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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下的伤势看着虽然较为严重,但所幸并未伤到筋骨,只是这一月之内都不可乱动。”
听到章御医如是说,皇帝的面色才算是有些好转,摆摆手命他进去伺候,而同时,被派去调查此事原由的祈高本已回来复命,“陛下,奴才已将天台的前前后后都查了遍,发现了这些东西。”
在他说话间,便有两个太监摆上了一堆粉末,其间还参杂着些许焦状物,皇帝看了眼,便不耐烦了,“朕要你查的是何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而不是让你拿这些破烂给朕看!”
“陛下请息怒,奴才让陛下看的,便是引发此次事件的真凶。”顶着皇帝的盛怒,祈高本倒是表现地相当淡定。
皇帝楞了下,但态度依旧不怎么好,只是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是这些粉末状的东西搞的鬼?撄”
“虽然这些东西奴才并未曾见识过,但方才奴才用火试验了下,这些粉末竟然会发出细碎的小火花来,奴才想,若是将这么多的粉末全数混合在一块儿,其威力定然能达到山崩石裂的程度。”
眉头一蹙,皇帝想了会儿,才道:“既然有如此大的威力,那你可有查清到底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戏弄与朕?偿”
“这个……线索有点儿少,奴才一时还无法确定。”果不其然,在他说出此话之后,皇帝一个杯几便砸了过去,撞击在地面之上,碎成朵花儿。
上一次,皇帝在养心殿内动怒,其对象是姬殊晏,而今当真是应了风水轮流转的古话,竟是轮到了祈高本,因为对方是阴晴不定的皇帝,所以饶是祈高本也不敢躲,便任由那溅起的碎片割伤了面颊。
但比之与上次姬殊晏的伤势,他显然是好上许多,只是脸上被割出了条小疤。
虽然皇帝很恼怒,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他最为宠信的宦官,他平复了下怒火,衣摆一甩,下令道:“此事便不用你插手了,朕会让大理寺督办的,全数都给朕滚,晃得朕心烦意乱。”
在场之人有谁是真心想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养心殿忍受皇帝的怒火的,一听皇帝这话,自然是一万个乐意地退了出去。
骂了一顿,也算是出了口气,皇帝才整了整衣袖,转而进了内室,里头的章御医见皇帝进来,立马便垂下首去,“陛下。”
皇帝淡淡地‘唔’了声,止步在床畔处,目光停留在面容苍白的姬殊晏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说,朕从前是不是对他做得太过分了?”
因为姬殊晏一出生,便令惠嫔难产而死,虽然说前线的失利是因为将士指挥不当的结果,但这一切重叠在一块儿,便让皇帝无法说服自己了。
这个儿子,自出生起便被他所嫌弃,他甚至几次三番地想要杀了他永绝后患,但是他今日竟然会做出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来,却是让他的心,觉得有些困惑了。
“陛下是九殿下的父亲,哪有儿子会不孝顺父亲的,是陛下您想多了。”作为在宫中待了多年的老人,章御医很明白,有些话在某些时候,某种场合是该讲的。
闻言,皇帝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往外走,“在他手伤好之前,便都待在宫里吧,由你全权照料着。”
“微臣遵旨。”
看来,这皇宫的恩宠,又要开始变化了,能够被皇帝亲口答应留在宫中修养的皇子,屈指可数,即便是一直甚受皇帝宠爱的端王也没有这般的待遇,看来姬殊晏这回可是中了头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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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司礼监的祈高本发了一通的大火,似是将在皇帝那儿积下的怨气都给发泄到手下之人的身上,等到花花瓶瓶被砸了大半,他才算是勉强平复下来。
“爷早就吩咐过,此次祭祀大典陛下十分看中,无论是哪一关卡都绝不能掉以轻心,你到底是如何办的是,是不是觉得活腻了?!”自从他在皇帝身边受宠以来,何曾受过如今日般的耻辱。
他原以为,踩着自己师父崔明德的尸体,坐上了司礼监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连东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没有人再敢瞧不起他了,但志高太过满,他便忘了在他之上,永远压着个皇帝。
眸底闪过狠辣之色,吓得匍匐在地的吴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九千岁息怒,九千岁息怒……”
“才不过便是被皇上给臭骂了一顿,便值得九千岁发这么大的火?”一道嗓音插了进来,映打着阳光,正是尤昂。
祈高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哧声道:“怎么如此惨烈的爆炸,都没将处在天台上的你给炸死?”
