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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是东厂的人,苏念生生地忍下了动作,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抓小孩子做什么?”
“祈高本的手下,有个名叫尤昂的道士,深得父皇的信赖。父皇患头疾多年,但只要服了那尤昂所炼制的丹药,头疾便会缓解甚至是不再作疼。”
按着苏念肩膀的动作加重了些许,“但炼制这些丹药的配方中,有一味却是要取十岁以下孩童的心头血,父皇不疑有他,放任祈高本派人四处抓流落街头,无人管教的孩童作为药引。”
“昏君!”忍不住咒骂出口,便被姬殊晏迅速捂住嘴巴,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淫贼,经过了上次的教训,你还不懂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是绝不可随意吐露的吗。”
甩开他的手,与他双目直视,“即便依你所言,现下局势复杂,但我不相信你会没有那个能耐,任由这般恶劣的行为横行。悦”
“本宫可没有你说的那般大的能耐。”淡淡地松开了手,毫不在意苏念可以杀人般的目光,姬殊晏抚上受伤的手臂,蹙了下眉头道:“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所以于你而言,牺牲那些弱者,是必不可少的?搀”
微微一笑,“是。”
深吸一口气,苏念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令她无法控制的血淋淋的惨象,步步向前迈去,“若你真能如愿,我只有一个要求。”
慢慢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姬殊晏并未有回话,她停下步子,微侧过首去,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能保证做到吗?”
她不管他到底有多么地本事,也不管什么谋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在她的心中,每一条生灵都是珍贵的,她做不到为了达成目的而踩着别人的尸体。
像姬殊晏这般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如今已是完全躲不开他了,但只要他得到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便定然会在第一时间离开!
而便在苏念与姬殊晏闹得不愉快之际,东厂之人已将那小乞丐连拖带打地拽到了炼丹房,一把便将其丢了进去,小乞丐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张口便呕出了鲜血。
虽然脑袋昏昏沉沉,伏在地上根本便没有气力起来,但这个视线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一股让人闻着便极为不舒服的药味,让他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
立于一口熊熊燃烧的大锅面前之人,在听到声响之后便缓缓地回过了身去,看了眼地上的小乞丐,责备道:“你们动作这般粗鲁做什么,将他弄得一身血,可就不能保证这血的新鲜度了。”
“尤大人息怒,小的们以后定然会小心,尽量不会让他们流血。不过这个小子看着虽然骨瘦嶙峋,但着实是有几分气力,一路以来挣扎不断,小的们实在是没法子,才多抽了他几鞭。”
闻言,尤昂倒是甚为感兴致地一挑眉头,几步至小乞丐的跟头,在半蹲下身子的同时,以双指钳制住他的下颔,硬是让其扬起首来,不由啧啧叹道:“看这一双不服输的小眼神,倒是有几分骨气。”
腾出只手来,按上他的肩头,用了几分力,满意地咋舌:“不错,这次抓的还算是合格。”
“你……你放开我,你这个坏蛋!”即便是全身没有多少气力,但小乞丐依然不肯就这般地任人摆布,挣扎着小胳膊小腿,想要摆脱眼前之人的钳制。
“坏蛋?你还真说对了,我不仅是个坏蛋,还是个变态呢。”按在他肩头的手慢慢地往他的背后挪去,忽而在某处停了下来,沉闷的屋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噗——’音,便再也听不到小乞丐的半丝声响。
映衬着熊熊的炉火,恍然便见得尤昂的一只手上,在鲜血淋漓的包裹之下,正是一颗不断跳动着的心脏,随着他站起身来,死不瞑目的小乞丐砰然倒塌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如同开了阀般,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不过顷刻间便流了一地,但那血无论怎么流,都流不到尤昂的脚下,只在他的周围便凝滞了下来。
“啧啧,爷回回来,难免都要见到一地的血,真是晦气,尤大人便不能换个温和些的法子取心脏么。”一道阴柔的嗓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闷,便见得一身形在说话间晃进了房中。
将尚在跳动的心脏搁置在仆人所递过来的一只锦盒内,尤昂方才向他作揖,笑道:“权倾天下的九千岁,竟也会怕着了晦气?”
“错,爷怕的东西多着呢,但就是不怕鬼神。”因为,只要是敢挡在他的面前,阻碍他行事之人,他定然遇神杀神,遇佛诛佛!“陛下头疾又发作了,让我来取些灵药来,你可有配置出来?”
“九千岁,这灵药吃太多,副作用可就越明显,您难道不怕会被外人瞧出来?”说话间,尤昂便到了炼丹炉前,开启炉盖,自里头取出个晶莹剔透的丸子。
嗤笑一声,“放心,爷如今可还舍不得陛下死呢,不然爷好不容易到手的富贵荣华,可是很容易便能化为灰飞的。”
“既是如此,九千岁为何不早做打算,对于储位之事,您若一直保持摇摆不定的态度,不论是太子或是三皇子登基,想来他们也不会再要重用您。”
取过他手中的药丸,祈高本轻笑道:“有些事情,可是万万急不来的。爷要先给他们吃些苦头,然后再由爷亲自喂他们甜头,他们自然便离不开爷了。”
“九千岁高明。”
对于这般拍马屁的话,祈高本显然是已听腻,简明扼要地问了句:“那药的进展如何了?”
