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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嫁当日,天空蔚蓝,秋风和煦。
顾盼瑾一袭大红婚袍,凤冠霞帔,光艳照人。
京城南门外,十里红毯铺街,道路两旁围满了百姓,皆是来替她送行。
坐在花轿里,望着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顾盼瑾唏嘘不已。
想起数月前,她也是这一身行头游走在街道上,再回首时,早已物是人非。
皇帝端起酒杯,高喊一声“保重”,举杯一饮而尽。
司礼高喊一声起。万人高呼声中,马车缓缓而动,七十二抬嫁妆紧随其后,一眼望去,火红一片,壮观异常。
出得城门,赶马的小厮猛地一扬鞭,马儿吃痛,奋力往前疾奔。
顾盼瑾被颠的撞在内壁上,疼得呲牙咧嘴。正揉着额头,忽闻外头一阵马蹄声靠近,继而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公主见谅。距离婚期不足一月,臣等还需快马加鞭以免误了和亲大事。”
这声音她认得,正是此回护送她和亲的将军魏源。
她缓了缓,淡道:“大事要紧,若非必要,不必停留。”
魏源应一声,打马离去。
一路历经风雨飘摇,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大婚前夕进了周国边境。
虽是同宛国边境仅隔了一条河的距离,这景致倒是对比鲜明。一入周国境内,举目青草悠悠,鸟蝶肆意,仿若置身春日里。再回首,宛国竟是枯草残叶,入目竟是衰败景象。
顾盼瑾深吸一口气,惬意感叹道:“传闻周国四季如春,倒果真不虚。”
桃丫掀开另一边窗帘瞧了瞧,看着她一脸疲惫,提议道:“小姐瞧着极为疲惫,可要停下歇息片刻?”
顾盼瑾揉了揉额角,摇头道:“此处比不得宛国,眼下情势,还是先赶到周国皇宫才是。”
桃丫点点头,也知道和亲一事的重要,也就不再多提。
连着一夜赶路,总算在翌日晌午赶进了周国京城。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围满了人,皆是踮着脚尖张望。
嘈杂声中,桃丫赶忙给她补了补妆,掩去眼下的青黑。
“这宛国的公主可真是傲慢无礼,竟让我大周皇上等候这般久。”
顾盼瑾一顿,自窗帘缝隙里往外瞟去。说话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那书生话音方落,周围百姓便七嘴八舌嚷开。
“可不是,若非我皇仁慈,又怎会同意他宛国和亲休战。要我说呀,弱者就得有个示弱的诚意。”
“你知道啥呀,听我那个来往宛国做生意的亲戚所言,这安和公主根本不是什么皇家子弟,乃是逆臣顾相之女呢。”
“顾相?可是前些时候被满门抄斩的顾武?”
“可不就是他。听说这女子是帮着皇家诛了顾家九族,硬是踩着鲜血荣升公主之位的。”
外头一片唏嘘声。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不屑地撇撇嘴,满是轻蔑地开口:“哼,什么公主。我倒是听闻她早已嫁给宛国的澈亲王爷了,在宛国早已是臭名昭著,如今又封了公主来和亲,这不是欺辱我皇么!”
“此话当真?”
“不过残花败柳,也敢前来造次?”
......
众人议论纷纷,吵闹不休。
忽闻一阵笑声响起,一个满鬓银发的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听闻这安和公主倾城绝色,乃是宛国京城第一美人,吾皇兢兢业业恪守江山,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风流一回也不为过。尔等怎可质疑吾皇的决策?”
下头一阵哄笑,继而是越发的嘈杂之声。
“老先生所言极是。不过纳个美人罢了,只要我皇喜欢,又有何不可?”
“京城第一美人,想来定是容貌出色。经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好奇她长得什么模样。”
“我皇年轻气盛,实乃可喜可贺啊!”
“我皇登基多年,倒是头一回见着他主动纳妃,若能早些诞下子嗣,那才叫大快人心呐!”
......
“小姐,你莫要同那些个人一般见识。”
顾盼瑾收回视线,见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好笑道:“你家小姐哪有那般弱不经风。倒是这周国国风纯正,百姓如此拥戴皇帝,可见这皇帝政绩卓越。”
说话间,一阵紧锣密鼓,外头逐渐肃静。
“宛国安和公主请下轿。”
桃丫再次给她整了整衣衫,率先下轿候在一旁。
大红轿帘掀开,露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肤如凝脂,滑若锦缎。
众人屏气凝神,眼见着头戴凤冠,轻纱遮面的女子缓缓而出。轻移莲步,亦步亦趋拾阶而上,神情自若,不卑不亢。
走过长长阶梯,跨国大殿门槛。远远便瞧见周皇斜倚在龙椅上,头枕着一名女子的膝盖,正眯着眼看她。
驻步在龙椅下端,似未瞧见周皇的失态,她福身低头,轻启朱唇,正色道:“宛国安和公主参见周皇。”
墨如渊饶有兴致打量她一阵,忽而邪魅一笑,低沉磁性的嗓音带了几丝玩味:“朕听闻顾武之女顾盼瑾姿色过人,这才应下和亲一事。安和公主这副装扮却是何意?”
