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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四年五月二十一日,又到了月假之时,然则八爷却还是一早就起了,梳洗了一番之后,又到后花园里打了几趟拳脚,舒散了下筋骨,刚想着去内院用些早膳,却见郑明睿从院门处急匆匆地赶了来,不由地便站住了脚,眉头微微一皱,虽不曾开口,可询问的目光却已是扫了过去。
“八爷,扬州急信。”
这一见八爷的眼神扫将过来,郑明睿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抢到了近前,一躬身,顺势将手中拽着的一枚小铜管高举过了头顶,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
八爷这几日的心神总是不定,等的便是扬州那头的消息,这一听有急信,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缩,也没甚言语,仅仅只是轻吭了一声,手一抄,已是将小铜管取到了手中,熟稔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倒出了卷写满了字的密信,只一看,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拽着纸条的手更是身不由己地微微打着颤。
“八爷,您这是……”
郑明睿跟随八爷已有多年了,还真未曾见到过一向从容的八爷有这等失态的时候,心不由地便是一抽,赶忙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扬州失手了。”
八爷摇了摇头,简单地回了一句道。
“啊,这……”
郑明睿乃是八爷暗底势力的统领,自是知晓扬州那头的部署,这一听八爷如此说法,心顿时猛然抽紧了一下,惊呼之声便已是脱口而出了。
“去,请陆先生即刻到书房一叙。”
八爷并未再多解释,只是挥了下手,不耐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尽管很想搞清楚扬州到底是如何失的手,可郑明睿却是不敢多问,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匆匆便向外院赶了去……
“八爷。”
陆纯彦一向习惯早起,听得传唤,自是到得很快,这一行进了书房,入眼便见八爷正有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中来回踱着步,一反往日里常有的雍容与淡定,陆纯彦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可也没多言,仅仅只是躬身行了个礼,轻轻地唤了一声。
“先生来得正好,您先看看罢。”
听得响动,八爷霍然立住了脚,抬起了头来,见来的是陆纯彦,眼神里立马闪过了一丝释然之色,但并未直接解释根由,而是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八爷有何打算?”
信是用密码写就的,并不算长,早已熟知个中规矩的陆纯彦只一扫,便已是看了个通透,但并未急着给出建议,而是一扬眉,神情淡然地发问道。
“我……”
说到打算,八爷早已想了不知多少条了,可说到把握性么,却是真谈不上有多高的,正因为此,他才会如此之烦躁,不为别的,只因刘八女对于八爷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些,那可是八爷的钱袋子来着,尽管不是唯一,可毫无疑问是最大的一个,八爷之所以能支撑如此大的场面,有近乎一半靠的就是刘八女那头源源不断的输血,错非如此,八爷也不会兵行险招了的,而今,事未办妥,反倒有kěnéng惹来弘晴父子的凶戾反击,八爷又怎能安得下心来,这思绪一乱,又怎kěnéng想得出甚好主意来,被陆纯彦这么一问,当即就哑口无言了的。
“行险之事不可多,常在河边走,又岂能不湿鞋,八爷还请谨慎。”
当初八爷定下动手之策时,陆纯彦便不甚赞同,只是八爷执意要行,陆纯彦也不好强烈反对,此际一见八爷慌乱如此,陆纯彦心中难免暗叹不已,但并未说甚重话,仅仅只是语调深沉地进谏了一句道。
陆纯彦话语虽说得平和,可内里的责备之意却是极浓,这一点,八爷自是听得出来,但却并未往心里去,不为别的,只因八爷其实并无太多的选择刘八女这条线是十年前就设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捞钱,为此,八爷可是耍了不少的手腕,以确保刘八女能在盐道上坐大,而刘八女本身也很有些能耐,加之奉承得又紧,每年都往八爷的私密小金库里装上不少的银子,十年下来,已然是八爷最大的一个钱袋子,自然不能容忍其毁在弘晴的手中。
“嗯……,而今之计当何如哉?”
