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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
吕布像个金甲战神般走向了城头。
他已不再年轻。
眼角的皱纹诉说着他曾经流逝的岁月。
仍然一如往昔的英勇装束,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州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提画戟,威武凛然,再配上赤兔马,仿佛又是当年驰聘沙场的温侯。
年过四十的吕布,正是孔老夫子所说的“不惑之年”,但若真如圣人所说不迟钝不迷惑的境界还有所差距,他仍是迟钝和没有确切地主见。
“战士们,敢不敢跟我一起下去把曹老贼打得落花流水?”
风声猎猎,旗帜在飘荡,吕布傲立当场,回应他的,是震天价响的喊声:“敢!”
怒吼声中,激烈的士气蔓延到了极致,风在吼,马在嘶,飞沙走石,底下一万五千名齐齐上前一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是最佳的鼓声,精锐战士的体现之一。
吕布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很好!曹贼攻城掠地,屠城戮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尸骨如山以至血流漂杵,倘若下邳破,则此间诸军万民无一人可独活,眼下我们应当齐心协力,把曹贼赶出徐州,甚至将他消灭,才能换来和平!”
“是!”
“不错,温侯说得真对。”
“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五年前曹贼攻打下邳没有进展,一口气屠了四五座城池,把泗水都塞得满满的,下邳要是真破了,只怕要重蹈覆辙。”
在积极备战和吕布大力的控制舆论,将曹军妖魔化后,百姓几乎靠向了吕布的身边,都决意死战到底。战争从来都需要名正言顺的出兵换来民心,古今中外亦如是,希特勒在进军波兰时,派一支小部队先攻占了波兰的电台,然后以电台播报“波兰正式向德国宣战”,德国随即以自卫的名义迎战波兰,变得正义和光荣。
其实战争又哪有正义和不正义的,当流血和牺牲就代表了它的出现并不正义,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从来只有需不需要。
不得不说吕布的舆论控制得很好,即便曹操放出条件,投降决不杀害一人的消息,徐州百姓还是靠向了吕布,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曹操当年有屠城的经历,“临床经验”丰富,又怎敢再轻信?
唯一不看好吕布的,只有陈登。
在陈登看来,吕布已经进入败局,没有世家的撑腰,百姓的支持只能是松散的,起不到关键作用,更别提还有他暗中分化军队、拉拢世家准备支持曹操。
陈登道:“温侯,这曹操来势汹汹,有把握能制得住吗?”
吕布一笑置之,爽朗道:“元龙不要担心,曹操兵力虽多,可这些日子的不断有攻城之下,已丧师数千,而且他的大军远在天边,不及救援。我帐下骑兵众多,足以跟他一决高下。”吕布是三军最高救应使,部队都是精锐战士,又有“主场优势”,怎会惧怕城下的曹贼呢?
当吕布发下吊桥,冲军而出的时候,前方的曹军已经立好军阵,准备迎头痛击。
曹纯率先引两千名虎豹骑至城下,派骑兵作横向排列,长达数十丈,犹如一条长蛇。这正是最为著名的“一字长蛇阵”。
一字长蛇阵看似简单,实则难缠。不论你攻打哪段,都会遭到猛烈的攻击,若挥兵击打蛇头,蛇尾就会甩上来把你围住;若是击打蛇尾,蛇头就会掉头下来咬你一口;若是单刀直入的切进中路,则头尾齐上,将敌人彻底围死。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局。
吕布嗤之以鼻,这种阵法对付普通的将领也就算了,他可真没放在眼里,一字长蛇阵虽然难缠,变幻无穷,却也有法可解。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一字长蛇阵的“七寸”就在指挥台上。蛇阵的变幻皆源自阵眼的曹纯令旗指挥,只需派兵把曹纯先行击败,再将调控的令旗打乱,一字长蛇阵也就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可要瓦解对方的指挥台,何谈容易?且不说曹纯的虎豹骑尽皆精锐,左右的二百名亲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恐怕阵眼未摧毁,自己就先认栽了。
“老子当年匹马横行天下,岂会惧这几个幺魔小丑?”吕布冷哼一声,率先带兵冲击军阵阵眼。
“吕奉先果然是有勇无谋,未尝陷阵而独攻阵眼,岂不可笑?”曹纯冷笑一声,拨马走了几步,大声道:“迎阵,向中枢集中,擒拿吕布。”
长蛇阵猛地里一合,左右两翼向中心合拢,吕布夹马涌入阵中,被包了饺子。他并不慌张,方天画戟唰的扫过,首当其冲的两名骑兵被颠下马去,骨断筋折,不住地呻吟。身后三名刀盾手竖起盾牌,像一面铁墙缓缓推进。
吕布拨马回身,把戟一挑,钢铁锻造的盾牌就像薄纸一般破开,缩在盾牌后的刀盾手直接被掏开胸膛,血淋淋的肠子从碗大的伤口里挂着,直垂到地上。
那刀盾手惊得呆了,颤抖着双手要把肠子塞回腹内,吕布又是一戟落下,直接将他劈成两半。余人两名刀盾手被溅了一身血,惊怒交加,拼命冲了上去,一个连人带刀地扑向吕布,另一人顺势滚倒,使地堂刀法,要把赤兔马的马腿砍断。
不得不说二人配合十分默契,虎豹骑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战士,不可同日而语。
“鼠辈!无知鼠辈!”吕布又是一戟拍出,将那扑上来的拍飞,方天画戟在手中旋了个圈,猛地里往地下一顿,戟柄不偏不倚的刺中那个要砍马腿的刀盾手,柄端尖锐不已,直接贯穿他的后背前胸,活活钉死在地上。
曹纯毫不动容,只关注战场的变化,任他吕步如何冲击军阵,自己都是稳重的发送指令,只要令旗一招,长蛇阵就真如一条灵蛇般,噬人而食,将吕布这一头猛虎渐渐缠死。
吕布来回冲了七八次,竟也没能冲破阵眼,恼怒之下也有些佩服:“这曹纯的本领当真厉害,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灵蛇再灵动,也不过一头一尾。”扬鞭大喝道:“给我冲啊!谁能斩杀曹纯,赏银万两!”
