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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将帘子掀开,一股牲口粪便的恶臭就迎面扑来。&#苏妫下意识用手捂着心口,使劲儿咽了口唾沫,才将胃里泛上来的那股恶心给压下去。
“咳咳。”刘能轻咳了两声,他冲苏妫眨了眨眼睛,仿佛在暗示着什么,紧接着,他又扭头朝左右看了圈,这才朗声道:“请苏将军下车。”
一听到苏将军二字,苏妫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女儿态,她忙将捂心口的手撤下,高昂起下巴跳下车。极目望去,左右两侧整齐地站着迎接来使的将士,个个彪悍,凶相毕露。
“苏将军。”
一个冷冽的男声忽然响起,苏妫朝前看去,只见从前方走来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如此寒凉之秋,他赤着半条胳膊,古铜色的上臂耸起一块块如小山般的肌肉;他头发不长,全部披散在脑后。不同于一般贵族喜用宝石做装饰,这个男人额上绑着约莫有三指宽虎皮做的抹额,显得他野性十足。此人在离宫时见过,正是抢了前太子姜勉之风头的夕月国第一勇士,元辄。
元辄上下打量了番苏妫,嘴角牵起抹嘲讽的笑,他扬起手臂做出请的姿势,冷声道:“国主正在用早饭,请苏将军一行人先在帐篷里稍等片刻。”
在众多男人面前行走,是什么感觉?
其实在住了回塔县好几年,苏妫见惯了行伍中人,也没少和各种男人打过交道。可如今在敌**营里,她感觉每一步都仿佛在炭火上行走,而周围朝她投来的无数目光,就像锐利的刀剑,从头到脚地刺穿她。
帐篷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并一把椅子。好在除了罗公子和他的仆人,其他人都是军人,都觉得站着远比坐着舒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苏妫起身走到帐篷口,谁知却被元辄拦住。
“想去哪儿?”元辄的汉话并不怎么流利,他一手指着里面的椅子,另一手用力地推苏妫的肩,冷声道:“回去等着。”
他的话音还未落,只听仓啷一声响,此番护卫苏妫前来的二十侍卫齐刷刷将剑抽出,剑锋对准元辄。而夕月国的将士看见此情此景,亦拔剑指向苏妫。一时间剑拔**张,气氛紧张万分。
被人无礼推搡,任谁都不好受
。苏妫往后退了几步,她学着哥哥平日里说话的慵懒腔调,抬头对元辄笑道:“本将军想着国主已经用完早饭,是不是应该?”
元辄一挥手,他手下人立马将兵器收起,这个冷冰冰的男人道:“忙什么,国主用过早饭后还要去练武,等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出来了,元邵就是在故意晾着她。
越等人的心就越躁,已然到日中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时,罗公子带着他的仆人走到帐篷口,他笑着从袖子掏出块通透的玉佩,强行塞给崴然不动的元辄,道:“在下实在内急,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元辄将玉佩放在太阳下仔细地看,淡漠道:“军营重地,岂是你们能随便走的?”说完这话,他故意用眼角瞥了眼里面闭目养神的苏妫,然后看着罗公子和他的仆人,坏笑道:“要拉要撒,就在帐篷里解决。”
听了这话,罗家的仆人立马炸毛了:“不行,你得让我们出去。”
元辄垂下眼眸看那仆人,鄙夷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在老爷们跟前脱裤子?”
