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第426章大案(9)

慕容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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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出了京兆二期,直奔临海。慕容轩感到羽绒公司最大的变化就是每个人胸前多了块小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姓名、岗位。

    董事长的汇报也改成了聘请的总经理的汇报,这说明上次跑了一次,还是很有成果的。

    蓝省长看了也很满意,说职业经理人制度,是民营企业向现代企业过渡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明晰产权,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有效步骤,希望各地认真学习,不断推广。

    下午分组讨论。大家围绕的主题就是蓝省长在两个参观点所发表的讲话,虽然短,少,但是主题明确,这就有了讨论和深入研究的方向。

    现在的会议,看起来是大班人马,但真正是带着脑袋来参加会议的不多。很多人都是带着官职来参加会议的。参观,听报告,最后总结,程式化,公式化,概念化。回去后再传达,就是把领导人的讲话变成自己的讲话,再念一遍,就算是贯彻了。

    蓝省长没有参加讨论,下午他单独安排了活动,连高放书记也没有陪同。

    晚上,蓝省长召集参加会议的各个省市的领导开小会。蓝省长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比往日罗嗦多了。他从自己在岭南工作开始,一直讲到这几年在京城当副总理的感受。

    慕容轩听着老是觉得不太对头。蓝省长一贯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今天晚上离题万里地说个没完?要是说一点在岭南的经历,当然未尝不可。但是,现在蓝省长显然已以不是在说岭南了,好像是在回顾自己几十年在官场的历程。

    “我向来认为,我做的事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蓝省长说完这句话,望了望大家。许多人的表情都是很不自然的,谁都搞不清一个副总理怎么突然如此感慨如此深沉起来?蓝省长要到中南海的消息,在座的人几乎都知道。正因为知道,蓝省长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更不能为他们所理解了。

    小会过后,蓝省长特意请慕容轩到他的房间。坐下后,蓝省长问道:“慕容今年三十多了吧?”

    慕容轩有点莫名,但还是答道:“三十四了。”

    “啊,也不小了啊!上次听说你想到政府去?”

    “也只是想想,秘书长难当哪。”

    “这倒也是,秘书长太杂了。到政府也好。我上次给严华部长说过。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这……”

    “岭南复杂啊,下一步高放同志和李强同志都要走,谁来了谁都不太好办。唉,不说了!有空多去看看你阿姨啊!”

    “这……”慕容轩听着蓝省长的话,觉得有些言外之意,却不敢说出来。“这”了一会,还是没说。

    蓝省长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慕容轩告辞出门,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蓝省长的话。

    栀子来了一些日子了,每天上午过来,主要是搞搞卫生,洗洗衣服。下午和其它时间,她还在另外一个地方上班,晚上也不住这。

    这都是大顺子安排的,慕容轩从栀子来,到现在才见过三次。

    她来的时候,慕容轩上班了。慕容轩回家,她已经走了。唯一让慕容轩感到栀子来过的,就是这些洗好的衣物,和经常被晒出阳光味道的被子。

    汪雨走后,慕容轩自己没有晒过被子,到了梅雨时,被子晚上睡上去沾乎乎的,手一拧,似乎能拧出水来。

    栀子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被,晒被,睡在有阳光味道的被子里,慕容轩想到自己小时候,,清爽的被子有母亲的味道。

    大顺子倒是来过,主要是来拿别人送过来的烟酒。

    在慕容轩的书房里,迟青和其它人送的几张卡还放在那儿,这事不太好处理,直接交给大顺子,不就是等于告诉他自己收了别人的钱吗?但是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慕容轩想一定要有一个万全之策,好来消化解决这些。

    前几年,岭南官场上,来来往往的无非是条把烟瓶把酒,到这几年,大部份都成了卡了。烟酒成了卡的外包装。

    想起小时候,父亲说到他当副厂长时,有一次给别人办一件事,事后那人送了他一斤猪肉,他硬是按价给了那人六毛三分钱。

    “那真是一个纯洁的年代啊!”父亲后来如此感叹道。

    可是,现在这个年代,如今这个官场,来而不往非礼也,送礼成了潜规则。再好的关系,再熟悉的人,不送一点礼,好像事情就没有什么把握。

    慕容轩也曾想抵抗一下这个规则,可是他很快发现:你不进入这个规则,你就只有被这个规则淘汰。一个官员,你收了礼,就会拼命地为别人办事;办成了,不仅仅还了人情,同时还树立了能办事的威信。倘若你不收,长期以往,没有人再送礼了,也没有人再找你办事了。你便逐渐地没了声音,威信不升反降。

