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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是下奴想去的,怎么能怪小姐?”
“让小姐担心了,是下奴的错。”
在第七天,鱼非池看着醒过来,说话声虚弱的南九,像个孩子那样放声大哭,声嘶力竭,捶打着他胳膊:“你吓死我了,你再也不准这样了,南九你再也不准吓我了。”
“下奴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南九的胸口涌动着宁和温暖,像是温热的海浪漫过他胸膛,他握着鱼非池的手,不再以一个下奴的身份对鱼非池恭敬信仰,而是以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一个知己的身份,感恩于与她此生相逢,得此厚爱。
石凤岐在旁边清咳了两声,压下有些哽咽的声音,又眨眨眼睛使他眼眶不那么泛红,笑声道:“你可算醒了,你要是不醒过来,你家小姐真能杀了我。”
“小姐不会的。”南九笑道,就连他脸上那烙印都显得好看,不再那么刺眼。
“那可说不定,谁让他没看好你。”鱼非池撒着小性子,抹掉眼泪坐在南九床边,左看看如释重负的石凤岐,右看看已然醒转的南九,握住二人的手。
她没有说什么,但是那两人都明白,他们是鱼非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有他们在,鱼非池便永远不会倒下,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鱼非池都有可能直接被毁灭。
眼见鱼非池情绪转好,南九伤情也稳定,石凤岐的内心放下一块重石,他这几日的担心不比鱼非池少,不止要担心南九,更要担心非池是否能撑得住,如果发生了最坏的事,要怎么才能让非池挺过这一劫。
他于无声细处安静地担心与紧张,好在万难已过。
石凤岐吻过鱼非池额头,怜爱道:“你陪陪南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们。”
他走到门外,门外的叶藏向南九抛媚眼:“好生养着啊,养好了我给你找大媳妇儿。”
南九瞬时红了脸,别扭地转过头去不理叶藏。
等到那两人走远了,南九看着正忙着端茶倒水的鱼非池,想了想,才迟疑着说:“小姐,刚刚叶藏公子和石公子好像提到了羽仙水。”
他耳力好,听到叶藏与石凤岐的对话并不难。
鱼非池倒茶的手一晃,洒了几滴茶水出来,转过身来却是笑语晏晏:“你才刚好,少听这些有的没的,把身体养好,南九,我希望你长命百岁,一直活到很久很久以后,替我看一看这如画的江山,盛世的帝业。”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南九接过茶水坐起来,没太明白鱼非池话中含义。
鱼非池捧着南九的脸,笑声道:“意思就是,南九你不要死,不管是为了任何原因,都不要死。”
“下奴记着了。”
天真单纯的南九就是好糊弄,对鱼非池的话也从来不会做深究,鱼非池跟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离了南九卧房的叶藏与石凤岐心情却不甚轻松,甚至脸色很凝重。
石凤岐看完手边的信,放进香炉里烧成灰烬:“消息可信吗?”
“是苏于婳那边传来的,他们正与初止交战,按说是可信的。”叶藏重重地叹了声气:“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了羽仙水?”
“初止是怎么得到羽仙水的?”石凤岐问道。
“不知,只说他一直与西魏有联系,羽仙水本来就是西魏毒物,会不会他从西魏某处得来的?”叶藏推测道。
“有可能。现在瞿如即将攻破金陵城,初止并不能理解商帝对金陵城的割弃之意,只会想着死守金陵,如果他手中真的有羽仙水,用在此处,也并不奇怪。”石凤岐坐下,说,“初止为人阴险歹毒,我们七子之中,就属他性格最为阴鸷,带着奸意,他对权势与力量极为渴慕,绝不愿看到商帝对他失望,羽仙水……是能给他带去力量的怪物。”
“你好像还有话要说?”叶藏了解石凤岐的性子,看他神性沉郁,便知石凤岐有话未讲。
石凤岐看着他,想了想,关于曾经音弥生用过羽仙水之事,所知之人甚少,当初他不愿把此事说破,一来是为音弥生留下颜面,二来,避免造成天下恐慌,所以叶藏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他将此事说给叶藏听,叶藏当即怔住:“音弥生用过羽仙水?那么恶毒的东西音弥生竟然用过?”
他觉得不可思议,音弥生那样如玉般的人儿,如何使得下如此恶毒的东西?