“谁说我不,”
罗家仆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妫就出声打断:“行了,你就先忍忍。”
此番和谈,除了罗公子和他的仆人外,跟着苏妫来的人全都是最精英的,哪里有这种毛病。
苏妫忍不住抬头去看罗公子带的仆人,这人头发灰白干枯,黑脸上有许多斑点,人很瘦,背有些佝偻。奇怪的是,这个老仆人的眼睛又圆又亮,满是少年人的活力。不知为何,苏妫总觉得这个仆人很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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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中一直等到黄昏,等到每个人都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要杀要剐总得有个信儿,可这般干晾着大家,也不许人出去,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当浓郁的奶香和酒味飘散进帐篷时,总算有人来请了。
能随苏妫进账见夕月国国主的,只有刘能和罗公子。主帅帐篷很大,看样子容三四十人是不成问题的。地上铺着块厚软的枣红色地毯,左右两边设了陪坐,最上首的自然是元邵的位子。
元邵还是老样子,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总能穿透别人心底的想法,不苟言笑的薄唇,宽肩窄腰,骄矜傲慢,身上嗜血的杀气仿佛比过去更浓了。
见礼后归坐,一股油腥膻味就扑面而来,低头一看,原来桌上摆放了一整只成半跪状的烤羊羔肉,肉表层被烤成了半透明的金黄色,有些地方隐约透着血丝。
“苏将军是汉人,想来未曾有机会尝到我夕月国秘制的烤羊。”元邵靠在白虎皮背靠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首坐着的苏妫,笑道:“你尝尝看,这羊羔是母羊今儿才生的崽儿,肉质异常鲜嫩。”
拿起筷子,苏妫忽然惊呼一声。她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小羊的眼睛还是半睁着,懵懂无辜可又让人打心底里发憷,想来它连羊妈妈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被烤了上桌。
即使心里一片恶寒,苏妫面上还是言笑晏晏,她将筷子放下,举起金杯,起身朝元邵敬酒:“臣方才在国主面前失仪,特向国主请罪。”
夕月国的酒与中原的不同,仿佛加了奶,喝进口里自有股融融腻腻的香滑,咽下后劲儿就从喉咙里上来了,心口火辣辣的烧,头也有点晕晕的
元邵见苏妫豪饮,笑了笑,戏谑问道:“此酒比起你们的美人关酒,如何?”
哦?已经开始难为我了?
苏妫垂眸看了看杯底浅白色的残渍,手指沾了些放到鼻边闻了闻,轻笑道:“此酒乃苍茫的长河落日圆,美人关则是潺潺的小桥流水人家,各有千秋。”
元邵听了这话,端起金杯却不喝,他忽然给跟前站着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只见从账外走进来一男一女。这对男女相貌清秀,长得极为相似,一看就是对龙凤胎兄妹。
这对兄妹,男的穿太监服,女的则穿了宫女服,他们一人提了个雕花木盒,恭敬地给帐里的国主与诸位将军们行礼。
元邵哈哈大笑:“这对以色侍人的贱奴,哥哥叫小六,妹妹叫小七,苏将军看他们长得像么。”
小六小七,哼,元邵你是在讽刺我苏氏兄妹。
这时,在罗公子身后站着的仆人忽然怒道:“太过分了,国主好歹是一国之君,竟然如此羞辱来使。”
“住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苏妫急忙喝止这胆大包天的小老头,她忙疾走到帐正中,躬身再次给元邵行了一礼,笑道:“家老冒犯国主天威,臣代他向国主赔罪。”
