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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端庄,夜晚放荡,倚醉楼仿佛从来没有萧瑟的时刻,永远荼蘼得让人忘记了时间。
红木搭建的精致舞台下,此时已经围满了客人。今夜是花魁殷漓登台舞剑的日子,一月一次的盛宴,没有任何缺席的理由。
舞台之上,花团锦簇的水晶珠帘下走出一群轻纱曼舞的少女。清一色的粉色衣裙,清一色的白纱掩面,女孩们或是持琴,或是犹抱琵琶,娉婷地向着台下的观众一揖,随后便倒退着在舞台的最后方围成了一个半圆。
亦是整齐一致地弹下了第一音。琵琶声急,音调骤起,如风如雨,弹得正是名曲十面埋伏。
而在这一片暴风急雨中,佳人终于姗姗来迟。
嫣红的石榴裙好似一朵盛开的罂粟花,纤腰曼舞的女子宛若落花般从天而降,周围的观众不禁全部屏息凝视,也不知是因为这越来越急的音调,还是怕惊扰了台上沉浸于自己舞步中的女子。
垂眸,轻旋,纤腰扭至极致,白皙的手臂是那样的柔弱,台下的观众全都绷紧了心弦,那女子有如风雨飘零中的一片孤叶,杀机四伏之下显得那般无助。
琴声骤急,殷漓神情一凌,台下观众一声惊呼,便见殷漓忽地一甩长袖,手中竟是无端变出一把纤细修长的宝剑。殷漓脸上笑容依旧,眼中却忽然多了一份杀戮和决绝,不过瞬息便化身为这场杀伐中的一员,杀意凌然,浑身浴血,倔强又带着寒意的美丽。
台下是一片痴迷的惊呼,殷漓旋身而舞,眼眸一抬,忽地向着台下扫来。她不去看那群因自己舞蹈而震惊的客人,清浅地勾了勾唇角,剑尖微抬,直指一人。
人群中,清尘微微抬着头,两人遥遥相望,竟是在这样的一刹那正面交锋起来。
清尘的目光有些冷,殷漓的笑容有些寒,一时的沉默仿佛恰巧应和了乐曲的意境,反而赢得了更多的掌声。
清尘暗自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台上那言笑晏晏的女人,不知为何,即便知道对方只是一堆数据,她此时偏偏不愿退后分毫。
只是下一刻,她便愣住了。
不知为何,本与自己较着劲儿的殷漓忽然扭去身。殷漓目光再不去看清尘一眼,手腕轻挑,重新融入到一片笙歌与杀伐之中,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戏外之人惊叹于浑然一体的表演,除了喝彩之外再无其他的心思。
戏里的人却因为殷漓的变化而逐渐流露出不忍的神情。
清尘没有忽略掉,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殷漓的脸上竟生出了一丝对自己的羡慕。
清尘穿着侍女的外装,手中托着盛着美酒的银盘,周围则尽是痴迷于女人美色的男人。一曲终了,殷漓头也不回地离开,不带着丝毫的留恋。其身后,穿着富贵的男人惊艳着殷漓的美貌,震惊着殷漓的表演,此时见殷漓离开,终于反映过来,又开始高呼着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
然而从始至终一直站在一旁的清尘却看得清楚,就连那些人自己都不清楚,他们的眼中究竟藏着多少敬畏。
此时的清尘有些恍惚,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重新审视一个问题。
殷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迷人的笑容,曼妙的身材,精致的容颜,一面是温香软玉,一面又是染血修罗。
浅笑是她,杀伐是她,迷茫孤独的,也是她。
她是什么样的人?经历了些什么?又为何会对萧宁如此忠信到宁可放任自己在此流离失所?清尘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对这个名为血玲珑的传奇杀手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尽管心中装着许多疑惑,清尘到底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眼见着殷漓渐渐离去,她也丢下手中的托盘跟了上去。她顺着原路返回,不久便走回了殷漓的那间专属的阁楼门前。
“姑娘有些乏了,你记得轻点声。”小翠站在屋外轻声对清尘嘱咐道。清尘对小翠点了点头,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安静,香炉里静静燃着白芍花做的香料,桌上却偏偏没有点灯。
不远处,殷漓穿着白色的里衣,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去帮我倒一盆温水吧。“殷漓靠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今天有些累,想早点歇息了。”
清尘点点头,抱着木盆退出房间,小跑着跑去厨房为她烧了一盆热水。这任务比叫她杀人来得轻松得多,清尘没过多长时间便回来了。
她推门进去,发现殷漓正合着眼坐在那里。
“殷漓姑娘,你要的温水。”
清尘将水放到殷漓面前,殷漓闭着眼没有说话,只是对她随意地挥挥手叫清尘退下。清尘得了命令,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随后便弓着身子向屋外走去。
就在殷漓点头的那一刻,系统终于提示自己完成了这张地图全部的关联任务,此时已经进入了倒数计时阶段,再过十秒钟,自己便会被系统传送出地图。
这里的任务并不难,然而过程却让人心中不快。清尘无法忍受这些人的为人处世以及价值观念,然而就像侍女小翠和自己说的那般,这里的人们做的事情也无非只是自己的职责罢了。她们虽然做着错的事,清尘却无法对其责备。
至于血玲珑殷漓……
清尘有些怜悯地回头望去。
殷漓缓缓睁开眼,有些憔悴,她脸上挂着笑容,却不是满足的笑容。
殷漓的笑容有些苦涩,带着清尘并不了解的无奈,她捧了水在手心中,温度适宜的触感稍微缓解了女人眉宇间的些许苦闷,殷漓轻轻叹了口气,就着一丝温热将水掬在了脸上。
系统记时默默一分一秒地倒数着,清尘远远地注视着带着倦容的女人,忽然又有点可怜她。不知来时路,不识去时路,血玲珑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倒数计时只剩下了三秒,清尘只得默默将感慨藏于心中。这次之后,自己就与她再无瓜葛了。
最后一眼,清尘看着镜子前面殷漓有些哀伤地对镜梳妆,看她洗尽铅华,看她褪去红妆。
殷漓抚摸着湿润的脸颊,忽然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