词了,简珞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托盘摆在身侧,然后盖头便微微动了两下,最后被彻底挑开,简珞瑶下意识抬头,落入一双清泠的眸子。
许是头一次这样面对面眼对眼的对视,双方都有些惊讶。
伴随着男人灼热的呼吸,简珞瑶闻到一阵微醺的酒意,不知为何便有些气血上涌。
不知是谁凑趣喊了句“新娘子真漂亮,把新郎官都迷倒了”,两人才回过神来,同时收回视线,简珞瑶微微低头,只听到屋子里的七姑八婆笑呵呵的声音。
闹洞房精髓就是在一个“闹”字。
简珞瑶唯一庆幸的是男女大防还在,因而这里闹洞房的主力军皆是已婚妇女。
而皇家的女眷们皆是贵夫人,平日里优雅惯了,这会儿再高兴也保持着矜持的姿态,只含蓄的打趣几句。
对简珞瑶来说真的很不算什么,她脸都没红——当然画着喜庆的妆,红没红都一个样。
轮到喝交杯酒了,两个人本就坐得近,旁边的人都在催不够,要两人再凑近一些,简珞瑶只当没听到,以为这样能混过去。
却不想萧长风倒是很配合,往她身边挪了挪,这回近得连呼吸都喷到简珞瑶耳垂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年长些的便打趣新郎官疼媳妇之类的。
郑嬷嬷在旁边看着自家姑娘,也是一阵欣慰,肩并肩坐在床上的这对男女,可不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么。
酒呈上来了,萧长风先端了一杯,简珞瑶也跟着伸手去拿,旁边催着他们赶紧喝,简珞瑶抬头,便瞧见萧长风清泠的眸子里泛着些笑意。
似乎是戏谑……简珞瑶在心里嘀咕,难道她刚刚太主动了,应该扭捏点让新郎端了到她手里?
这么一想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萧长风在人多的时候会这么配合,她要是作一作似乎也没事。
这样清泠的男人,私低下肯定也热情不到哪里去。
错失了唯一能受到特殊待遇的时机,简珞瑶深感后悔。
这么多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戏的姿态非常明显,简珞瑶再坦然也有些淡淡的羞涩了。
男人慢慢看过来,因为两人衣裳繁复,可活动的空间不多,几乎是侧脸贴着侧脸,才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简珞瑶唯一的感想是,赶紧结束完去换身轻便的衣裳!
喝完酒,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这回笑得是简珞瑶,果然都在“夸”她大方爽利。
简珞瑶只好垂头掩饰自己的后悔,决定接下来的环节里一定要“作”足了,绝不轻易听她们的话。
接下来是吃东西,生饺子生花生生桂圆,咬完还有人总问“生不生”,非要她很大声的吼出“生”才肯放过她,吼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最后便是撒喜帐了,就是往床上撒枣子花生桂圆这些东西,让她躺上去。
闹洞房到这里便结束了,其实还早,都不到亥时,不过萧长风身份特殊,没人敢闹得太过,凑完热闹便走了。
萧长风没有走,只坐在床上看着简珞瑶不着痕迹的扭动头,目光在华贵的凤冠上停顿一秒后,简珞瑶听到今日萧长风说的第一句话:“若难受就把头冠取下来。”
简珞瑶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也不知萧长风什么性子,只装得温婉端庄的道:“妾知道了,待到私下定将它取下来。”
萧长风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俊眉飞扬。
简珞瑶没被美/色迷惑,她在深思,这眼神几个意思,难道她装得不像?
没道理啊,连她爹娘祖母都被瞒过去了,这男人再精明也不可能识破她的演技。
任简珞瑶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到从她还没见过萧长风时,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本质。
安宁侯府惊鸿一瞥,简珞瑶对张天祥横眉冷对,冷艳高贵的一番话,几乎让萧长风惊为天人——并没有。
但至少萧长风知道,简珞瑶远没有她外表看起来这么温和无害。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对她也算知根知底了,说起来还算不错,他的妻子是简珞瑶,总好过旁的他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
原本萧长风是打算据实以告的,毕竟这也算他们夫妻的缘分,能多找一些共同的记忆,更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不过看着简珞瑶的表现,萧长风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什么也不算,看看睿王妃还能装到什么地步。
简珞瑶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着命运的转折点,她就像个第一天上岗的实习生,努力给领导营造好的第一印象,听说这样干起活来比较事半功倍。
“不知王爷现在饿不饿,要不叫厨房送些吃食来?”