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够阴毒的,但尤昂却只当是个笑话,耸耸肩道:“属下若是死了,日后谁来为九千岁你赢得陛下的信赖?”
其实说到底,祈高本能有近日的地位,除了他六亲不认,手段歹毒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便是通过尤昂之手,利用丹药控制住了皇帝,让皇帝在大事小事上都依赖与他。
“你倒是有自信地很,怎么便不曾在祭祀中发现不妥之处?”
闻言,尤昂却是笑了,“九千岁有心思去怀疑到底是何人做的,怎么便不去关心那百名孩童掉进地洞中到底去了何处?”
“爷自然知晓炸毁天台,扰乱祭祀大典,并将那百名孩童掳去的是同一人,但是爷有些想不通,那人的真正目的。”能制造这么厉害的爆炸,而且还在他精心布置的祭祀中下手,此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九千岁何不换个思维想想,这次事件中,何人受利最大?”尤昂像是知道些什么,故意将音调压低了些许。
流光四转,祈高本半眯起了眸子,“九皇子姬殊晏。”那个一直以来便以默默无闻示人的皇子,今日却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不对,更准确地说,他其实在之前就已经流露出不同凡响的一面了。
比如在击退郑国.军队,再比如秋猎之上,只是由于他的一时疏忽,并未放在心上,原以为此人即便有那么些本事,也无法成气候,不过就今日皇帝对其的态度,怕是他要改变之前的想法了。
“原来九千岁也注意到了,虽然属下并无法确定他是否有这般大的本事,但此事与他定然有逃不掉的关系,如此看来,九千岁您得要早些做好二手准备了。”此话,指的是另一番深意。
祈高本一挑眉头,装作糊涂般地问道:“你让爷做好二手准备?”
“难道是属下猜错了,九千岁您一直以来看似摇摆不定的态度,其实早已做好了决断?”
仰首大笑了几声,祈高本与他四目相接,话音不冷不淡:“你很有胆量,竟然敢揣度爷的心思。”
“属下不敢,属下只有一颗脑袋,所以早便将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全数系在了九千岁您的身上,九千岁的荣辱便是属下的荣辱,属下只是怕九千岁会一招不慎,反落入他人的陷阱之中。”
虽是依然在笑,但却未抵至眼底,“百名孩童一夕之间全数覆没,这般说来想要炼制成容颜不老丸,更是遥遥无期了?”
“除了以心头血作为药引能够使容颜永驻之外,还有一法子也可行,不过没有心头血的作用明显。”
原本甚是糟糕的心情顿时好转,祈高本立时问道:“是何法子?”
“此法若是要施行,那便得要九千岁告诉属下,真正想要容颜不老的,是九千岁您自个儿,还是另有其人了。”这句话,尤昂很久之前便想问,但却一直憋到了现在。
他虽然不是待在祈高本身边时间最久之人,但无疑却是最清楚他心思的,如果他没有这份独特的本事,那么也就绝没有机会待在祈高本的身边。
听此,祈高本面色明显不正常地一暗,“尤昂,你待在爷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不知晓,什么事儿该问,而有些事儿是你绝对没有资格知晓的吗?”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九千岁误会了,属下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由于此法要根据男女的性别来定量,毕竟男女之间的体制不同,用量不等,自然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了。”
“一个女人。”一个,他心中最大的隐秘。
对于今日祭祀之上所发生的灾祸,除却姬殊晏这个推动者获得最大的收获之外,便属十三公主姬雅芙最为开心,看到那些平日里表里不一之人狼狈不堪地逃命,若是时间条件允许,她都要笑得趴下了。
一蹦一跳,心情大好地推门而进,却发现那抹消瘦的身影立于窗棂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便要随着那缕清风消失在她的眼帘之中。
原本还大好的心情顿然便暗淡了下去,而萧问期在听到门处传来声响,便侧过了身去,淡淡开口:“今日祭祀大典上可是发生了何事?”