石凤岐靠在椅子上叹声气:“当初我跟你一样,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用都用了,便也只能替他掩着。其实,当初音弥生那还不算是大规模的使用,也没有把羽仙水的作用真正地发挥出来,如果他真的懂得控制中羽仙水之毒的人,我们当初也没那么轻松。”
“我与非池先前一直在想,当时音弥生是怎么得到羽仙水的,也怀疑过初止,但都没有实据。后来我们看过了他留下的《须弥志》,《须弥志》中有一张纸条,不属于书籍所有,是被他夹进去的,上面写着,羽仙水乃是别人给他的。所以,并非是音弥生主动得到的羽仙水,而是有人给了他。如果这个人是初止,其实也可以解释得通。当时的初止,必然希望音弥生与我打得两败俱伤。”
叶藏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袍角翻了又翻,卷了又卷,可见他内心的焦急,他道:“现在初止跟瞿如正交战,如果初止手中真有此物,一旦用上,那对瞿如来说,怕是极大的危机!就算是有苏于婳从帮相助,也敌不过羽仙水之威。这可怎么办,瞿如他们……唉。”
他念念叨叨,心急如焚。
他跟瞿如之间的关系自是不必多说,当年他们二人都还在后蜀的时候,一向小气得要死的叶藏为了瞿如,就可以不顾一切地资助他,只盼自己兄弟在战场上多几重保障。
如今他知晓瞿如要面临羽仙水,他当然急得坐不住,恨不得立刻想出解决之法。
“迟归能解羽仙水吗?”叶藏站定,问着石凤岐。
石凤岐摇摇头,说道:“就算真的要配出解药,我们也得知道羽仙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迟归只在学院里看过一些残缺的方子,根本不可能配出解药来。况且……叶藏我跟你交个底,我不相信迟归。”
叶藏神色一滞,他从来都晓得石凤岐跟迟归二人之间不对付,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石凤岐让他坐下,说道:“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此时我手边正是用人之际,可是迟归我始终不用,我清楚地知晓他武功不错,医术更是绝顶,还知道他智谋奇多,这样一个人摆在我面前,我没理由不收为己用,但我始终不用他。并非仅仅是因为非池的原因,还因为,此人过于执妄。他太危险,比任何人都危险。”
“那……那瞿如他们怎么办?”叶藏也知道石凤岐的担心,用一个像迟归那样危险的人,会有太多的变数,与其日后去提防这种变数,不如一开始就弃之。
“先让苏师姐去确实此消息是否为真,再让西魏那边的人也跟着打听,瞿如大军不可停下,继续攻城。初止如果真的有此物,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人,就是商帝。”石凤岐说话间落字如掷地,硬气坚定。
两国相争,求胜是自然,但是如果用到太过卑劣之物,那便是有辱帝君尊严。
到了此时此刻,太过于龌龊的丧尽天良之事,谁也不会做,这是身为帝君必有的骄傲。
就像说好了以拳定生死,就绝不可能在半途出刀。
叶藏只是担心着瞿如的安危与生死,石凤岐要操心的事情却更多,除了北边,还有南方。
南燕的韬轲将会在何时强渡苍江,谁也不知道,石凤岐不许瞿如大军停手的原因,也是为了将韬轲逼出来,不能让他等到夏季洪汛水涝之时。
这些看似精致巧妙的安排,都包涵着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他必须控制住南北两方的节奏,才有可能赢,任何一方出现差错,都会带来不可挽救的后果。
所以,哪怕瞿如那方有危机,也不能停止行动,瞿如若是停下,韬轲就得到了充足的时间,可以在洪涝到来之际直入偃都,笑寒他们只能在对岸干看着,却毫无办法。
石凤岐他一人坐在屋中,静静地看着屋外的风景,一动不动,双手轻轻地交握着,安静地想着所有事情的安排。
他将要如何保全他的人手,并且一举夺得最后的胜利?
他提笔,准备写信。
鱼非池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替他砚墨,细细的皓腕柔柔地转着圈,浓稠地的墨汁在砚台里来回缠绵,阵阵墨香扑鼻而来。
“告诉商帝,如果初止用了羽仙水,商夷国,将会永远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她神色淡淡,透着安详,不激动不愤恨,平平和和的声音,抬眉看着石凤岐的眼神里也是宁静与温柔,并没有以前面对阴谋诡计时的调侃或恼怒。
石凤岐轻笑,握着她的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