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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金黄色残阳在密西西比河上投下金鳞般的残影。水波流动,二三尾鱼儿冲破金光闪烁的水面跃到半中,显得十分活脱。
河边公路上,一阵车队正缓缓地从棉花种植场驶回到市区。
车队中间的一辆吉普车上,巫骁正闭着双眼养神,而陈楚看着外面美帝乡村景色,似有所思。
“阿楚,你准备向鲁安公司采购棉花?”经过了一天奔波的巫骁,突然间张开双眼问道。
“怎么这么说?”陈楚将目光从外面景色收回来,问道。
“今天下午你和那位来特交谈的时间最长了。”巫骁嘴角微微一撇,道。
下午来特主动上前搭讪,陈楚和对方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虽然说,陈楚也有和其他几位随访的棉商交流,但巫骁还是能看出,陈楚似乎更加倾向于和鲁安公司合作。
“没错。”陈楚想到下午和来特的谈话。
在谈话中,陈楚有试探过对方底线。而来特也有咨询陈楚交易条件。
陈楚提出来的条件,某种程度上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当陈楚向四位随访棉商9∷,透露底线时,一位棉商代理直接就摇摇头,口里说了一声声“no,no。”显然是没法接受陈楚提出来条件。
只有来特先生在听到陈楚的条件以后,脸上是不置可否神态。
“今天晚上有个酒会,如果时机合适我会和来特先生进一步深谈。”陈楚道。
在美棉协会安排中,后天他们才会和棉商正式接触,但美棉协会也没有阻止棉商们和考察贸易团成员私下接触。
太阳沉沉地落了下来,夜色渐渐变重浓重起来。
孟菲斯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内。
灯光闪动,音乐柔和。
欢迎酒会正在酒店最大大厅内举行。
这是孟菲斯欢迎陈楚一行人的酒会,除了陈楚考察团成员外,孟菲斯从事于棉花生产、储存、加工行业的大农场主、加工企业高层都有出席。
陈楚穿着西服正装,手中拿着玻璃酒杯和亚历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陈先生。”
一个声音,此时叫了一声陈楚。
陈楚目光微微一转,刚好看到穿着灰色西装的来特,在穿着黑色小礼服女翻译的陪同下,缓步走来。
“来特先生,晚上好。”陈楚脸上露出客气微笑,用自已识得不多的英语向对方打招呼。
亚历看到来特时,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笑容。
“不打扰俩位了。”知道来特可能有要事和陈楚商谈,亚历道。
“不介意到阳台吹吹风?”通过翻译,来特向陈楚发出邀请。
“好。”陈楚道。
阳台上。
陈楚看着孟菲斯夜景。
相比起国内的大城市而言,孟菲斯最多只能是个中小城市。
孟菲斯虽然地处美国南方,但三月夜晚吹过来的风依然还是带着丝丝凉意。
陈楚和来特虽然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但话题到最后还是很快就提到棉花交易方案上去。
“陈先生。”来特道:“刚才我和我的同事有过沟通。您的这个条件,我们很难答应下来。”
“哦?”陈楚听到这一句话,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神色。
陈楚在提到这个交易方案时,就预想过对方很有可能会拒绝。
今天下午,陈楚提出来的交易方案是分期进口十七万吨棉花。前期二万吨在今年十月份前完成交易,余下十五万吨要等到今年新棉收成上市以后才完成交易。合同签定后,陈楚会先预付5%订金,等提走货物时再付余下货款。
“陈先生,你们的预付款比例实在太低了。”来特先生道:“要是你们能把预付货款提高到合同金额10%的话,我们很乐意和您签定合约。还有……贵方要求按一万四千五百人民元一吨标准棉价格进行交易让我们很难做。”
“棉花价格是在变动的。陈先生,现在棉花期货市场价是一万二千五百人民元左右……您的出价虽然比期货贴水后的价格要高,但您要求棉花价格就按一万四千人民元交易。恕我直言,要是将来棉花期货价格上涨超过一万四千元,我们很难再赚到钱了。”来特摇头:“陈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听我们的交易方案?”
“请说。”
陈楚做了一个请手势,道。
“陈先生,我们希望能订立一份标准合约。”来特道:“货物在合约期内,根据当时期货价格经贴水后确定当月的交易价格。”
陈楚听到这一句话,由不得笑出声来。
来特先生所说的标准合约,实际上也算国际棉花贸易的行规。
货物的实物价格由期货价格加上贴水价确定最后的成交价格。这个条件看起来对交易双方都十分公平,正如来特所言,未来棉花价会如何变化没有人知道,如果现在就确定一个固定价格而不是浮动价格,交易双方任一方权益在未来都有可能受到损害。
“来特先生在担心我不覆行行约?”陈楚直视对方眼眸,问道。
来特微耸了一下肩头,脸上带着笑容道:“对陈先生商业信誉,我们当然不会怀疑。只不过,以现在价格来估算,陈先生不是吃亏了?”
现在美棉市场上期货价格是一万二千五百元,现货市场价格比这个价格略高。但这次,陈楚提出来的棉花交易价格是一万四千元……真的按这个价格交易,陈楚不是亏损了一千多元?
陈楚要求支付给鲁安公司的合约金是5%,以一万四千元成交价格来算的话,陈楚现在就有违约可能。一万四千元的5%是七百块,而陈楚约定的交易价格比棉花现货价格有一千多元差价。现在陈楚如果违约反而会多几百块钱“收益”。
要是棉花价格下半年继续下跌呢?
要是棉花价格跌到一万二千元/吨甚至是一万一千元/吨水平,合同约定成交价格和实物价格相差了二千元、三千元呢?