    像现在省委常委中的个别同志,外面人说“这个人是个弱角色,办不成事。”办不成事,某种意义个就是官场手段差,没有能力。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说,这种想法一点也不正确,但是,这是规则。规则一旦形成了,就具有了力量。

    蓝省长晚上突然把慕容轩喊去,这验证了慕容轩心中一直存着的一些疑虑,也让慕容轩感到一些不安和惶恐。

    在黑暗之中,慕容轩睁着眼睛,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蓝省长的话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他好像听出了一种哀哀之音。

    难道?他不忍再往下想。蓝省长在官场上也拼搏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一棵能任人吹动的小草。他早已是一棵大树了,他一动,就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树和周边的根以及泥土。要想撼动这样茂盛的大树,也决非轻易之事。

    但是,现在,慕容轩好像看到这棵树在摇晃,在倾颓,在岌岌可危……

    半夜里,慕容轩被自己的梦给惊醒了。

    梦里,他看到前面是不断下降的悬崖,越来越深,越来越陡。他往前跑着,跑着,一步步走到了悬崖的边上。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正从悬崖上走下去,那些人仿佛一棵草,很快跌进深不可测的崖底了。

    慕容轩想停住,停住……

    他的身上出了一身汗,窗外,夜正深。六月的岭南之夜,宁静得像婴儿的微笑,却又奔腾得像江水的迅疾。

    早晨起来,慕容轩赶到宾馆吃了早餐。上午还有一上午会,是总结。其实也就是会议的真正gaochao。会议由魏洪兴秘书长主持,高放代表岭南省委省政府介绍了岭南民营企业发展的经验。王兆和重点介绍了京兆的做法。有关国家部委单位都作了或长或短的表态发言,无非是全力支持,大力探索。

    慕容轩在台下坐了一会,看见蓝省长心神不宁地坐在台上,眼睛一直空茫地看着头顶。

    慕容轩退了出来,他找到王晟,问了问礼品的事。王晟说都准备好了,请司机拿到了各自的车里。

    回到会议室,蓝省长已经在讲话了。他今天的语气特别地重,基本上没有按照秘书写的稿子,而是脱稿发挥。

    慕容轩知道,中国的官员脱稿发挥的能力很强,这被认为是官员能力强的一个标志。蓝省长从民营企业的发展讲起,一直讲到民营企业的现状。

    突然,他话锋一转,讲到了民营企业家。“现在很多人看不起民营企业家,认为这是钻国家政策的空子,成长起来的一代。我不这么认为!干企业跟从政一样,要有顽强地探索精神,要有坚定的立场意志。在京城,也有很多老同志不理解民营企业,关键是他们的思想落伍了,跟不上时代了。”

    蓝省长越说越多,慕容轩自然听出他这话是有感而发。高放坐在边上,也扭着头,用手在头发上不停地摸来摸去。

    赵军走进来,示意慕容轩有人喊他。慕容轩走了出去,在休息室就看见了好几个陌生人。来人拿出一张介绍信,慕容轩一看就明白了。他轻轻地说:“等讲话完再喊吧。”来人点了点头。

    慕容轩没有再进会议室,就在休息室陪着这几个人干坐。半小时后,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慕容轩知道蓝省长话讲完了,就让赵军进去,告诉魏洪兴秘书长,外面有人请蓝省长有事。

    赵军也约略地知道了事情,眼神有些惊慌。看了看慕容轩,才进去。慕容轩就在这当儿,悄悄地退出去了……

    远远的,慕容轩看见蓝省长和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朝会议室方向望了望,就跟着来人上了车。车子很快从宾馆的大门口消失了。慕容轩站在那儿,心里一阵冰凉。而会议室里,正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会议结束了,慕容轩想。

    省委大楼静悄悄的,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慕容轩面对着窗外的的木棉,看见一两只很小的虫子正在樟树叶上爬来爬去。樟树是不太生虫的,这虫子一定是从别的树上爬来的。虫子很小,背上有很好看的花斑。慕容轩曾听说过:越是漂亮的虫子越具有毒性。他看着虫子,虫子却对他的注视漠然置之。

    高放书记下午到京城去了,蓝省长在岭南被zhongji委的人带走,这多少出乎高放的意外。

    本来满怀希望的民营企业发展现场会,成了蓝省长最后的政治舞台,高放听了慕容轩的介绍后,用手摸着头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然后,他就要了车回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