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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行待在花团里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她虽然藏的好,如果一个人比较心细,比如像贤妃这样的,仔细观察一下花团之间的情状,见其中的影影绰绰,也能大致识别出有个不属于花簇的不明分子在里面。
正是因为两名小宫女聊的全神贯注、热火朝天,也没想到一个后宫娘娘能够“无聊”到这个地步,跑到花丛里面想找一些花蜜吃,才大意了,将该说的,不该说的,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通。
沈妙行刚走出来,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看起来满不在乎的,脚上却在小心翼翼走着,任何一朵花的根茎都没有踩坏。
毕竟这些花是贤妃养的,她舍不得踩,踩坏了以后她甚至能想象贤妃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滴血的模样。
她舍不得看贤妃伤心。
这样一个清淡的美人儿,就应该多一点笑容才对。
贤妃也注意到了沈妙行看着大大咧咧,实则有意避开了她养的花草的小动作,连贤妃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不禁提了唇角,令百花都失色的模样。
“这样才对嘛。”沈妙行用了几天时间和贤妃打交道,慢慢地也能让贤妃接受她的那股子黏糊劲了。沈妙行立马贴上去,一边还在调侃:“这样就对了嘛。”
贤妃有些听不懂,恢复成原来无波无澜的模样:“什么就对了?”
“多笑笑呀。贤妃姐姐,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沈妙行的两根手指戳在贤妃唇角两边,她们身旁的两名小宫女抖了两抖,竟然发现自家的娘娘也能让人这样亲密的碰触。见到沈妙行将贤妃的唇角提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更是惊讶不已。
自家娘娘不仅没有躲开,还任由丽妃娘娘这样玩弄?
两名小宫女几乎石化在原地。
突然想起来她们刚刚说的话,大概,不,肯定被丽妃娘娘听进去了。
两个人的脸都是白一阵红一阵再青一阵。
“奴婢见过丽妃娘娘。”两人双双行礼。
沈妙行赶紧示意她们起来:“免了免了。瞧把你们吓的,一个个都花容失色了。也怪我不好,躲在这儿。”
见她们两人还是约束着,紧张着,沈妙行化干戈为玉帛,主动用手指戳自己脸颊,提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送给她们,边说道:“女孩儿家家的,就应该多笑笑嘛。别害怕。”
看起来正是一个不喜欢端架子的好主子。
两名小宫女还没瞧见哪位娘娘像丽妃这样豁得出,玩的开,难免真的被逗笑了。
和平时听来的版本不一样——
她们两人以袖掩面,笑了好一会儿,才面面相觑。不禁想到了一块。
听说丽妃娘娘为人怪癖,性格乖张,总是做一些无法无天的事,惹得太后娘娘不快。
听说丽妃娘娘这个人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下手狠辣,为了爬上妃位,三年时间不知道动用了多少手段。
听说丽妃娘娘善心计,善权谋,特别能勾引皇上,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年月。
听说……
幸好沈妙行不会读心术,否则听到她们内心冒出来的这些话,定要说一句:“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曾经还害怕自家娘娘定要难逃丽妃娘娘的毒手了,没想到,听说的只是听说的,不及眼见为实,两人欢欢喜喜地又笑了一阵。
贤妃无奈道:“就说你没有一点妃子的样,哪有妃子这样不顾颜面逗奴婢们笑的。”这无奈里面多了一点宠溺的意思。
沈妙行笑道:“所以才要贤妃姐姐教教我,什么样的才是嫔妃该有的模样啊。”
这种问题,当然贤妃也回答不出来。
半天,摇头淡道:“至少,也不是我这样的。”
两名小宫女见她此般怅然所失的模样,经她点拨,突然想到了什么。
其中一人颇为紧张道:“丽妃娘娘。”然而话到口边,欲言又止。
另外一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说。
这些小细节都被贤妃收入了眼底。
沈妙行虽然在贤妃的宫中待着,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穿的没有一样落下,贤妃没有薄待她,而且沈妙行现在还是宫里的妃子,皇上那边,虽然叫她闭门思过,却也没有降了她的分位,贤妃待她也确实是好,自己吃斋,沈妙行吃肉。
