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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星渊从宿醉中酒醒,见到坐在自己床边的白发红眼萝莉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在把自己的胳膊掐到发青,用疼痛感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之后,他的第二个反应是打电话给爸妈,用哭腔告诉他们儿子不孝,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当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转为熟悉的“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李星渊长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随便丢在了自己乱糟糟的床上,捂着脸怅然的回忆起自己昨天晚上究竟干了什么。
说起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好像是因为某些破事丢了工作,连社畜都当不成的他在狼狈的从公司离开之后就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喝到了断片为止。
记忆中断的最后一刻,自己的头正在向着面前的盘子笔直撞去。
从回忆当中挣脱,李星渊依旧是一脸的迷茫,自己还是没法解释为啥突然有个可爱的萝莉出现在自己床边,直勾勾的像是个蜡像一样的盯着自己。
虽然完美且毫无瑕疵的像是最珍贵的艺术品一般带着不可亵渎的美丽,右眼眼角处的一滴泪痣让其稍显妩媚,但她那毫无表情,也没有任何情感的脸庞却如同无机物一般冷酷。
不,冷酷也是用来形容人类表情的词语,用在这里更贴切的词语应该是——无。
什么都没有。
连让人感觉敬而远之的冷酷都没有。
她只是注视着。
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类,亦或者注视着遥远的宇宙彼端。
仅此而已。
这种体验很难形容,但着实容易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和周围的环境有种清晰的割裂感,直白的表达着一个鲜明的事实。
她绝不属于这里。
这个李星渊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租的单身公寓。
“啊……那个……对不起,虽然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你是哪位?认不认得自己的家?知不知道父母的电话号码?”
李星渊勉强从自己杂乱的思绪当中拼凑着词语。
“你放心,把你送到家里之后,我会自己去警察局里自首的……”
“优格·索托斯。”
“哈?”
李星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优格·索托斯,吾的名。”
白发萝莉面无表情的重复着。
——难不成自己昨天晚上把这萝莉拐回家里,讲了一晚上的克苏鲁神话?
李星渊向着自己收藏的那本珍藏版的《死灵之书》看去,那本原本被自己垫在了笔记本电脑底下的厚书已经被取了出来,摊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只是瞥到了页脚,李星渊就认出了那部分内容,正是传奇调查员伦道夫·卡特寻访犹格·索托斯的《穿越银匙之门》。
《死灵之书》那么厚,要是挨个故事都看过的话,昨天晚上自己得陪着这个萝莉一晚上看了八百多页……
一时之间,李星渊的心里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
犹格·索托斯是克苏鲁神话中的三柱神之一,拥有移星者,门之主,太初的全能的永生之主等诸多恐怖的名号,一般来说,犹格·索托斯被认为是整个宇宙中所有空间和时间的枢纽以及意识实体。
换言之,犹格·索托斯就是这个狂野混乱疯狂又理智冷酷无情的宇宙本身。
作为人类的李星渊无法用任何一个准确的词语去定义犹格·索托斯,就像是人类尚且无法定义宇宙本身那样。
李星渊回忆着自己脑海当中关于那位神明的知识,然后看着眼前这个白发红眼的萝莉,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小妹妹,中二是种病,得治。”
——白发萝莉依旧用那种虚无的眼神望向他。
李星渊内心没由来的一阵发虚,他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反驳白发萝莉自称犹格·索托斯的话。
“——嗯,好,犹格·索托斯小朋友,你能不能联系一下自己的家长?要不咱报个警,让警察叔叔帮咱找也行。”
白发萝莉直勾勾的盯着李星渊,半晌,她张开嘴,从嘴里面飞出来一个泡泡。
那泡泡大概有拳头大小,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斓,李星渊看着那个泡泡摇摇晃晃的升上了半空,在自己那白色的天花板上炸开消失不见。
“好活。”
李星渊下意识的开口。
“能不能再整一个?”
“因为汝之冒犯,所以吾很愤怒。”看着一个萝莉面无表情的说‘吾很愤怒’这样话还挺奇怪的,莫名让人联想到张牙舞爪的可爱小猫:“因此距离吾等所处的这个恒星系约一百五十光年外的一颗双星系统被吾揉成了一团垃圾,足以把汝等这些直立无毛猿猴连同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物全部电离的伽马射线正在以光速赶来的路上——在一百五十年后,汝所爱的一切都将荡然无存。”
“知道了,知道了。”
李星渊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还在想自己这算个什么罪名——非法传教?
抓个萝莉叫她相信自己就是一本20世纪的小说家在自己的小说中杜撰出来的万能之神犹格·索托斯?
啧。
李星渊预感到自己的照片会出现在诸多沙雕图的集锦当中了。
就放在那个日本大叔拐骗萝莉教她炒房的图片下面,应该也有不少沙雕网友会发出‘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的感叹吧?
李星渊还在苦中作乐,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个笑话而产生莫名的自豪感时,自称犹格·索托斯的白发萝莉终于罕见的抿了抿嘴,这种常人眼中的微表情在她身上出现已经算是难能可贵,可见她似乎的确被李星渊的表现气的够呛。
然后——她又吐了一个泡泡。
“我刚刚熄灭了你们的太阳。”
她依旧面无表情的说着。
李星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窗户外面,阳光正好。
他拉了拉自己的窗帘,让太阳光照到了白发萝莉的脸上,然后用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看向了萝莉。
兴许不是自己的问题,这孩子的脑子本身就有点的问题?
李星渊有点犹豫了。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在白发萝莉的额头上,似乎有一根细微的青筋暴起。
“哪怕是碳基原始直立无毛猿猴也应该有点基本的常识吧?”
反问句说的像是肯定句一样,白发萝莉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说道。
“光的传播是需要时间的——你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的等八分半,不,八分钟就好了。”
兴许是太过生气的原因,连那中二病莫名其妙的口癖都被修正过来了。
李星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的乖乖在一边坐下了。
他不知为何的有种预感,自己刚才要是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自己的下场一定会相当惨烈。
时间轻悄悄的在二人沉默的对峙当中流过,在那白发萝莉的身边,就连时光本身都变得格外沉重且漫长,它顺从的等候着她的召唤,丁达尔效应映射出的光尘在她身边轻盈的飞舞着,而她本身只是沉稳且威严的端坐,似乎真的是那在遥远古旧的银匙之门后面,本身即是一切时空的伟岸神明。
然后——
“谜々见たいに地球におぶきようたしたら,皆で何処までも行けるね……”
不合时宜的铃声在李星渊狭小的三十平方米的单身公寓当中响起,他掏出手机,摁掉了从初中开始就没怎么换过的手机铃声,一脸囧然的看向白发萝莉。
“八分钟了。”
阳光依旧很好,外面的世界鸟语花香,该被FFF团帮上火刑架的情侣们趁着大好春光发散着自己无处释放的荷尔蒙,就连楼下老张家的泰迪也在持之以恒的对着小区里的健身器材发情。
一切就好像是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
平凡的有点庸俗。
白发萝莉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窗外。
李星渊向着窗外看去,他盯着太阳,那颗已经持久的照耀了这片大地45.7亿年的恒星,本该继续照耀这片死寂幽暗的宇宙五十亿年的星星。
他发现了什么,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很快便长大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过去寻常的生活可能真的随着昨晚的一次宿醉而一去不复返了。
太阳正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