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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武被捉拿,丞相府里便乱了套。人心惶惶,府里的姬妾早已慌乱,徐氏心头的怒火更旺。即便平日里嚣张惯了,徐氏此刻也难免六神无主。虽说那人对她有恩,若是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她又怎能甘愿。
底下姬妾噤若寒蝉。最得宠的侧室王氏小心的瞟了瞟主座,眼波轻转间,她小心道:“姐姐此刻即便恼怒也于事无补,妾身倒有个法子,兴许有些冒险……”
话并不说满,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今日之事本就是一搏,若成功丞相府此后自是称霸朝野,可若是败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瞧瞧这些个姬妾,平日里就知道争风吃醋,一到正事便没了脑子。徐氏本就心烦意乱,此刻见她还如此弯弯绕绕便有些不耐烦:“都这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作甚!嫌命长是怎的?”
王氏有些尴尬,捏紧了手帕甚是委屈道:“妾身这不是怕说错了话徒惹姐姐动气么!”
徐氏气得瞪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眼见着又要挨骂,王氏赶紧道:“盼云不是还在宫里做贵妃么!妾身想着皇上那般宠着她,若是她前去求求情,说不定就能放老爷回来了呢。”
徐氏一顿,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呢!虽说事情并不如王氏所言那般简单,可如今的情势也不容她多作考虑。事出突然,只能兵行险招,即便暴露总比等着抄家问斩的强。
侧头吩咐林嬷嬷几句,打发她快去宫中给盼云递消息。
王氏见此计可行,还当是自己立了大功,不由沾沾自喜。看着徐氏笑道:“想来姐姐这回也真是急糊涂了,如此简单之法就连妾身都能想到,事情又能有多严重呢。”
徐氏简直心力交瘁,此刻再听她说话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不想同她多言,摆摆手打发她离开。
第二日清晨,宫里来人传诏顾盼瑾入宫,说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
当今皇宫,能被称之为贵妃的,也仅顾盼云一人。
皇帝登基时尚且两岁,倚靠顾武太傅等人坐稳了江山。年方十二便有人上书后宫空置不利于朝廷稳固,顾武自荐替他选秀充盈后宫。皇帝只得钦点几名妃嫔,又逐渐将顾家长女提封至贵妃位。
期间也有人出声反驳,可那些个臣子的女儿不是死便是疯,最终人人都识趣闭了嘴,顾盼云也就稳坐贵妃之位,暂管凤印。
桃丫一边替她打点,一边担忧道:“贵妃传诏想来定是为了丞相之事,王妃如今处境尴尬,断不能轻易应承她什么。”
顾盼瑾想了想,“她都做了贵妃了,权利不比我大得多?还找我去作甚?”
桃丫定定的看着她,片刻才叹了口气:“王妃此去宫中,尽量少说话。奴婢身份低微,并不能时刻提醒着。”
顾盼瑾见她愁眉不展,笑着安慰道:“虽说那些女人钩心斗角惯了,也不至于能吃了你家小姐。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就跟要送我去断头台似的。”
桃丫听得此言,急的赶忙呸呸两声:“小姐莫要说这等胡话,不吉利。赶紧呸呸两声。”
顾盼瑾无奈,只得照做。
外头候着的太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几声。作为贵妃跟前的红人,早已习惯了多方巴结奉承,哪有什么耐心在此等人。
马车直达宫门口又换了步撵继续往里走。顾盼瑾望着两面高高的宫墙觉得有些闷,修建得越是金碧辉煌,她便感到越压抑。
想起住在里头的人也就生了分排斥,听闻宫里的人是不能轻易出宫的,那同关在金笼子里的雀鸟有何区别?竟还个个沾沾自喜,犹以为荣。
进了景仁宫,远远便瞧见一身明艳华服的顾盼云,头戴金钗凤冠,月貌花容,倒也是美人一个。
待她行了礼,挥手让下人皆数退下,待桃丫也出去后,方才放下茶盏,笑看着她道:“都是自家人,姐姐何需如此多礼。快些入座。”
顾盼瑾规规矩矩坐下,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顾盼云等了等,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微眯了眯眼,柔声道:“姐姐打小便是这般,不愿同我等言语。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故意不与我们亲近。如今我常居深宫也不得常见,这好容易见上一回,姐姐怎的还生分了。”
顾盼瑾抬头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又低下头去。
顾盼云抽了抽嘴角,万万想不明白这般木讷之女是如何能入了澈亲王之眼的。
见她如此老实,想来今日之事定会好办许多。她也就不再拐弯抹角,抬手端起茶盏,盯着她的脑袋道:“事到如今,想来姐姐也知道我今日唤你进宫所为何事,不知姐姐是何想法?”
顾盼瑾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晨时公公前来,只说贵妃娘娘诏臣妇进宫,并未说所为何事。”
顾盼云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干脆放回去深吸了口气问她,“你不知道你进宫来做什么!”
顾盼瑾好笑看她,回答的甚为理所当然:“不是你叫我进宫的么?”
与虎谋皮,当我吃饱了撑的!
顾盼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事关性命,她也顾不得得同她废话,直言道:“爹爹锒铛入狱,身为女儿难道不该想想办法?”
