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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仲勤来到杨家门前,抖落蓑衣上的雨水,还未踏过门槛,脑门就被一个大棒槌砸中,砸得他两眼冒金花,脑门火辣辣地疼。
韦仲勤捂着脑门跨了进去,听见杨春儿哭嚎又咒骂的声音,“你……你给我滚!你竟然还有脸进我家门,就不怕我家人将你打残么?不要脸的东西,平时瞧你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里与有夫之妇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奸/夫/淫/妇,你们迟早要遭天打雷霹的!”
韦仲勤听她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般,简直要把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淋,他被人这么骂就算了,可他听不得金恬也被人这般辱骂。
杨春儿的爹娘怒视着他,杨春儿的二哥杨兴发手举锄头,看似要把韦仲勤的脑袋挖成两半。
韦仲勤没有急躁地辨白,而是脱下蓑衣放在门旁,心平气和地说:“叔叔、婶子、春儿,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其实……两年前我就中意了甜娘,但那时她眼里根本没有我。如今见她回了娘家我才想试一试的,不过此时她眼里仍然没有我,昨日春儿也听见了,我就是前日去她家提了亲而已,她还将我赶出了门。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杨春儿哭着嚷道:“她将你赶出了门,你昨日为何要为她出头,你们还手拉手跑了出去,把我当成什么了?”
韦仲勤深深朝她鞠了一躬,又向杨家爹娘与二哥鞠躬,之后低着头道:“今日我是来赔罪的,都怪我没有跟我爹娘说清楚,即便甜娘不嫁我,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春儿,你是个好姑娘,定能嫁个好男人,千万不要被我拖累,你……”
“你去死!”杨春儿泪水如注,扔下这句话跑进自己屋里去了。
她二哥杨兴发瞪着大眼,举起锄头眼见着朝韦仲勤头上挖过来,被后面一人大手一抓,锄头被拦住了。这个人就是从大门走进来的杨富贵,他昨夜在县里混了一宿,这会子才回家。
“二弟,你别动不动抄家伙,出了人命谁给你担着?”杨富贵还未走马上任就已经摆起了官样打起了官腔,在他家人面前都这般不收敛。
杨富贵挪了把椅子坐下,他娘赶紧忙着给他沏茶去了。他瞅了瞅韦仲勤,阴笑道:“昨日我就想揍你一顿,没想到你今日竟然敢亲自上门,胆子倒不小。我瞧你不是来赔罪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一早就得知自己被征丁了?若真如此那你就是找错人了,这事可不是我干的。”
他说话时双手悠闲地轻轻拍打椅子的把手,架着二郎腿,看来他心情很不错,这会子没有想与韦仲勤动手的意思。
韦仲勤面不改色地看着杨富贵,神情还颇严肃,“杨大人,我确实是来赔罪的,也希望春儿以后能嫁个好人家。至于我被征丁的事,我知道不会是你干的,毕竟你还没上任。现在听你这番话我明白了,这不可能是官府依我家的情况选的我,而是殷大人害我对不对?可是他搞错了,即使我去了军营,甜娘也不会跟着他,因为甜娘根本不是为我的缘故才拒绝的他,她极其聪慧,怎么可能会一错再错?”
“哈哈……”杨富贵阴阳怪调地笑了起来,“殷大人说了,只要甜娘跟他回家,他就饶了你。”
韦仲勤听这话气得脸色铁青,殷尚想害他情有可原,没想到还要以此威胁甜娘,这与强抢民女有何区别?甜娘被休就不再是殷家的人,倘若他去官府告殷尚也有理有据吧,可一想到县令是殷尚是岳父,知府与杨富贵又有干系,简直就是求告无门啊。
他咬牙切齿道:“我宁愿从军,也不会让甜娘再回殷家的!”
杨富贵却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韦仲勤愣了愣,没动静。
杨富贵接过他娘端上来的茶,再次朝韦仲勤招手,“你过来呀,我给你出一个好主意,保准你乐意。”
韦仲勤半信半疑,走上前。
杨富贵压低声音,“只要你这三日内把甜娘娶回了家,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告示你没看么,为了不破坏农民种田种地,但凡成家的男子都不必应征,五日后官府才点名,你还来得及呀。”
韦仲勤听得呆若木鸡,杨家二老和杨兴发在旁也听了几个字,凑过来要细问时,杨富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会给春儿在县里找个更好的婆家,你们别嚷嚷让她听见了。”
杨富贵打着如意算盘呢,倘若韦仲勤没娶到甜娘,他那傻妹妹指不定还要往上凑呢。他好不容易有个妹妹,自然要让她去县里发挥作用,他得有人提拔呀,他手里可通融的银子不够多,就只能把妹妹当本钱了。
韦仲勤感觉脑袋被土火药炸了一般,火燎燎的又疼又胀,根本没法想事情。他不知自己怎么走出杨家大门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直到家人围着问他该怎么办,说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募兵册子上有他的名字了,他脑袋才清醒些。是呀,他该做个决定才是。可是甜娘并不乐意嫁给他呀,倘若此时答应嫁给他那也是为了帮他逃避服兵役,并不是甜娘心里乐意的,他不忍心逼甜娘这么做。
雨越下越小,渐渐放睛了。
金恬穿起木屐要出门去各家各户宣传她的迎亲队,却被殷尚堵在了门口。他还带来一位提着药箱子的人,说是来为甜娘把脉调理身子的名医。
为了不将殷尚惹毛,金恬只好耐着性子把他迎进门。
蒋氏忙着搬椅子沏茶,好生伺候着两人。金恬瞧着那位所谓的名医猥琐得很,生了疑,她跑到门前随便扯了一棵草进来,递给了名医,“既然殷大人说你是远近闻名的名医,妙手回春救过不少人,那你说说这棵草有什么医用,能治啥症候?”
