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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尔等对本王的话有疑议么,嗯?”
一见到阿进泰二人的惊讶与无措状,三爷的心中顿时便滚过了一阵解气的爽利,然则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作出一副极之不悦状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吭了一声。
“不敢,不敢,王爷海涵,非是下官等无礼,实是肩上干系重大,为确保无虞,下官们也不得不多句嘴,且不知王爷所言之粮是,呵呵,是从何而来的?”
被三爷这么一问,阿进泰不禁为之尴尬万分,只是赈灾之事重大,纵使明知此际再行发问,少不得还会被三爷好生一通子奚落,可这当口上,阿进泰却是不能不问个明白,若不然,真出了啥岔子,他阿进泰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的,道理很简单,这会儿要是不问青红皂白地便答应跟李敏铨去调粮,倘若河漕衙门说不给,这责任可就要转嫁到他阿进泰的头上了,至少部分责任是跑不了的,这个险,阿进泰自然是不想去冒的,左右被奚落几句也死不了人,比起官帽子的落地来说,还真就算不得甚大不了的事儿。
“哼,怎么,担心本王哄骗尔等么?”
三爷可是精明之辈,阿进泰心里头在琢磨些甚又岂能瞒得过他,再一想到这些日子的窘迫,心中当真有了几分的火气,这便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当场揭破了阿进泰的小算计。
“不敢、不敢,王爷息怒,下官等,啊,下官等只是,只是……”
被三爷这么一整,阿进泰的脸色瞬间红得跟猴子屁股一般,冷汗狂淌不已,有心要解释一番,偏生这会儿嘴拙,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当真是窘迫得狼狈不堪,另一边坐着的公普奇虽要好些,可同样也是面红耳赤不已。
“只是个甚,哼,告诉尔等也无妨,这粮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啥人施舍的,这可是本王自掏腰包,真金白银买的,尔等要粮可以,须得按本王的规矩来,若不然,哼!”
望着眼前这两位狼狈不已的山东大员,三爷心里头好一阵的畅快,连日来的憋屈总算是一次性地发泄了出来,精神大爽不已,不过么,一样没给阿、公二人啥好脸色看,面若寒霜般地张口便狠狠地训斥了二人一番。
“请王爷明定行止,下官等定当遵从无虞。”
一听粮是三爷自己掏钱买的,阿进泰二人心中可就有些惊疑不定了,要zhidào眼下山东除了济宁之外,可是全面受灾来着,哪有地方能购得大批的粮食,若真有,又何须从湖广调粮,直接走布政使的账去买了也就成了,当然了,疑惑归疑惑,阿、公二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自不会在此时去胡乱发问,反正只要三爷肯担着责任,又能拿出粮来,于二人来说,也就足够了,至于疑惑不疑惑的,那大可日后再说了去了。
“尔等都听好了,此批粮拢共两千五百石,仅能支持一日之用度,各府按人口均分了去,此为其一,其二,两日后,还有一万石要到,走水路,尔等给本王加派人手,后日一早到码头上等着,船一到,即刻装车分发各府,不得有误,若有差池,休怪本王不讲情面,另,粮虽有,却不甚够,尔等须得以公告之形式,告知灾民,此两批粮秣乃是‘麒麟商号’所捐赠,以应急之用,七日后,官运之四万石必可及时赶到,朝廷断然不会视灾民之生死于不顾,些许困难,还请受灾民众多加包容,尔等也须打点精神,小心戒严,不得有聚众滋事之虞,尔等可都听明白了么,嗯?”
好生敲打了两位地方大员一番之后,三爷心中的火气已是渐消,可脸依旧是板着的,语气也没半分的和缓,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又好生敲打了二人一把。
“王爷高义,下官等叹服,定当谨遵王爷令谕,断不敢有违。”
搞清了粮秣的来历之后,阿、公二人固然为三爷的大手笔而震惊不已,可悬着的心却已是落了地,毕竟对二人来说,缓解眼下的灾情才是首要之务,至于其余的么,二人暂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在这等时分,马屁自然是得赶紧奉上,左右马屁话向来不值钱,又用不着纳税,多说说,也没啥坏处不是?
“如此便好,子诚,尔就陪公大人走上一趟好了。”
三爷底气十足地训了两位地方大员一通,可真说到粮在何处么,他也是抓瞎,到了该见真章的时候,自然还得往李敏铨身上推了去。
“诺,属下遵命!”