顾盼瑾心头冷笑,若当真着急,你那额娘至于连我一起坑害?想起徐氏那日嘴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听她提起,怒从心起,恶胆横生,也就将桃丫嘱咐的话忘在脑后。
深吸一口气,她严肃地看向顾盼云:“臣妇甚是惶恐。昨夜只见丞相大人率兵围府,怒指王爷通敌叛国,如此大罪怎可随意出口!幸得初元先行拿出所谓证据,竟是徐氏交予臣妇的平安符。”
饶是在宫中早已练得处变不惊,顾盼云面上仍旧有些尴尬,见她面色忿然,忍不住替丞相府说好话:“爹爹不也说了不过一场误会,你怎可当真。打小爹爹便对姐姐宠爱有加,姐姐怎能说出如此铁石心肠之话?若是被爹爹晓得,还不寒了心?听闻姐姐深得澈亲王宠爱,若是姐姐求情,想必事情定有转机。”
顾盼瑾好笑的看她一眼,哂道:“若是证据被丞相大人搜出,可还有误会可言?届时臣妇同王爷以叛国罪论斩,可还有误会可言?”
“姐姐言重了。”顾盼云赶紧站起身来,紧走几步,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都是顾家人,爹爹又怎会不念及父女之情。后头爹爹言说误会不也是顾及姐姐么!即便事发,想必爹爹也会设法将姐姐救出的。”
顾盼瑾抽回手,蹙眉搓了搓手心。心道这娘俩怎么一个样,动不动就拉人手。
顾盼云见她如此生疏,面上不禁也有些不愉。拿手帕擦了擦手,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爹爹如此顾念亲情,姐姐若是再置若罔闻岂不叫外人看笑话。再则说了,那通敌叛国的罪证可是真实的,听闻还是在姐姐的西苑搜出来的,若是朝臣上奏爹爹乃是替女定罪,恐怕即便澈亲王有心,姐姐也是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的。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尽显,奈何顾盼瑾就是油盐不进。听闻她还妄想将自己牵扯其中,她不由怒道:“你倒是越发嚣张了些!可你也莫要忘了,那所谓的罪证可是你那亲额娘交由我的,即便要治罪,那也该同我一齐关进大牢。
”
顾盼云瞳孔一缩,看着她冷笑道:“姐姐慎言。母亲岂是任你随意构陷的,当心祸从口出。”
顾盼瑾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算了,我也懒得同你浪费时间。时日不早,我再不回去王爷该担心了。”
说罢,转身便欲离去。
顾盼云眼神闪了闪,心下会意。赶忙叫住她:“姐姐同王爷果真恩爱缠绵,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需弄到此番田地。不知爹爹的事,姐姐能否劝阻王爷化干戈为玉帛?”
顾盼瑾虽不知她何以得此谬论,但要劝阻景澈放了顾丞相,想了想那张成天阴寒的脸,她果断摇了摇头:“我无能为力,你既贵为贵妃,想来定是比我有法子的。我先走了。”
望着顾盼瑾远去的背影,顾盼云捏紧了手帕,眼里尽是一片冷意。自小你便看轻母亲与我们,如今大难临头竟还想着全身而退么?我的确是有法子,还不是一般的法子!你既如此不识好歹,就休怪我不顾念本就凉薄的情分!
午时过后,景皓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外头匆匆进来个小太监,跪地道:“启奏皇上,礼部尚书苏大人几位大人求见。”
景皓好看的眉皱了皱,“你且去告诉他们,若是为了替顾武求情便都散了罢。朕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听他们唠叨。”
小太监领命出去。
不一会儿,小太监又来禀报,说是苏大人等几位臣子跪在外头,称顾武一案另有隐情。
景皓烦闷地揉了揉额心,最终传诏几人进来。
见着为首的苏客钦,景皓面色肃然:“听闻苏爱卿称顾武一案另有隐情?莫非苏爱卿认为澈亲王欺君罔上,隐瞒实情不报?”
苏客钦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慌不忙的行礼道:“皇上容禀。澈亲王一代贤王杀伐果决自是不会出错的,可保不准丞相大人徇私啊!”
“哦?”景皓看着他,心头好笑。
苏客钦朝一旁使了个眼色,刑部尚书赵鹏赶紧出列道:“启禀皇上,据微臣所知,通敌的罪证乃是初元公子在澈亲王妃所居西苑中找到。想来丞相大人是不忍爱女获罪这才替女顶罪,还望皇上明察!”
“赵爱卿倒是对澈亲王府的布局很是清楚啊。”景皓似笑非笑的盯着赵鹏道。
此话若是深究,他赵鹏在亲王府安插眼线可是死罪。
赵鹏心头一紧,急道:“皇上明察!臣,臣这是......”
苏客钦见状,赶忙替他解围:“想来是百姓感动于丞相大人爱女心切,传出真相被赵大人所晓,这才急忙禀告。”
赵鹏赶紧应合:“是,是。微臣也是听百姓传言的。”
景皓看着下头跪着的一群人不由冷笑,平日里还需处处小心揣度,这一回倒是来得齐全。想来相府也是拼死一搏,如此倒也方便朕日后一网打尽!
周旋几许,兵部尚书尚远山以头撞柱死谏,皇帝只得下令捉拿顾盼瑾,但顾武因徇私枉法杖责五十释放回府。
此诏一下,朝堂内外震惊不已。
有人震惊于澈亲王夫妇恩爱有加,澈亲王妃又怎会通敌叛国定是被人诬陷。也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欲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