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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茶馆之中也没有几个人。
掌柜和跑堂两个人坐在说话,说着说着,两人都昏昏欲睡,就索性也不说了,去睡去了。
陈宇坐了一会儿,也是觉得困意变浓,就也去睡了。
陈宇躺下来,伴着从门外街上吹过来的杨柳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在梦中,还是在说书。
一觉醒来,看到日已偏西,陈宇起来洗了把脸,见听书之人陆陆续续来到了茶馆之中。
待到人坐齐了,陈宇上台,又为众人说起书来……
而今且说那刘姥姥,到荣府之中投亲,经着周瑞家的从中传话,将刘姥姥带到了王熙凤家的院子里来了。
众人听到凤姐下来了,就都出去迎接,独留了刘姥姥和板儿两人,在房里等着。
刘姥姥在凤姐女儿平常所睡的屋子里坐着,听到外面人声喧嚷,有不少人说话。
她估摸着,得有二十来个妇人模样。
刘姥姥坐了一会儿,见从外面进来了两三个妇人,都拿着大漆捧盒,到了屋子里,也不作声,只是等着。
过了一会儿,从凤姐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摆饭。”
那堂屋里说笑众妇人们,就都散出去了,只有两三个侍候的丫环在等着听使唤。
屋子里无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刘姥姥见有脚步声,看过去,见是几个丫环,端着几个盛着饭菜的盘子,并一个炕桌,到这边屋子里来了。
进屋之后,那丫环们将炕桌放在炕上,又将几个盘碗放在了桌子上。
一阵香喷喷的味道传了过来。
刘姥姥看了过去,见那炕桌上所放着的盘子和碗里,都是盛着满满的鱼肉菜肴,几乎没动几筷子。
刘姥姥一早起来,赶路进金陵城,怕误了事,她和板儿连早饭都没吃。
她还好,尚能屏得住。
板儿年幼,此时闻到了鱼肉香味,又见眼前炕桌上摆着皆是好吃食,就伸手去抓。
刘姥姥赶紧将板儿的手捉住,说道:“在家里你爹娘怎么和你说了?在人家府里,你得懂规矩。”
板儿小孩子,早将狗儿夫妻两个教给他的话忘了,只是叫着吃肉。
刘姥姥一巴掌扇在板儿屁股上,扯住了他。
这时,周瑞家的进来了,笑吟吟对刘姥姥招手,说道:“你随着我来。”
刘姥姥会意,忙扯着板儿下了炕,又将衣服整了整,随着周瑞家的来到了堂屋中。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周瑞家的和刘姥姥小声说了几句话,交待了些事情,就带着她到凤姐屋子里来了。
只见凤姐所在的房子外面,悬着两个錾铜钩,大红撒花软帘掀起来,在錾铜钩上挂着。
进了屋子里,周瑞家打量了一番,见南面靠着窗下,是一张炕,在那炕上,则铺着个大红毡条。
在东边的墙上,立着一个靠背,是锁子锦所做。
靠前边上,放着个引枕。
在引枕前面,则铺着个坐褥,是金心绿闪缎布料,右手边上放着个银唾盒。
凤姐正在炕上坐着,穿着个秋板貂鼠昭君套,是家下里常穿的。
脖颈之上围着攒珠勒子。
在那昭君套外面,则套着个桃红撒花袄。
再外面,则是个石青色刻丝灰鼠披风。
下穿着大红色皮裙,洋绉起纹,银鼠质料。
凤姐脸上涂脂抹粉,看上去富贵气足,刘姥姥见了,心里直道:“真是天仙般人物。”
周瑞家的儿刘姥姥进了屋子,凤姐却不抬头,只是用手拿着个铜火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像是不经意般,拨动着铜手炉之中的灰。
方才刘姥姥已见过的通房丫头,凤姐的心腹平儿,则在手上端着个填漆茶盘,当中放着个小盖盅,里面是冒着热气一碗茶水。
凤姐也没抬头,对平儿说道:“方才你说的客呢?在哪里?为何不请进来?”
平儿道:“已来了。”
凤姐抬头,见周瑞家的正带着刘姥姥,在地下站着呢。
凤姐就想起身,尚未起身时,已是满面春风,说道:“你老好,几时来的?快坐下来说话。”
刘姥姥就在地下向凤姐拜着施礼,说:“姑奶奶好呀。”
凤姐却不起身,又嗔着周瑞家的,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将客人带进来?”
周瑞家只是陪着笑,并不作声。
凤姐见刘姥姥在地下拜她,忙说道:“周姐姐,你快将老人家扶起来,坐着说话。我当不起老人家这个礼。我年纪轻,也不知如何称呼,周姐姐,你倒是教给我。”
周瑞家的说道:“她就是我方才和奶奶说的刘姥姥,特地从城外赶来,到咱们府上请安问好。”
凤姐笑着点头,说了声:“好。”
刘姥姥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板儿躲在身后,怎么叫也不出来。
刘姥姥说:“你个没出息的,在家里怎么教你的,见了姑奶奶问个好也不会。”
板儿扭扭昵昵,将头抵着刘姥姥后背,不看人,也不作声。
凤姐和周瑞家的见了,就都笑。
凤姐扫了一眼刘姥姥,心下已多少知晓她此来是何意了。
凤姐笑道:“这几年来,亲戚们多不怎么走动了,就显得有些疏远。若是知道内情的,就知道是你们厌弃我们,并不愿意亲近。若是不知道的,那些乐于嚼舌根的一起子小人们,还说是我们看不上你们呢。”
刘姥姥赶紧说道:“姑奶奶可别说这个话,是我们家道艰难,比不得从前了,走动起来也不容易。就是来了,这个模样让人看见了,岂不是丢了姑奶奶的面子?别的不说,就是这府里的管家爷们见了,怕是也会说闲话哩。”
凤姐笑道:“这话听着不入耳,没得叫人恶心。我们家里又有什么?就是借着祖上余荫,有个虚名罢了,其实是个穷官,看上去赫赫奕奕,有知道内情的,也就知道,这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再说了,谁家祖上就是一直富贵下来的?这话却也不须再提起了。”
刘姥姥听了这个话,在心中细细咂摸了一番,不免有些担心。
看凤姐这个意思,好像是在哭穷般。
她原本热烘烘一颗心,顿时就有些凉了。
这时,凤姐又问周瑞家的,说道:“回过了太太没有?”
周瑞家的说道:“还没有回,正在等着奶奶示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