元邵眉头紧皱,手里的金杯几乎被捏的变了形,活了这么多年,哪个人敢当众责他!元邵斜眼看向那个胆大妄为的仆人,矮小瘦弱,花白头发,脸很黑,眼角边的皱纹也不少,看上去有五十多。不,不对,他那细小的脖子怎地如此白腻如雪。
元邵不禁坐正了身子,抬眼细细地打量这个奇怪的仆人,贝齿洁白整齐,藏在长袖中的手隐约能看到细腻的肤质,耳垂还有耳眼!有意思,是个装扮成老头的小女孩,她究竟是谁。
罗公子瞧见那元邵嘴角含着笑,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身后的仆人看,他心里连声大叫遭了,莫不是语姑娘让元邵给瞧出来了?哎,那会儿就不该耳根子软,答应让语姑娘扮作自己的仆人,偷偷跟着三夫人一起来。若语姑娘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死十次都难抵自己的罪孽。
罗公子连忙起身挡住身后娇小的不语,他亦给元邵行了一礼,慌张道:“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求国主惩罚草民。”
元邵越发觉得有趣儿了,笑道:“本尊从来不肯吃亏,只要这小家老敢喝本尊赐的酒,就原谅她。”说罢这话,元邵将右边陪坐的元辄叫来,笑道:“王弟,你去和这位勇敢的仆人喝杯酒。”
元辄领命,只见他从腰间拔出把锋利的,弯腰将那对双胞胎奴仆提着的木盒打开,两指快如闪电,从里面夹出条扭动尾巴的青色小蛇。
即使元辄再不愿意,可他不敢违抗王兄的命令。
元辄就像一尊会移动的冰人,大步走到不语身前,他低头盯着这又黑又丑还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老头,咧唇一笑,用割开青蛇七寸之处。
红中泛黑的的血登时喷涌而出,待血流尽后,元辄把手中瘫软如皮的青蛇扔到一边,他将装了蛇血的金杯推到瘦弱的小老头胸前,力气有些大,差点将这老头给弄倒
元辄越发觉得这些弱的汉人无能了,这杯蛇酒原本是要与那位俊美如俦的苏人玉将军喝的,可王兄却让他敬这样一个软绵绵的老头。
“蛇血可能有毒,你敢喝么?”
元辄说完这话,仰头将蛇血一饮而尽,他不屑地看着这个发怔的小老头,刚准备开口羞辱两句,谁知这小老头竟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金杯,连眼睛都不眨地大口喝,不止如此,这小老头还挑衅似得将酒杯倒转过来,示意大家他已然将毒血全部喝光,一滴不剩。
“哈哈哈,好!”在首座的元邵看见此景,不禁拊掌大笑,他挥手让元辄退下,对场中站着的苏妫笑道:“真是有意思,这小老头是本尊见过最有趣儿的人。看来本尊还是得马不停蹄地继续朝你们国家走,才能发现更多有趣儿的人啊。”
侵略别人的国家,在你口中竟能如玩笑般说出来,好生厚颜无耻!
苏妫下巴微微昂起,一手背后,一手端放于腹前,她的面容本就倾世,再加上她打扮成了个英气勃勃的青年男子,这般惊才绝艳,让帐中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她已然没有方才那般害怕紧张,沉声笑道:“国主错了,您无故踏破我国疆土,致使将士百姓死伤无数,如此做法,岂非叫天下人非议么。”
“哪里无故!”元邵英俊的脸上仍旧挂着骄矜的笑,他看着前方妖孽般的女人,道:“你国皇帝曾答应本尊,本尊帮他外围之乱,他直捣黄龙后就割戍边二十城给我,可到现在本尊只得到区区十座贫穷的小城。”说罢这话,元邵张开双臂朝左右将士笑道:“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本尊来讨债是不对的吗?本尊只不过在践行他们皇帝的诺言罢了。”
“国主本该如此。”
“吕国皇帝无信无耻。”
“夕月国万岁!国主万岁!”
……
一时间帐里哄吵声响成一片,无非就是说他们夕月国此番打来,是正义有理之仗。
“国主又错了。”苏妫清冷的声音将嘈杂声压下,她不慌不乱地给元邵抱拳行了一礼,道:“我国皇帝陛下信守诺言,于五年前割让十城给您,至于剩下的十城?”说到这儿,苏妫不禁冷哼了声,她直视元邵:“贵国的宗室之女元兰做了我国德贵妃,形同副后,足以抵十座城池,难道国主忘了么?”