嗯,声音不错,温婉动听,极具迷惑性。萧长风想着,目光往下,落到简珞瑶交叠着放在腹前的双手上,大红色的蔻丹,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萧长风无端想起这双美手端起酒杯的样子,衣袖微微下滑,露出半截光滑的手腕,柔若无骨。
浑身上下都在骗人。
简珞瑶见萧长风久久不说话,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疑惑:“王爷?”
萧长风回神,淡淡的道:“抱歉,方才有些头晕,王妃说什么?”
简珞瑶沉默了,有些犹豫,萧长风这句头晕到底是不是偶然,他看她的手这么久,总感觉很有暗示意味,可若她会错了意,太过主动更不好。
跟领导不熟就是这么另人为难,尤其是这位领导表情匮乏,一副高深莫测的时候。
简珞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拼了,不谄媚的下属不是好下属。
“许是喝多了?家父偶尔应酬,回来也头晕力乏,家母经常给他按头,王爷若不介意,妾给您按一按试试?”
萧长风顿了顿,目光从简珞瑶的脸缓缓下滑至她的双手,虽然很怀疑这双看起来一碰就坏的手能按成什么样,但还是配合的点头:“那就辛苦王妃了。”
“不辛苦。”简珞瑶起身,准备绕到萧长风身后,哪知凤冠上的流苏跟着七晃八晃。
外人看起来是很有韵味,美眸和红唇若隐若现,更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诱惑,但从讨好领导的心思中稍稍抽离出来,简珞瑶才想起自己头顶千斤重。
萧长风瞥了一眼,便道:“王妃如此怕是行动不便,倒不如先将头冠取下。”
对方都说第二遍,应该是很有诚心,简珞瑶便毫无压力的喊了郑嬷嬷过来替她取凤冠。
郑嬷嬷领着丫鬟们退到屏风外去了,没有得主子吩咐,倒不好自作主张退出门,也幸好她没走,才能随叫随到。
替简珞瑶将凤冠取下来,郑嬷嬷又麻利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簪着,才委婉的请示道:“姑娘若无事,老奴可否去屋外候着?”
简珞瑶想了想,道:“今儿嬷嬷也累了,想来后头再无事,你回去歇着罢,这里有绿绮她们便够。”
郑嬷嬷有些想歪了,喜气洋洋领了四个丫鬟出去外面候着,不打扰自家姑娘的“好事”。
一干人等轻巧的退了出去,在烛火摇曳之下,简珞瑶走到萧长风身后,素白的手攀上他鬓间,力道不轻不重的在太阳穴揉着。
萧长风没想到她还是有些能耐的,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缓缓闭上眼。
屋里除了摇曳的烛火和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简珞瑶没有揉太久,忽然屋外传来轻微的声音,有个年轻的男声在找郑嬷嬷,请求帮忙通禀,他有事要见王爷。
郑嬷嬷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自家姑娘和王爷的单独相处,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其实萧长风耳力很好,侍从跟郑嬷嬷说话时他听得分明,却到郑嬷嬷敲门时才睁开眼,沉声道:“本王这便过去。”
说罢,大手抬起,捉住了那双在头上游走的手,本意是把它拉下来,触到那细腻的肌肤时,萧长风却鬼使神差的将手紧紧握住。
大手包小手,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认真给领导服务的简珞瑶,险些一甩手大呼流氓,不过很快便想起来,这个领导还是她的兼职丈夫。
人家是有合法权益的。
简珞瑶不敢动,继续用温柔的声音问:“王爷要走了吗?”