这几日来三爷窘迫,李敏铨的日子自然也就不甚好过,一边得奔走各豪族之间,以求购粮之kěnéng,一边还得帮着三爷分担心事,当真是烦得够呛,这会儿三爷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李敏铨自是与有荣焉,应答的声音自也就是又响又亮了的。
“王爷请稍坐,下官这就去安排相关之事宜,断不敢有误王爷之交待。”
三爷都已将话说到了这般地步,公普奇自然不敢再端坐如仪,忙不迭地站起了身来,恭谨万分地行了个礼,诚恳万分地做出了保证。
“嗯,去罢。”
三爷对公普奇这个八爷门下客可是半点好感都欠奉,也懒得跟其多客套,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准了公普奇之所请。
“下官告辞。”
三爷放了话,公普奇自不敢多有耽搁,周全地行了个礼之后,便与相陪的李敏铨一先一后地退出了书房,自去张罗调粮事宜不提。
“王爷高义无双,下官代山东数百万灾民拜谢王爷了。”
公普奇已走,可阿进泰却没动,而是默默地端坐着,直到估摸着公普奇已出了听力之范围时,这才双手抱拳,躬身朝着三爷便是一礼,语带颤音地谢了一句道。
“阿大人客气了,本王既是奉旨办差,自当得尽心而为,方不负皇阿玛之厚望,区区小事,实无足挂齿啊。”
眼瞅着赈灾一事已差不多算是能应付过去,三爷的心情自是大好,当然了,还不致到忘形之地步,该谦虚的,倒也没忘了谦逊上一把。
“王爷过谦了,下官之感佩确是出自真心,此番错若非是王爷您,呵呵,换了个人,只怕我山东数百万灾民可就要遭大罪喽。”
阿进泰迁延着不走,自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好生吹捧三爷一把,而是别有目的而来,这会儿见三爷心情大好,立马眼珠子转了转,大发了一通话里有话的感慨之言。
“哪里,哪里,阿大人过誉了,都是奉旨办差,谁来都是一般无二的,本王既蒙皇阿玛信重,又岂敢不尽心而为哉。”
阿进泰话里藏话的意味着实是太浓了些,以三爷的智商,又怎kěnéng听不出来,若不知先前已从李敏铨处得了准确的消息,也已是有了应对之道,三爷或许还真有kěnéng追问出声,可眼下么,三爷可是没兴趣去听阿进泰的挑唆之言了,这便假作不知状地打了个哈哈,胡乱地敷衍了一把。
“那是,那是,王爷公忠为国,此心可昭日月,下官惭愧啊,未能帮王爷分忧,实是有负圣恩,只是下官也有难言之苦衷啊,这一条,还请王爷见谅则个。”
阿进泰乃是有备而来的,这一见三爷不肯接招,自不肯就此作了罢论,这便话锋一转,吐出了些口风,试探引三爷往下追问。
“都是为圣上办差,尽心尽力便好,至于个人受点委屈么,那也属寻常之事,但消所为能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也就是了,阿大人不必记挂在心,从容行了去,若能救灾民于水火,余愿足矣。”
三爷要做的是大事,想着的是大功,口风自是紧得很,既不想让阿进泰分了功去,也不想提前走漏了风声,自是该如何搪塞,便如何扯淡了去,一句句套话说将出来,愣是憋得阿进泰难受至极,却偏偏还开不得口。
“王爷教训得是,下官自当牢记在心,只是……”
尽管已看出了三爷玩太极推手的意图,然则阿进泰却兀自不肯死心,这便牙关一咬,打算直接将谜底捅破了。
“能记住便好啊,而今灾情严峻,须臾耽搁不得,阿大人身为巡抚,乃朝廷之封疆大吏也,身上干系不小,本王可不敢耽搁了阿大人的正事,且先去忙罢。”
三爷可不是好糊弄的,这一见阿进泰如此不识趣地兀自要纠缠,心底里的不爽立马就涌了起来,也不给阿进泰将话说完的机会,截口便打断了开去,而后随手端起了茶碗,比划了一下,摆明了逐客之架势。
“多谢三爷提点,下官告辞。”
一见三爷已是端茶送客,阿进泰纵使有着满心的不甘,却也不敢再迁延,没奈何,也就只能是起了身,行了个礼,怏怏地自行退出了书房。
“嘿,夜猫子进宅,心怕都给狗吃了!”
阿进泰方才一走,三爷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鄙夷,随手将茶碗往身旁的几子上重重一搁,嘴角一撇,阴冷地骂了一声,内里满是不屑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