“这。”元邵被苏妫说的哑口无言,他的身子明显一顿,可只是片刻,这急智的狼主忽然拍了下大腿,哗地声站起来,他人高大健硕,影子如小山般朝苏妫压下来。“本尊曾与三王爷交情匪浅,当年约好,本尊在离宫帮他打压太子,他就与本尊共赏这大好河山,如今三王爷就在五十里之外的回塔县,本尊想去见见老朋友,有何不可。”
瞅见苏妫被国主说的语塞,夕月国将士不禁拍手叫好,他们就要毫不留情地刻薄这个样貌过分阴柔美貌、似男非女的苏将军。
苏妫气的心里直骂姜之齐无耻,与虎谋皮,亏你能干的出来。现在可怎么好,人家可是来翻旧账了。若真被这狼主给驳倒,那这场不义之仗就师出有名了,不行,能叫他难为住我?
只见苏妫往前走了一步,笑问道:“国主当真与三王爷约好的?”
元邵亦走下王座,傲慢道:“不错
。”
苏妫又问:“当真?”
元邵冷笑:“童叟无欺。”
“这就怪了。”苏妫故意做出不解之色,皱眉笑道:“鄙国没有三王爷这号人哪。”
元邵见苏妫开始胡搅蛮缠,喝道:“哪里没有,他此时就在回塔县坐镇。”
顺着元邵的话,苏妫问道:“国主指的是姜之齐?”
“正是。”
苏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诱人:“臣只知道这姜之齐是个无官无爵的草民罢了。”苏妫笑着摇摇头,剑眉一挑,歪着嘴角不屑笑道:“难道国主做事如此轻率?竟然与个微不足道的草民讨江山之约?”
苏妫这是以退为进,姜之齐被贬为庶民天下皆知,若他还是王爷,那么元邵这般劫难还有迹可循,只可惜如今时过境迁,这笔账注定得烂掉。
见元邵气的一声不吭,苏妫知道时机到了,撩完老虎须,总得顺顺他的毛。
苏妫忙从袖中掏出封桃花笺,躬身捧起,十分恭敬道:“这是德贵妃给国主您的亲笔信,请国主过目。”
侍从将信从苏妫手中取走,呈给元邵,元邵瞅了眼信笺并不看,冷笑道:“长安离此处十万八千里,贵妃娘娘如何能在**之间送信来。”言下之意,这信你是伪造的。
苏妫不慌不忙笑道:“是否为贵妃娘娘亲笔书信,国主一看便明白。”昨夜姜之齐、白新飞、辛左、牛将军等人彻夜商议,总算拟出信的内容。而在桃花笺上书写,则是由苏妫亲手下笔,兰姐姐,与你相伴十年,你的笔迹我还是很容易模仿的。
苏妫仔细地打量元邵一丝一毫的表情,她瞅见这草原狼主面色越来越不善,心知这关总算被自己闯过了。
“国主,娘娘在信里写的很明确,大吕与夕月永为兄弟之邦。”苏妫见元邵一声不吭,心里欢喜之情更甚,她正要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呈上时,却被一个冰冷的男声打断。
“慢着!”只见一旁站着的元辄忽然走出来,他单膝跪地,双手抬过头顶:“请王兄将德贵妃娘娘的亲笔信让愚弟看看。”
元邵心知他的这位年轻俊俏的王弟非但勇武过人,心智也不可小觑,他忙让随从将信笺拿给元辄。
元辄冷冷地瞥了眼苏妫,然后才将信笺打开来看,只见这充满野性的男人忽然不屑一笑,他将这信笺撕扯成两半,扔到地上。
一旁站着的刘能见状,忙将信捡起,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竟然撕毁贵妃娘娘的书信!”
“这根本不是贵妃娘娘的亲笔信!”元辄抱着双臂,臂上的青筋登时显现出来,他冷漠地看着苏妫,字字诛心:“娘娘乃夕月国人氏,自然是用夕月字来给国主写,可这信上却是汉字。分明是你们伪造了娘娘的书信,企图愚弄国主。”
说罢这话,元辄忽然将指向苏妫的面门,残忍笑道:“苏将军,你好大胆,竟敢伪造娘娘书信,难不成是别有用心,想要挑拨我夕月与吕国的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