那时,陈楚根本就不会再覆行合同直接违约吧?
“来特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制定这个合约吗?”陈楚道:“因为我确信,下半年棉花价格肯定会上涨。”
来特听到这一句话,脸上神色没有变化。
这一点,在陈楚提出这一个交易方案的时候,他就能想到了……自已的谈判对手,一开始就没有摭掩自已的意图。
“陈先生。”来特先生淡笑道:“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做出这个判断的。”
“我以前是服饰生产商。”陈楚笑道:“我对于服饰行业,有属于自已的判断。”
“我不是对棉花未来价格有信心……我是对下半年服饰行业有信心。”陈楚道。
不过,为什么要订立这样一份合同,陈楚却有着另外一个底气十足理由。
现在国内才刚刚过完正月,还有十天在右才到棉花大规模播种季节,棉花播种面积数据还没有出来。不少期货公司或者期货投资者因此还没有开始关注这个数字。但是,陈楚派往西域省的团队,已经深入扎根西域省主要棉花产区,和当地棉花种植大户进行了深入交流。
在调查超过三百个样本后,调查团队前天向陈楚提交一份报告:在将要开始的播种季,部分棉花种植大户将会减少棉花种植面积。调查团队对样本进行分析后,确定柚查样本播种棉花面积比起上年将会减少4、9%左右。
如果没有前生某些经历,陈楚会对这个数据保持一定怀疑。但现在,陈楚却没有怀疑过这个数据。在他不多的印象中,二零一零年棉花减产,除了当年天气情况较为恶劣外,另外一个较重要的原因正是当年棉花播种面积的减少。
在那一份报告中,也有涉及种棉大户们减少种植棉花理由:去年发生在西域省某些地区的采棉工人用工荒,化肥价格的上涨……每个减少棉花种植面积的大户,都有自已的理由。
来特先生轻笑一声,他仅仅是提到这一个话题罢了,也没有深入交流意思。
“我们希望贵方能把订金增加到10%。”来特先生又一次地提到他们一方要求。
“一定要提到这么高吗?”陈楚眉头轻轻一挑,问道。
“是的。”来特先生道。
陈楚笑了。
百分之十合约金?要是对方真的要求这个合约金,那么他还不如想方设法直接砸钱进入美棉期货市场。
如是不是因为国内相对较为严格的资本监管,陈楚难将人民币资金兑换成美元资金,陈楚早就已经进入到美棉市场了。
而陈楚也很明白来特先生意图。
10%的订金。
如果鲁安公司得到了这部分的资金,他们完全可以持有这部分现金,进入期货市场建仓锁定现有利润,再将棉花价格上涨风险转移到整个市场上。
要是鲁安公司得到这一部分资金入场,以陈楚报出来的一万四千元现货实价,和市场上一万二千五百元期货差价,那怕有一定贴水率,鲁安公司赚取的差价就超过一千二百元吧?
在大宗农业产品贸易中,这样的利润率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暴利了!
“鲁安先生。”陈楚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将订金率从5%提高到6、5%。至于违约问题,这次你根本不用担心。在合同中,我们完全可以确定违约金率。”
“陈先生所说的违约金率是多少?”来特道。
他显得不太以为意,认为陈楚不会把这一个比例定得太高。
“合同交易金额百分之五十,这是我方违约金率。”陈楚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我希望贵方违约金率是百分之一百。”
百分之五十?
听到这一个数字,来特心惊肉跳。
本来,陈楚提出来的那个交易条件可算十分“不合理”。但就算如此,陈楚这张订单对于来特还有其他棉商来说都有着极致诱惑力。
陈楚要求进口十七万吨棉花。
对很多普通人来说,这是个冰冷冷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数字。
但对棉花行业的从业者来说,这个数字已经足以令到他们疯狂。
十七万吨棉花,这个数字棉花相当于美国一年棉花产量百分之五;想要生产出这么多棉花,则要接近三十万亩土地、过万大中型农场……依附在这一个冰冷数字上的更是过万的农场主、数以十万计的农场工人、扎花工人、运输、储备等从业人口的饭碗。
更加直观一点来说,如果按陈楚的合同金额来算的话,这张订单的价值大约是三点五亿美元。换算到百分之五十也接近一点八亿美元。
这个违约金额是个天量数字。
如此庞大的违约金,面前这位年轻人真的能支付得起?
来特先生脸上隐隐间有着一抹怀疑神色。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楚语服饰调查报告中,前段时间发生的某个股权转让案。根据那一位转让案,陈楚持有的楚语服饰股权价值,就接近了七亿美元。
面前陈先生的实力,应该能支持得起这个金额吧?
而且,百分之五十的违约金率,除非棉花价格下跌到七千元一号,陈楚才有违约的可能。但棉花价格不可能跌到那一个数字,因此陈楚没有违约的可能性。
来特此时已经脑补出来就算陈楚有一天如果真的违约,他们到中央帝国寻求法律途径解决问题的情形了。
而陈楚提到鲁安公司百分之一百违约金率,来特先生基本上选择了无视。
在他看来,鲁安公司根本上就不可能违约。这个违约金率根本上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过,等到半年后,鲁安公司高层在翻看这份合同时,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这个违约金率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6。5%太少了。”来特下意识地就要讨价还价。
陈楚刚才的想法实际上是正确的。
鲁安公司高层的确想到通过期货交易锁定利润。
但陈楚所提到这个金额比例,根本就不够交易所规定的保金率比值。
“来特先生。”陈楚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姿态。
“贵方要是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我想会有其他棉商觉得这个价格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