顾盼瑾应声抬头,不卑不亢答道:“深闺女子,怎能任人随意窥视。是以轻纱遮面,以示对周皇的尊崇。”
“哦?”墨如渊略一挑眉,唇角微扬,懒道,“揭下面纱,让朕瞧瞧。”
顾盼瑾垂眸,伸手揭去面纱。大殿之上,顿时一阵吸气之声。
面若芙蓉尤带笑,肤如凝脂润如丝。轻着淡妆,清纯中尤带了丝妖媚,右脸上贴着枚银色月牙面具,小巧精致,徒增几分神秘,真真尤物也。
墨如渊嗤笑一声,玩味地看着她:“如此绝色,倒当得第一美人的名头。不过相对于此,朕对你那月牙面具更感兴趣,可否摘下一看?”
桃丫捏紧了手帕,偷偷瞟了她好几眼,焦急之色尽显。
顾盼瑾伸手抚了抚面具,镇定自若答道:“皇上恕罪。只因幼时不慎跌跤,留了疤痕,这才做了面具遮掩。若皇上实在感兴趣,待大礼之后再看不迟。”
“摘下。”墨如渊眯了眯眼,淡声下令。
顾盼瑾瞧了瞧一旁立着的魏源,耐心劝慰道:“皇上,吉时已至,和亲的使臣还待回去复命。您看......”
“朕说摘下!”
见他执意如此,顾盼瑾只得伸手取下面具,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来。自下颚蜿蜒至耳际,瞧着甚为可怖。
龙椅上的女子惊呼一声,殿上众臣更是哗然。
墨如渊一怔,自龙椅上坐起。见她面无惧色,泰然自若的模样,微微勾唇,邪魅道:“如此模样,竟也胆敢称得天资绝色?宛国倒真会自娱自乐。罢了,周国富庶,收养一个闲人倒也不打紧。即日起,封安和公主为后,入住竹苑。”
话音方落,龙椅上的女子忽而娇笑一声,柔声道:“皇上此番安排怕是不妥。”
见他看来,她以帕掩唇,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竹苑已靠近冷宫之地,安和公主既为皇后,臣妾等人日日请安有些欠妥。”
墨如渊也不看她,盯着顾盼瑾,一脸邪笑道:“皇后容颜有损,日后请安皆免,后宫之事仍有贤妃代理。此事已定,宛国和亲使臣即刻返程,不得有误。众卿同朕前往偏殿用膳。”
众臣告退,一个小太监领着顾盼瑾主仆二人匆匆离去。
竹苑门前,小太监指着牌匾不耐烦地叮嘱:“此处便是竹苑,里头一切应有尽有。皇宫奴才紧缺,一应事务怕是要皇后娘娘自行打理了。若无要事,奴才这便告退。”
桃丫气得要责骂,却被顾盼瑾伸手拦下,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小太监走远。
待得进了竹苑大门,院里杂草丛生,一看便是久无人打扫。望着屋内简陋的摆设,桃丫越发不平:“小姐,好歹你也是个皇后,怎能任由这些个奴才欺负了去。”
顾盼瑾寻了块石凳坐下,笑道:“和亲周国,不过是宛国示弱送来的奴罢了,有何身份可言?若是那皇帝当真在乎这皇后位分,怕也不会免了大礼,差个小太监送我至此了。”
桃丫一听,委屈地红了眼眶:“照小姐这么说,那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外头人人都道小姐......瞧瞧这鸟不生蛋的地儿,奴婢真替小姐不值。”
顾盼瑾无所谓一笑,自我安慰道:“这地儿也没甚不好,环境清幽,景色宜人。无人打扰,你我二人岂不自在?”
桃丫看着满院杂草,撇撇嘴,“你倒是会安慰自个儿。”
“行了。”顾盼瑾起身,望了望及膝的青草,吩咐道,“你且去收拾屋子,我看着拔了杂草,若遇着珍贵药材,还能预备着以防万一。”
“小姐,还是让我来吧。”桃丫赶忙出声阻拦。
顾盼瑾抓起一把杂草拔掉,好笑看她,“光靠你得拔到猴年马月,如此处境,哪能太过娇气。你快去吧。”
说罢,也不含糊,一把一把开始揪着杂草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