尽管弘晴到了江南之后,似乎并无甚太多的动作,仅仅只是发布了一个严查令,可光是这一条,就足以堵死刘八女大肆贩卖私盐的道路,更遑论以八爷对弘晴的了解,又怎会不知弘晴此去江南必定会大施辣手,就刘八女那等满屁股是屎的主儿,绝对难逃弘晴的毒手,与其等到将来被动,还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为上,一旦事成,再来上个灭口之策,那便可万事大吉了去,这等算计虽好,可惜事情却愣是被办砸了,这叫八爷恼火之余,却也有些个无可奈何,自是不愿深谈,这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了开去。
“八爷您虽是能将线头斩断,这案子自当不致被牵扯到,只是刘八女却恐将难保,若欲万全,还须得以攻代守方有一线之机。”
陆纯彦虽对八爷的盲动颇有不满,奈何事已至此,埋汰已是无济于事,他也只能是尽力设法补救了的。
“哦,此话怎讲?”
尽管八爷有把握此案就算是查也绝难查到自己的头上,可却不敢担保刘八女也会没事,虽说已有了最终解决之安排,然则八爷实在是不想失去刘八女这么个钱袋子,此际一听陆纯彦有了计较,精神自是为之一振,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一是须稳,刘八女处万不可再有甚轻动之举,一切皆按着朝规行了去,若能拖延到弘晴贝勒归京,那便算是过了此关,至于其二么,则须得着落在工部上头,若是……”
陆纯彦点了点头,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不紧不慢地将所思之策一一详述了出来,直听得八爷连连点头不已……
“王爷,您这是……”
按朝规,月假一过,就该是大朝之时,今日个自也不例外,原本总是陪着三爷去部里办差的李敏铨也就得了些闲,但并未出府,也就只是在内院书房里与陈老夫子对坐闲聊着,正自聊得兴起间,突然间见到三爷黑沉着脸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李敏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起了身,紧赶着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竖子欺人太甚,哼,本王定不与其等干休!”
三爷的心情显然是差到了极点,并未理会李敏铨的问话,低着头,几个大步走到了上首的文案后头,用力地一撩衣袍的下摆,重重地端坐了下来,猛地一拍文案,气恼至极地便骂了一嗓子。
“王爷息怒,可是朝中出了甚大事了?”
一见三爷盛怒如此,李敏铨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抽,紧赶着出言追问了起来。
“哼!今儿个早朝赫申那厮连上了三本,尽皆是弹劾都水清使司之官员,此若非是老八那混球在背后指使,就赫申那小子安敢有此胆量,当真欺我太甚!”
自打弘晴到了工部帮办起,三爷口中虽是不说,可心底里已是将工部视为了自家的园地,尤其是经弘晴历次整顿后的都水清使司更是被三爷早早划入了己方的基本盘,很显然,赫申插手都水清使司一事已是被三爷视为了开战的信号,再一想起弘晴此番远去江南乃是众阿哥们所致,三爷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息怒,此事骤然而起,未必无因,还须得谨慎行事方好。”
李敏铨智算虽不算绝顶之辈,可洞察能力却是不差,这一听三爷如此说法,立马便有所察,只是他尚不清楚弘晴遇刺一事,自也就猜不出八爷此举的用心之所在,也就只能是泛泛而谈上一番罢了。
“哼,这都打上门来了,叫本王还如何谨慎,此事本王与老八没完!”
若不是手中一时尚无现成的弹章在,今儿个早朝时三爷只怕立马就要做出最坚决的反击了,这会儿还正在气头上,自是不愿听啥谨慎不谨慎的,气咻咻地便骂了起来。
“夫子,您看此事……”
三爷这么一发作,李敏铨自是不敢再劝,这便试探着将wènti抛给了正襟危坐在一旁的陈老夫子。
“做贼心虚!”
三爷与李敏铨搞不懂八爷为何会突然动手,可陈老夫子却是心中有数,不为别的,只因昨儿个陈思泽便已派人送来了扬州的飞鸽传书,只是陈老夫子并未将此事禀明三爷,一者是“尖刀”乃是弘晴自己的势力,实不足为外人道哉,二来么,也是不愿让府中人心惶惶,左右再过几天,扬州方面的急报也就该到京了,实无必要提前泄露出来,当然了,陈老夫子却是早就盘算过了八爷那头的kěnéng之反应,也早就有了对策,只不过陈老夫子并不想直接说破,也就只是言简意赅地点了一句道。
“嗯?”
一听陈老夫子此言蹊跷,三爷的怒火顿消,可疑心却是大起了,皱着眉头便轻吭了一声,虽不曾开口追问详情,可望向陈老夫子的眼神里却已满是探询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