“外边还有宾客要招待,也许会晚些回来,你累了只管先去歇息。”
简珞瑶乖乖点头:“妾送王爷出去。”
萧长风却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松开道:“不必,去歇着罢。”
索性简珞瑶也确实累了,刚才都是强忍着困意给他按摩,这时倒也不坚持,目送着萧长风离开。
郑嬷嬷忙进屋问:“姑娘,王爷这是……”
“前厅还有客人要招待,他不能消失太久。”简珞瑶打了个哈欠,道,“嬷嬷,帮我准备洗漱,王爷说了,他或许要招待到很晚回来,让我先休息,不必等他。”
“老奴这就叫人去抬水来。”
郑嬷嬷也心疼自家姑娘,先还有些顾忌萧长风的想法,这会儿都听说是他发话的,郑嬷嬷更不想勉强自家姑娘非等他不可。
吩咐完,郑嬷嬷又回屋替简珞瑶卸妆,瞧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的道:“姑娘昨儿几乎没睡,今日也忙碌了一日,委实辛苦了,趁王爷不在先歇会儿,养足精神。”
简珞瑶只当没听到郑嬷嬷的暗示,心里倒不太紧张,上辈子她参加过太多婚礼,问起洞房花烛夜过得如何,几乎每对新人都是同一个反应——累都累成狗了哪还有心思洞房。
辛酸的血泪史。
简珞瑶刚才打量了萧长风很久,觉得他跟她差不多,这几天也折腾得够呛,现在还要去陪酒,喝完回来没趴下就不错了。
因此,简珞瑶并不害怕萧长风今晚会对她兽性大发。
郑嬷嬷从铜镜中瞧见简珞瑶的表情,不由笑问:“姑娘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含笑呢。”
简珞瑶回神,笑道:“虽是累了些,不过也值得了,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
郑嬷嬷十分认同的点头,笑眯眯的道:“姑娘坐在花轿里,又盖着盖头,想是还不知道,今儿可热闹了,半条道几乎都被堵了,全城凑热闹的百姓都在问是谁成亲,那些小媳妇们,别提多羡慕姑娘了。”
“到姑娘晒嫁妆的时候,便是睿王府这边的客人,也都震惊了,万没想到咱们家底这么厚呢,姑娘的嫁妆,比安王妃和诚王妃都不差。”郑嬷嬷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
简珞瑶也颇为欣慰,谁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盛大完美,谁不喜欢自己嫁人的时候成为令全世界都羡慕的女人?
上辈子没完成的梦想,到这辈子也勉强算是实现了。
卸完妆,郑嬷嬷又把简珞瑶的发髻散下来,长发及腰,她拿了梳子一下一下替她顺发。
这时代的女子头发留得长,乌黑亮丽,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好打理,太长容易打结。
可人们又看中三千青丝,郑嬷嬷为了让自家姑娘成为公认的美人,也是费了心思给她打理这头长发的,没事便拿着梳子细细梳着。
郑嬷嬷一边梳,一边想到萧长风特意的叮嘱,不免欣慰又自豪的道:“老奴就说姑娘出挑,最是惹人喜欢,连睿王这般清冷的性子,对着姑娘都如此体贴呢。”
不过一句话的事,这就叫体贴了?
简珞瑶委实觉得郑嬷嬷要求太低太低,不过堂堂王爷知道体谅人,也足够令简珞瑶惊喜了。
顶头boss很有些人道主义,难道不是值得开怀的事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简珞瑶被引到浴房,在冒着热气的浴桶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郑嬷嬷知道她今天累得慌,特意在浴桶里放了些舒乏胫骨的材料,再配合着力道适中的按摩,简珞瑶趴在浴桶里便昏昏欲睡了。
泡了澡出来,简珞瑶任由郑嬷嬷给她披上素纱襌衣,困得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在喉咙里嘀咕一声:“为何跟平日穿的衣裳不同?”
郑嬷嬷笑眯眯的道:“我的姑娘诶,您现在可是王妃,再不能像做姑娘时随意了,这衣裳可是好料子,轻薄柔软,再适合就寝不过了。”
简珞瑶迷迷糊糊的想,确实挺舒服的,便不再管了,头一歪,倒在枕头上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