“子间你也察觉到了?”听到他的嗓音,她原本有些消沉的心情又阴转晴,蹦跶着跳到他的身边。
点了点首,“这般大的动静,我原以为是要地崩了。”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那震动便慢慢地缓了下去,他便转而想到应当是今日的祭祀上发生什么大事了。
“若是真地崩了那才好呢,将那么坏心眼儿之人都埋了,一了百了,免得祸害众生。”侧挪步,便落座了下来,自行斟了杯茶饮尽,“子间你知道吗,我也是今天才知晓,原来父皇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竟然要用百名孩童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像这般丧心病狂的点子,也只有祈高本能够想得出来,只有父皇会相信,这个歹毒的方法能够治好他的头疾,怎么方才那几声爆炸便没有将祈高本炸飞了呢!”
看到那个只手遮天的阉人安然无恙,姬雅芙觉得真是闹心死了,老天到底还长不长眼睛了,像这般十恶不赦之人,便是下地狱也不足惜。
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死了一个祈高本,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阉人坐上那把交椅,只要这个国家如现在这般一尘不变,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样地会走向灭亡。这个道理姬雅芙如何会不懂,忽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几分,“你先前不是说,有法子可以改变如今的局势吗?”
“你今日也去看了祭祀,可知晓在这场祭祀之中,何人受利最大?”
姬雅芙歪了脑袋,仔细地想了下,灵光一现道:“是九哥哥!哎哟,不对,不应该同你提他的……”一时嘴快,竟然将姬殊晏说了出来,姬雅芙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萧问期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便是输在了姬殊晏的手上,沦为了大齐的俘虏,而后又被姬弘宇所侮辱,再被善妒的皇后夺去双眼,丢到地牢自生自灭。
若不是遇到了姬雅芙,他怕是还没法复仇,便已经死在那个暗无天地的地牢之中了,既然上天让他逃出那个恶魔之地,即便他此时已一无所有,即便他面对无边的黑暗,但只要他还有信念。
他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可以让曾经伤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他确实很有本事,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怪他当时被派到边疆的时间太过于仓促,等到他前去支援的时候,其实败局已经注定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输了便是彻底地输。
托着下颔,姬雅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吧唧了下嘴巴道:“即便没有沧海关一战,我也知道九哥哥与其他的皇子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厉害,是表现在外面,但那只是表面而已,其实内子里是空的。
但有些人是真正地深藏不露,这个词用在九哥哥的身上再合适不过,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韬光养晦隐藏自己的实力,我理解他为何满腹才华却一直甘做个不受宠的皇子的真正原由。”
一个没有了母妃保护,从出生起便被自己的父皇所厌恶的皇子,如果不能很好地隐藏锋芒,又如何能够活到今日。
“这般说来,你希望他当皇帝吗?”此话自他的口中吐出,如是道着家常便饭,却是吓了姬雅芙一大跳。
不大敢相信地看着他,“子间你知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
“我不说,你也是这般想的,难道不是吗?”反问一句,却是抵地她一时无法反驳。
咬了咬下唇,她不再避讳:“对于大齐而言,唯有让九哥哥登基才有出路,以九哥哥的才华,我相信他能让大齐重归正规,不再被其余诸国虎视眈眈。子间,你是郑国人,又是被……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她喜欢他是一回事,他愿意真心帮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姬雅芙虽然天真,但她却并不傻,也不会被爱情完全地冲昏头脑,眼前的这个男子,她其实一直未曾看透,他分明是近在咫尺,却总给她一种远在天涯之感,让她觉得患得患失。
“你不愿相信我便算了。”见姬雅芙露出犹豫的语气,萧问期也不勉强,转身便打算往别处走。
赶忙一步挪开,拦在他的跟前,“子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要你帮我,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毕竟……这是你敌对的国家,若是让大齐重新强大起来,对于郑国而言无疑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为难。子间,虽然我如今尚不到及笄,但只要是我认定了的人,我这辈子便绝不会再后悔,我知道你是明白的,所以我不想要勉强你,我想要你亲口对我说。”
只要他肯亲口承认他喜欢她,即便是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袖下的手倏然握紧,唇角轻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启唇:“可是如今的我,什么也没有,被自己的国家抛弃,还失了双眼,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
心跳几乎要蹦出来了,姬雅芙完全顾不上男女之别,一把握住他的手,紧紧地,不愿意松开,“子间你可知你今日说出这番话,便是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我可是认定你便不会再放手,日后你可不准嫌我烦!”
