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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慕容轩一直睡得不太踏实。被子里老是冷。
以前汪雨总是偎在他的怀里睡觉，像个孩子一般。现在，被子的一半空了。房间里也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慕容轩睁着眼，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女人刚结婚时特别烦丈夫的打鼾声，总是睡不好觉。后来习惯了，离不开了。丈夫出去不在家时，就只好先把丈夫的打鼾声录下来，放在枕边，一边听着一边睡觉。这故事当然有些夸张，但慕容轩感到也确实还是说出了一种心境。
早晨起来匆忙地梳洗下楼，小韩早在等了。
慕容轩看看表，已是八点二十。
他睡过了头，上了车子，小韩说秘书长昨晚是不是酒多了，眼睛有些发红。慕容轩笑笑，叹口气。
到了办公厅，刚坐下，赵军就过来了。赵军站在窗子前，看着木棉，自言自语道：“人间春色又一年哪！”
慕容轩笑道：“赵军又在写诗了。”
赵军说：“还写什么诗？早就不写了。案牍劳顿，碌碌无为啊。”
回过头来，慕容轩感觉到赵军好像有话要说，就望着他。
赵军小声地问：“听说李强省长昨天在沿江发火了？”
“是吗？”慕容轩低头整理了一下文件。
赵军接着说：“李强省长昨天到沿江检查工作，事先没有给沿江那边打招呼。他是从京城开会回来中午时直接到的，结果到了就是找不着人。莫名和陆春明都不见踪影，连手机都不接。李强省长发了火，一直找到市委办公厅，最后莫名和陆春明过来了，都喝得脸上通红。李强省长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沿江。”
莫名怎么这么糊涂？慕容轩没有想到在机关效能建设正抓得紧的时候，市委的一二把手竟然都还在中餐喝酒。
这不怪李强生气，换了别人也不行。
慕容轩就问李强说什么了？赵军说李省长讲这事要严肃处理，主要领导顶风违纪，不处理难以推动效能建设。一定要处理到位！
正说着，电话响了。慕容轩一看是李强省长办公室的。
他就心里清楚了几分。李强省长在电话里要求效能办立即就此事展开调查，从领导干部开始，不论是谁，严惩不贷。慕容轩嘴上答应着，说马上安排人员到沿江市调查，随时向省长汇报情况。
赵军在旁边道：“唉，这个莫名，怎么撞上了李强？这下……”
慕容轩知道赵军对李强也有些想法，好几次赵军主持起草的文件到了李强手里都被枪毙了。
李强甚至在有些场合公开地说：政研室养了一班书呆子，不重调查研究，专做书面文章。
这让长年苦写的政研室笔杆子们心里不是滋味。
据说这些笔杆子们就曾编了一个关于李强省长的小段子：身有宽度没高度，卧在一地八年整；见人就是三分骂，嘴尖皮厚腹中空……
赵军走后，慕容轩一个人坐着想了一会。
按理来说他同莫名的关系也很不错，前不久，他还为大顺子的事找过他，莫名也很爽快。
莫名和陆春明平时都是比较低调的。
沿江在岭南的四个下属市中，属于差的，只是比岭西好一点。但外面普遍传说沿江的日子最好过。
有人打了比方，就像两个人吃饭，临海是把好菜放在碗头上，明摆着；而沿江是把好菜埋在饭里面，深藏着。
临海有面子，而沿江殷实。
沿江的班子也是四个市中配合最好的。
现在，市级班子的问题，已经成了制约地方经济发展的最大问题。
莫名和陆春明，两人年龄虽然有差距，但工作配合得很好，而且思路很一致。关键是不存在争位问题。
莫名走了，陆春明上。而陆春明又不希望莫名就走，他还年轻，资历上还不是接书记的最佳时机。
这两个人，就像一台磨面机，不紧不慢，踏踏实实地磨着。
效能建设自然是大事，上次处理了两个干部，应该说取到了一定的震撼作用。
但是，如果效能建设真的处理到了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头上，怕就不太好收场。
慕容轩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事给高放书记汇报一下，听听高书记的意见再作决断。
高放听了慕容轩的汇报，习惯性地摸了摸头发，问慕容轩：“你看呢？”
慕容轩刚才在汇报时已经注意到高放几次皱了眉头，就大概知道他的想法了，就说：“这事当然是个大事，但是，我们还没调查清楚。李强省长中午过去，匆匆忙忙，也许所了解的情况与实际有所出入。因此，我想，是不是先请效能办的同志下去看看，弄清事实后再作处理。”