“属下已加快了速度,但是……这药引的数量还远远不够,属下怕这时间会拖得有些久。”
将药丸直接丢进小盒之中,祈高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单只抓那些小乞丐,太耗费时间了?”
嘿嘿笑了两声,“属下这不是怕九千岁您等不及了吗,不过这味药取起来也确然是麻烦……”
“有何可麻烦的,你将陛下所服用的灵药剂量加大些,只要让他头疾发作的时间缩短,爷自可向他上介,说灵药的效果不佳,须得再做改善,为了保住他自个儿的小命,便算是要取上百个幼童的性命,他都不会有片刻犹豫的。”
听此,尤昂立马便身心佩服地匍匐在地,“属下全听九千岁安排!”
——
阳光正是大好,御花园内的牡丹开得甚为艳丽,皇后纳兰婧今儿个算是起了个早,用了早膳便来御花园赏花。
拈了枝牡丹,搁置在鼻尖轻嗅了下,笑道:“今年的牡丹倒是开得旺盛,本宫要不要折几枝送到东宫去?”
“只要是皇后娘娘您送的,太子殿下自是喜欢地紧,昨儿个娘娘送了玫瑰酥,太子殿下可是一个不落地全数吃了呢,还直说皇宫中就属咱们娘娘的小厨房做的点心最合心意。”
听着婢女在耳畔说着这番话,纳兰婧心情愈加好,精心挑了几枝开得甚为别致的牡丹,亲手一一折下,“太子这几日总在东宫待着也不好,今日阳光甚为明媚,便传本宫的话,让太子来御花园散散心。”
“这……”虽然嘴上说得根朵花儿似的,但一听到皇后要他们去请太子,服侍的婢女立马便犹豫犯难了。
见婢女吞吞吐吐,显然是有话却又不敢说出来,纳兰婧立马便冷了脸,“有话便说出来,是不是太子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奴婢听说,几日前太子不知自何处带了个伶人回来,这几日来,太子殿下便很少迈出殿门,日日听那伶人弹奏,所以奴婢是怕……”
一脚便踹中了婢女的身子,她连滚带爬地跪在皇后的跟前,连连喊着求饶:“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现下便去东宫请太子殿下前来御花园赏花!”
“不必了,听你这般言说,本宫倒是有些好奇,是如何模样的伶人,才能将太子迷得连寝殿也不迈出半步了。”凤眸微眯,眼底顷刻间便涌起透人心骨的寒意。
而便在凤驾朝着东宫风风火火地赶来之际,太子姬弘宇正醉倒温柔乡,舒坦到无法自拔呢。
以单指勾起一缕青丝,绕到鼻尖,嗅了又嗅,姬弘宇不由感慨般地道:“本宫发觉,你的身上总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让本宫百闻不厌,甚至是难以自拔。”
半张银面,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的朱唇极为淡薄,不似女子般的红润,反是苍白地有些透明,长睫微垂,他的半个身子都被姬弘宇搂在怀中,只单手搭在琴弦之上。
“方才你弹的曲子叫什么,本宫怎么从未听闻过?”见他没有回话,姬弘宇倒也未有恼怒,只是以双手钳制住他的下颔,让他转过首去,而在问话的同时,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以显示自己有些不悦。
“只是郑国的民风曲,殿下不曾听闻自是正常。”萧问期依旧垂着眼眸,出口的话音喑哑到极致。
叹息般地啧啧了两声,姬弘宇干脆便将他整个人都搂进了怀中,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不自然的僵硬,便笑道:“难道昨夜本宫做得还不够好,让你这般别扭?”
不待他回话,姬弘宇便调嘅般地接了下去:“哦,想来是昨夜本宫力道重了些,将你弄疼了吧?来来,让本宫瞅一瞅。”
一只手很顺溜地便朝着衣衫里侧探去,萧问期赶忙握住了他的手腕,呼吸几乎停滞,“没有,我很好,多谢殿下关心。”
但姬弘宇已经来了兴致,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直接便一把抱了起来,几步便到了床榻边,将他丢进去的同时,自个儿也倾身扑了过去。
他慌忙地以单手抵住他的胸膛,急道:“殿下,现下是白日……”
“白日又如何,这儿是本宫的寝殿,本宫早已吩咐,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进入。”轻而易举地便抓住了他的手,忽而顿了下动作,语调有些转凉:“你这般阻挠,是不想要给本宫?”