即便她快要及笄,但依旧还是个少女一般纯真天然,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心,只是可惜……他微一扬唇角,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几分温存来:“那么你愿意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了?”
“如今朝局混乱,前有祈高本只手遮天,后头太子与端王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子间你真的有法子让九哥哥自其中脱颖而出?”
“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首先你得要迈出第一步,若是将这一步做好了,那日后之事倒是省力许多。”一听他这话,姬雅芙立马便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只听他不清不缓地接下:“他为了救皇帝而负伤,若是我所猜无误,他应当会有一段时间留在宫中养伤,而这段时间便是你接近他,让他知晓你的心意的最好时机。”
“话虽是这般说没错,但是我终归只是个女子,而且除了公主这层身份之外,根本便没有实质性的用处,九哥哥又如何会相信我?”
轻声一笑,他唇畔边的笑弧有些许诡异,“谁说一定要从他本人下手,我虽只与他在战场之上交过手,但通过他用兵布阵的轨迹,倒是能揣摩出一二分来,只要你能够取得他身畔人的信任,想来无需再多费精力,也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身畔的人?”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怎么却是越听越糊涂了,忽而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她不由激动地跳了起来,“你指的是不是慕白慕小将军?我记得,他是唯一一个自小便当九哥哥是兄弟的人。”
听到姬雅芙的回答,萧问期唇畔处的笑意愈深,他的网,才只撒开了一角,一切,都只是个开端而已。
而被姬雅芙所无辜提及的慕白却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看向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苏念,而后又转向姬殊晏,有些担忧地说道:“殿下你现在便如此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皇宫,是不是暴露地有些太明显了?”
“小鲜肉这你便不懂了吧,咱们的殿下可是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先前准备了那么多,而今又赔上了只手,若是再不能将人拿下,我觉得殿下你真的可以选择重新钻回娘胎里塑造一下脑袋。”
听此,慕白又是不明白了,抓了抓后脑勺困惑道:“什么意思?”
“前有猛虎,后有豺狼,殿下既然敢现在暴露出自己,便注定了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祈高本也不是个傻子,今日的爆炸发生地虽是突然,但却明显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再者这爆了就爆了,却好死不死地将百名孩童都给炸到了地洞之中,他最后连个屁都没捞着,你说你若是祈高本,你会相信这是天灾人祸?很显然作为资深老狐狸的他脑袋还是没有被门给卡过的,这点浅显的道理他很快便能醒悟过来。”
认同地点点首,他不由蹙起眉梢,“既然祈高本能想明白,那太子与端王也不傻,而且如今殿下忽的皇上重视,被亲自安顿在宫中养伤,他们即便不曾猜到这事的推动者是殿下,恐怕也不会让殿下好过。”
闻言,一直默不做语,闭目养神的姬殊晏忽而撑开了眸子,“小白,本宫在你的眼中便是这般地弱不禁风,像软柿子般任由太子与端王拿捏么?”
“拿捏到不至于,但这皇宫中到处布满了他们的爪牙,最容易防不胜防。”一道如冰霜般的嗓音穿荡在房梁之端,顺着声响瞧去,便见得一抹黑图被毫不留情地给甩了进来。
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念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的手臂,都在为狠狠摔倒在地上的小人儿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