假名医当场结巴,脸红如猪肝,他准备了一药箱子的药材,还背了一夜的药名药单及药理,结果金恬直接递给他一棵野草。
“这个……这个应该是……”
金恬一声冷笑,“什么叫应该呀,你一介名医连棵常见的草都弄不明白?”
殷尚见此事露馅了也不以为然,慢悠悠地道:“甜娘,这事得慢慢来,放出去的人一时还没寻到名医我只好随便找个人来替,我这也是用心良苦呀。若是别家的女子,我会放着官事不做跑你金家来?你咋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金恬懒得理他,不搭话。蒋氏见势想上前圆话,却被殷尚一个手势给打住了,他讨厌蒋氏那张时刻想占便宜的脸。
他咳了咳,傲气地说:“你不点头也没关系,我叫人直接将你抓走你敢如何?你可别敬酒不喝喝罚酒,韦仲勤过几日就要滚到军营里去,几年回不了家,你就别惦记着他了。”
金恬惊得猛地站起,“你……你竟然做这等卑鄙之事,我还真小瞧你了!”
殷尚笑呵呵地将她摁下坐着,“你我夫妻一场,我是哪种人你心里不清楚么,跟我斗有啥意思,乖乖听话就是了。”
金恬沉着脸不说话,脑子里紧张地思虑到底该怎么办。
这会子金老爹和蒋氏都耐不住性子,先后来劝金恬,还好话哄着殷尚说金恬肯定会答应的,只不过为之前的事闹小脾气呢。
过了一会儿,金恬果然恢复了原来金甜该有的性子,声音柔了,神情也卑怯许多,说:“用不着你派人来抓,别人见了还以为我犯了啥大事呢,那是丢我的脸也是丢你的份。那个韦仲勤算什么,泥腿子一个,还是个二愣头,跟着他我还得下地做粗活,没几年就磨成老婆婆了,图啥呀,难道我嫌命长不是?”
殷尚手掌往椅把上一拍,“是啊,他算个狗屁!”
金恬接话道:“你让他从军这事做得靠谱着呢,他简直癞□□想吃天鹅肉,我昨日只不过想气气你,他还当真了,将他关在军营里几年不能出来,看他还敢不敢惦记别人的女人。”
殷尚听了不禁笑起来,“对,就是要关个他几年,傻不拉叽的。”
金恬还将殷尚带进自己屋里,“你瞧,连大花轿都买回来了,就是想让你挑个好日子将我八抬大轿给抬回殷府,只有这般你府里的那些女人就不敢瞧不起我了。你不为我打算,我总得给自己打算吧。”
金恬说着就泪水涟涟起来,那模样让人瞧着怪可怜的。
殷尚暗自欢喜,凭自己这般美男子的容貌,还是位县官,怎么可能收服不了一个贫家农女,说出去岂不是大笑话。
“得了,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别闹啥脾气了,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我这就回去让人挑个好日子,到时候直接来抬人就是了,不过八抬可不行,那是正妻该有的阵仗,县令面前我不好交待,就六抬吧。”
金恬故意唯唯喏喏地点了头。
殷尚带着那个假名医一走,蒋氏与大昌、小昌欢喜地快跳起来,他们终于又要成为县官的亲戚了。
金恬气得回了屋,坐在床边上发呆。
她早该知道,以殷尚这脾气,他认定要做的事就必定要做成,因为他觉得在这个县里没有人敢与他作对。事实证明,与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啥好下场。
身为殷尚的前妻,难道她注定要被他死死拿住,无法脱身么?
她苦苦思索着摆脱殷尚的法子,也不想让韦仲勤因为她而从军,一进军营那就是几年回不了家,年纪一大难以娶亲,何况从军可能遭遇打战会有性命之忧,这就是一般男子都不从军的原由。
若不是她,韦仲勤或许与杨春儿能走到一起,如今要是害得他进军营以后成光棍,她罪责可不小。
那该如何是好呢,她仔细寻思着那道告示,难道……自己只能瞒着众人尽快嫁给韦仲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