只是贤妃不好打扮,乃宫中人达成的共识。沈妙行则喜欢穿一些鹅黄、水蓝、淡粉一类挑眼的颜色,越出挑她越喜欢穿,但是首饰那些则不爱戴。
一来繁复、笨重。二来,戴多了显得俗气。
今次沈妙行穿了一件镂金百蝶穿花的淡粉色留仙裙,头上简简单单地别了一枚精致的发簪,贤妃则穿了一件青灰色弹花云烟裙,站在沈妙行的身边,看起来老气横秋了许多。
其实贤妃只比沈妙行的这具身体年长了两岁。
正是因为多长的两岁,令贤妃认定,不得不照应一点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妹妹。
她等着那两名小宫女会说些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
沈妙行先道:“你们俩这俏生生的脸蛋儿,玩儿变脸呐。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比京剧脸谱还要厉害。
沈妙行知道她们两个在担忧什么,但是她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如非必要,有些事,不说破有不说破的好处。
连续打了两个哈欠,沈妙行揉了揉眼睛:“我刚才太困了,恰见那花丛开得漂亮,不比皇宫的后花园差,皇上真应该多来贤妃姐姐的宫中看看,贤妃姐姐心灵手巧,连宫中的人儿都是心灵手巧的,养的这些花,怎么看都是怎么漂亮。于是欣赏着欣赏着,不小心就钻进来了。你们待会儿可得帮帮我,仔细瞧瞧,有没有哪些花朵儿是被我压坏的。我呀刚才躺在里面好久,不小心睡着了。”
佯装成刚刚睡着了的模样,果然凑效。
两名小宫女见她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虽然有点奇怪,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贤妃叹息一声,说出了今天第三句一模一样的话:“你真是哪有一点后宫妃嫔的模样?”
沈妙行嘻嘻笑,一副“坏坏”的样子。重新站回贤妃的身边,贴近她,贴紧她,仿佛要告诉她一个小秘密一般,凑到她的耳边:“我看贤妃姐姐就是漂亮,生气也好,无奈也好,笑起来也好,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包括贤妃姐姐怪我的模样。不如贤妃姐姐多怪我几次,听着真的很受用,那语气软软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没料到沈妙行竟然“无赖”到这般地步,贤妃的脸色当真被她欺到变红了。
贤妃嗫嚅着双唇:“妹妹不要胡闹。”
这几天,百般被沈妙行欺到平淡无波的心性大破的境地,实在是数也数不过来。
况且怀上身孕这个词,竟然可以用在“耳朵”里,贤妃百般奇怪,但是也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脸色鲜艳欲滴,比往常哪一次都要红。
沈妙行调侃起人来就停不下来,才得空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模样,虽然没踩伤花花草草,留仙裙的褶皱之间夹带了一片颜色鲜艳欲滴的牡丹花瓣。
她捏起来仔细含在嘴里,品了品上面的水露,没有料想中的甜,不禁失望,道:“我今天试了一回‘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这状态,明显是失败了啊。”
贤妃看见她肩上落了一片绿叶,指尖轻抚,替她拂了下来。
一边道:“食不言,寝不语,含着花瓣也要说话。先吐掉再说。”
转而注意到沈妙行腕上的伤,是几天前的夜里,皇上来佛堂时候留下来的,如今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可以想象,当时皇上用了多大的力道才能留下几天也不去痕迹的伤。
沈妙行注意到她在注意自己的手腕,笑道:“早和贤妃姐姐说了,不碍事不碍事。这一点小伤。”
有时候女人会为难女人,但有时候也只有女人才更懂女人。
“手上的伤,真的好些了么?”贤妃皱了皱眉。
沈妙行道:“多谢贤妃姐姐宫中的药,真是药到病除,百试百灵啊。”
贤妃无奈摇头,品出四个字:“夸大其词。”
那药也就是普通的跌打化瘀的药,哪有沈妙行口中说的那么灵验。
但是很高兴她能欢喜。
贤妃想了想,忽然道:“那夜皇上……”
贤妃没想到皇上居然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她虽然让出了佛堂供丽妃和皇上他们两人使用,但是没想到两个人在佛堂内的交欢程度比想象中的激烈。
皇上都玩起了虐恋来了!
两名小宫女听到这里,恰逢检查完花丛了,也意识到贤妃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话。
当她们看到沈妙行手上的伤的时候,也认为,皇上啊,您的动静也特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