高放说：“这很好！昨天晚上莫名同志已经给我作了汇报，说他们中午来了外商。招商引资，不搞感情投入怎么行？遇事冲动，主观先行，领导干部最忌讳这个！”
慕容轩听得出来高放话中有话，也不便搭腔，稍稍坐了会，就出来了。
下午，效能办的贝主任就带领几个人到沿江市转了一趟，过了几天，提出了一个《关于沿江市有关领导中餐饮酒的情况报告》。
报告的主体就是当天因为一位外地投资商过来了，这个投资商要在沿江建设沿江最大的养殖基地，莫名和陆春明出于招商引资的需要，出面陪同并且礼节性地喝了些酒。
在报告后面，还附录了有关人员的证词，同时附上了一份外地投资商与沿江市建立生态基地的意向合同。
慕容轩看后，觉得这个报告还是有一点小问题。
事实是清楚的，情况是属实的，但是，没有提出很好的处理办法。
李强省长十分重视此事，后来又来过几次电话，不提出处理意见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全面的。
他同贝主任商量，最后提出了一个“口头警告”的处理意见，报给高放书记和李强省长。
高书记很快同意了，李强省长却有些想法，但是省里在当初搞效能建设时，曾有过这方面的规定。陪同外商等特殊情况可以适当饮酒。
他只好不再说了，他也知道，本来是处理中餐饮酒，他要是再坚持，就成了对莫名和陆春明没有及时接待他有意见的表现。
而且中间，莫名和陆春明也亲自到李强省长那儿作了口头检讨。
事情处理完后，有一天晚上，莫名和陆春明到慕容轩的家里来了。
都是老熟人，大家说话就不拘谨。陆春明说李强这是纯粹借棍子打人，慕容轩赶紧制止了。
慕容轩说：“坐坐可以，但是我们不说这些。事情完了，就不要再说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莫名同意慕容轩的说法，只是心里多多少少还窝了些气。
但窝气归窝气，感谢归感谢。
他们给慕容轩送来了一台最新款的苹果爱派和大屏手机，说汪雨出国了，秘书长一个人在家，有个平板电脑和大屏手机上上，也好轻松轻松。
慕容轩坚决不要，说老莫、小陆，你们这不是害我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莫名推着有些生气了，说：“秘书长，我可没说这平板电脑和手机就送你了，只是暂给你用用，你不用了再给我，我再来用。这行了吧？”
慕容轩笑着说：“莫名哪，你……唉，那好，我先用着。平时在办公室也没时间上上，现在看来还真得抽点时间来弄这东西，知识更新快啊，我们都跟不上了。不像小陆，年轻型知识型干部，前途大好啊！”
“秘书长可不能这么说，下一步秘书长成了省长，可还得一如既往地关心沿江啊。”陆春明笑着道。
“你们都尽猜测，连我都不清楚的事，说得像真的一样。”慕容轩递给莫名一支烟。
莫名说：“快了，”然后站起身点了烟，说时间不早了，秘书长也忙，我们就走了。
慕容轩还客气了一下，莫名说再说我可翻脸了。
慕容轩哈哈笑笑，看着莫名和陆春明下了楼梯才关上门。
平板电脑是苹果最新款的，以前慕容轩也有一台，但是被汪雨给弄得不成样子，就一直放在书房里。
汪雨走后，他再没上过，他找出线，开了路由器，连接上了。
这天晚上睡觉前，慕容轩基本上是在平板电脑前度过的，他看了很多新闻。特别是各地有关换届的人事新闻。
他还重点搜索了有关澳洲的页，发现那里比他想像的还要美。他虽然去过一次，但浮光掠影，没看到精华。页一点，五彩缤纷。
关机时，他想：汪雨读到邮件，说不定会吓上一跳。他老说我没有创新意识，这回你看到我慕容轩也是一个很有现代意识的人了吧！
中组部考察组的到来，标志着岭南省换届工作拉开了序幕。
考察组这次来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考察现任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二是推荐下一任省委委员和常委人选。
带队的是中组部副部长严华。
全省领导干部大会就在考察组驻地岭南宾馆召开。
高放主持了会议，他的标准而动听的普通话在会议厅里旋转，每一个参加会议的人都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从表面上看，还有很多会议比这样的考察会议重要；但是，事实上，没有什么会议比它更让这些领导干部们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