觉察到他眼底的寒意,萧问期生生地忍下如潮水般的恶意,慢慢开口:“没有。”
“本宫早便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本宫的身边,将本宫服侍地舒舒坦坦的,自是会有少不了的好处。”手慢慢地挪至他的下颔处,倏然掐住,紧了好几分。
直至看到他的唇瓣因为失去呼吸而愈加没有血色,姬弘宇才满意地松开了手,“不过本宫可不想再看到如今日一般,你三番五次地想要找借口拒绝本宫,不然本宫可是无法保证,会控制地住怒火,不掐死你。”
忽然而至的空气让他极为不适应,重重地咳了起来,而姬弘宇便在同一时刻垂下首去,再一次夺去了他的呼吸。
“娘娘,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呀,殿下他……”
欲要进行下一步,殿外忽而便传来了宫人急切的话音,紧随着便是纳兰婧冷到刺骨的语调:“怎么,这大白日的东宫便紧闭着宫门,连本宫都不准进入,太子这是在刻苦钻研着些什么,不能叫本宫看到啊?”
闻言,一干宫人皆是吓得汗流浃背,跪伏在地上,缠声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确然是在研究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所以现下实在是没时间……”
话至一半,纳兰婧便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去,将那说话的太监狠狠地踹倒在地,而随在她身后的侍从立马便上前,拦住那些要冲上来堵她路的宫人。
“本宫不过便是来看看太子,依你们所言,他竟是忙到连本宫这个母后都没时间见了?”冷冷一笑,纳兰婧一下便推开了紧闭的殿门,“这般说来,本宫倒是想好生瞧一瞧,太子到底在忙着些什么国家大事。”
在半只脚踏进殿门的同时,扑鼻而来的暧昧气息立时便让纳兰婧面如黑锅,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名门望族之后,即便是心中怒火滔天,但此时此刻还是控制地相当好。
“你们全数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一只蚊子也不准放进来。”
比起太子而言,东宫中的人其实更怕这个威言并行的皇后,既然里头的太子在听到外面的吵闹并没有出声阻拦,那他们自然是脚底抹油般地赶紧开溜,不然这火若是烧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可是十条命都不够给赔的呀!
处理掉了碍眼的宫人,纳兰婧才踱步而进,将殿门一关的同时,她冷哼道:“弘儿近日可真是贵人事忙呀,本宫都已到门口了,竟也不见你露半分面。”
“母后又是严重了,前几日父皇给儿臣布置了项任务,所以这几日儿臣一直都在忙着这事儿。”自屏风后慢慢地走了出来,如是闲云漫步般的,在离纳兰婧尚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止住了步子,笑着说道。
“是吗,那弘儿还真是辛苦了呀,怨不得这几日都不曾迈出过东宫半步,看到弘儿这般懂事,母后心中也甚是宽慰呀。”目光自屏风处来回扫荡,纳兰婧面上表现地毫无异色,转而走到了书桌前。
“我看御花园的牡丹开得甚好,便顺手给你折了几枝,你看看你,这花瓶里的花都已经开始枯萎了,你也不想着换去。”将花瓶里原有的花取了下来,再将自己初初摘来的牡丹插.入其中。
捧起花瓶,在四周来回地扫了一遍,有些不大满意地说道:“这牡丹放在此处不怎么好看,该放在何处好呢……”忽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在说话的同时便一把推开了屏风。
姬弘宇伸到一半想阻拦的手忽然便顿了住,只因在屏风之后——空无一人。
笑了笑,纳兰婧将花瓶搁置在床旁的桌案之上,回过身去,曼声道:“本宫听闻,近来太子得了个琴技绝妙的伶人,日日让他在殿中弹奏,怎么今日本宫前来,却不见他的身影?”
“母后说笑了,不过便是梨园里颇懂琴技的一个伶人罢了,儿臣不过是觉着他弹得有些独特,才多招来弹了几次,早已让他回梨园去了。”见屏风后并无人,姬弘宇才算是出了口气,几步走至纳兰婧的跟前。
温柔地握住她的双手,语调中带了几分规劝之意:“母后今日这番作为似是有些过了,外头这般多的宫女太监看着,若是叫人看出了些端倪,在外面嚼舌头根子,与你我都无益。”
略弯下腰肢,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再者母后还不信儿臣吗,儿臣对母后的心,天地可鉴,可若是母后像今日这般不相信儿臣,儿臣心都要碎了。”
“你这张嘴,尽是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虽然话语中带着嗔怪之意,但已是没有方才那般怒火冲冲了。
扫了眼四周,纳兰婧也未有再试探的意思,临走前说道:“本宫听婢女说,你喜欢吃本宫小厨房做的玫瑰酥,待迟些本宫便命人多送些过来,给你解解馋。”
“如此儿臣便先谢过母后了。”
拦住了他要行礼的动作,纳兰婧似笑非笑地道:“你我之间,无需讲这些虚礼。你既是事务繁忙,本宫便不再打扰了,不过再忙也要顾惜着身子,可明白?”
“让母后担忧了,儿臣定当谨记母后之言。”
满意地点了点首,纳兰婧便带着宫婢离开了东宫。
待到纳兰婧彻底离开,姬弘宇挂起的笑意才消散了下去,一甩流袖,怒道:“一群废物!”竟然连个女人也拦不下来,若不是他动作快些,今日定然无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