呼啦啦的骑兵就犹如一阵风般,去如风,来如风。曹纯仍然以长蛇阵应付。
吕布杀红了眼,更是勇不可挡,亲率战力最强的陷阵营杀向曹纯,他这次用得都是轻骑,又是灵便的北方马匹,直接杀出一条血路,沿途敢拦路者均无一合之将。
曹纯眉毛一凝,没想到吕布竟还能杀透军阵直取上将,暗思:“不愧号为天下第一将,这用骑的本领竟凶悍至此。”当即拔出腰刀,掂量了几下,说道:“吕奉先,你的女儿已经落入我们的手里,袁术也不肯出兵救援,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
吕布大怒,一想到高顺所言,更不二话,挺戟刺向曹纯,冷笑道:“吕布欲举霸业,何惜儿女?今犬女是死是活,且看曹公之意,与我无关。”
曹纯大笑,腰刀劈了过去,戟刀相交,擦的一声,火星四溅。
曹纯手臂酸麻,犹如灌了两斤老陈醋,暗惊:“好大的气力。”怒气渐增,唰的一刀劈向吕布,刀夹风势,沙场上飞沙走石,扑打得叮叮作响。
吕布长戟一挑,铮的大响,曹纯腰刀被震得弹飞出去。吕布大笑,“不过如此,再吃我一戟!”长戟回旋,月牙戟凛凛然渗出微光,直刺曹纯的胸膛。
曹纯俯身避开,拨马就走,他失了兵刃,不敢直缨吕布之锋。胯下良驹飞奔,踢踏起一路尘土。吕布一夹赤兔马,方天画戟在手中狂舞,犹如嗜血魔神,赤兔马是出了名的宝马,迅如疾风,关羽能借马快一刀斩文丑,何况吕布。
二人在战场你追我赶,二人逐渐拉开十余丈的距离。吕布怒声叫骂,均是淫言秽语臭不可闻,要逼曹纯一决死战。
曹纯久经沙场的宿将,心如止水,并不理会吕布,只顾赶着拍马,待见时机成熟,猛地里一拽缰绳,黑驹“臾”的一声,前蹄弹起,人立起来。曹纯身子向后仰去,不慌不忙,迅速弯弓搭箭,双足勾在马镫上,回身射向吕布。
这招犹如神来之笔,兔起鹊落,吕布根本无法想象曹纯是如何夹紧马腹还可以回身射箭的,因此毫无防备,眼看一箭如流星坠地而来,方天画戟使出“大披风”之势,舞得戟影翻飞,啪的一声,箭被他打折在地。
饶是吕布驰聘沙场难寻败绩,此刻也是捏了把汗,险些被曹纯一箭射杀当场,不知曹纯是如何学会这等高明的骑术(马镫),以至于打了个措手不及。
曹纯有了这空当,趁势追击,宝弓握在掌中,又是一连五箭射了过去。吕布早已有了防备,手中的长戟左扫右挡,再也不能一击奏效。
此时的激战已入白热化,在吕布的精锐骑兵冲击下,一字长蛇阵已经乱了阵脚,再不能如先前一般润如其意的指哪打哪。
曹纯的亲兵团尽数涌来,团团护住他,唯恐为流矢所伤。曹纯松了一口气,回头问身边的副手,质问道:“曹昂那边搞得秘密武器,已经搞定了?”
“是,侯爷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您过去了。”副手压低了声音。
“很好!”
曹纯亲自率兵和吕布交战一阵,不惜用上最危险的一字长蛇阵,近距离地认识到了吕布的用兵实力,暗惊于他的用骑能力,实在是不可思议,还好这仗意在拖延和诱敌而已,当即沉声道:“全部撤退,往后方的阵地撤去,我们要在那个阵地上全力回击吕布,教他有来无回!”
副手赶紧射出响箭,擂鼓手鸣金,长蛇阵化尾为头,缓缓撤退。
吕布得意地大笑,策马左右走了几步,昂然道:“趁现在冲,从后面打,把他们打到满地找牙。”说罢,亲自带兵为前锋,追击而去。作为主帅的吕布亲自上马作战,无不激励着众多的士卒,也奋起斗志,从后面扑上追杀。
临阵退军是相当吃亏的,吕布的军队追赶上来,弓弩手不断地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铺天盖地的羽箭射落,曹军的后背都成了活靶子。
曹纯意在诱敌,对于轻微的折损兵马并不在意,吕布可是马背上打天下的,要迷惑别人容易,迷惑他却是难上加难,撤退之际还不断地将多余的军械遗弃,诸如军旗、刀剑等等物资。
吕布见状,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更是加催战士冲击,这些天以来就没打过顺心的仗,正好趁此机会把对方打垮,打到不得不谈判的时候,女儿就可以作为交换条件要回来了。
“冲上去,谁能把曹纯的脑袋带回来,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