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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第一次来到蓬莱仙岛,只觉得灵气充裕,流光绚烂。
但这只是我大致的映象,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映雪的身上,内心想着,找个无人的所在现身与他一见,将麒麟竭给他。
我虽并不觉得有多少亏欠,但麒麟竭未给他之前我总是欠他的,我本性不喜欢欠人。
我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一处后院,院子内百花锦簇,莺飞蝶舞,是个极美的所在,若是我仔细看,便会晓得这里比整个修罗国度都要美丽,但我并未欢喜得观赏。
“我在这里出现,他会不会吓一跳?”我心里想着,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但我却看见一个女子。
只觉得,此女玉貌花容,楚腰卫鬓,如月溪之空灵,似萤华之曼舞。
我看着看着,心里便不爽起来。
兄长曾说,我是修罗国度最美的女子,美到妖孽,生人不敢亲近。我知道修罗国度的女子以美著称,与男子的丑陋是相对的,男子有多丑,女子就有多美。我之所见美女如云,但兄长没有说错,没有人能够追及我的美。
那时,我却迟疑了,这人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人生得美貌,但武功就不一定比得过我了!”我心里嘀咕着。
我看见映雪对她行了一大礼,微醺的脸也正经起来:“公主有礼!”
“原来她便是这蓬莱的公主。”我撇撇嘴,嘴上不屑,心里却对她有了十二分的敌意。后来我知道,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唤作熙宁。
“你是……天地玄门的莫映雪?”她微微笑着,典雅而精致。
“是,少时与公主有一面之缘,承蒙公主还记得。”映雪恭敬道。
他们便坐在亭中聊天,聊起那少时的相识,聊起这些年的经历,和颜悦色,如同相识已久。
“哼,臭映雪,你与她倒是要好!”我极为不满,却不敢出声。
这里是蓬莱,若是换做什么别的地方,也许我就直接将他抢走了再说。
“冒昧一问,为何你身上好像……”熙宁蹙颦一问,倒是问得小心谨慎。
映雪便随意回答道:“遇见了一位有趣的女子,为她与一条水龙斗了法,伤了武骨,并不打紧。”
“有趣的女子?”我奇怪映雪这样形容我,我……有趣吗?
“有趣的女子?”熙宁也如是问道。
他便笑了:“是啊,明明有能力脱困,但却要我来搭救的女子,不有趣吗?”
我心里一惊:“他知道我是装的?他怎晓得的?”
“有趣。”熙宁抿嘴浅笑,不免有了好奇心:“既然你知道她能脱困,你为甚要救她,还为她伤了一身修为?”
他说:“人生无趣,遇见一个有趣的人,便跟随她吧。”
他说的平淡,却似一道闪电触及我的内心。我在不觉时笑了,我呆在他身边的理由,不也是一样么?
“那你不修仙了吗?”熙宁虽然赞同他的话,却还是问他。
“曾经我也回答过她类似的问题,我说,神仙不神仙不是要紧的事情,能有闲云野鹤,琴棋诗书的日子才是最紧要的。”他的笑容很真。
我回想起那时与他相处,他也是这样一脸单纯,无所畏惧,无所勉强。后来兄长说,映雪是一个真人,我觉得兄长总结得很到位。
“这一次蓬莱现世,父亲要我与仙道门派的弟子结亲,你瞧见外面的人了么?”熙宁说着,我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与无奈,好似并不喜欢这种亲事。“大小门派数百人,可笑的是,我唯独认识你。”
映雪不语。
我心想熙宁说的话不实,她不会是我,被关在一处牢笼里黑暗不见天日,怎会对外界的人毫无来往?蓬莱好歹也是天下第二大派,来往无不是惊才艳艳之辈,总有那么几人与她相识,唯独认识映雪之类的话未免言过其实。
但我并未开口。
“映雪,你认为,我应该选谁?”
我见熙宁笑了,那笑容里的无奈,便知她与我截然相反,优柔寡断。
“在下不知,但想必其中必有经世之才,当得起公主青睐。”映雪低眉回答。
我心里暗暗高兴,他好像并不希望成为蓬莱的东床快婿,这令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真是可人的家伙。
“那你呢?如果我选你呢?”熙宁又追加了一句。
“臭不要脸,小贱人,人家都说不要你了,你还死乞白赖贴上去,哼,狐狸精!”
我在心里肆无忌惮地谩骂着。
殊不知,只是第二次见到他的我,就已经将他放在心底,视他为我的人,而我自己却茫然不自知。
我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因为那时我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未免暴露自己而不得不离开。
我悄声出了蓬莱,在东海岸边化作渔农,一杆长竹,一顶箬笠,哼着歌,等着他。
蓬莱的宴会进行了三日,我便海钓了三日,闲时唱歌钓鱼,饿了便点了火石烤鱼,困了便在高高的椰树上小憩,也是自由自在。
但我并未等到映雪,在他出来之前我便离开了,修罗国度传来讯息,说兄长又犯病了。
……
距离我进攻乐陵的日子还有三天,我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牢里传来消息,说燕如月要见我。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
燕如月恨我入骨,只可惜她怀遗儿之时我将她一身根骨气血都给了遗儿,遗儿诞生之后她便只有内息,却无有动手的能力了。而我恰好也恨她害了兄长,更因为她是沓卢君的女人。只是我们两人有着不成文的规定,遗儿诞生之后便交由我教养,我不见她,她不见我,算算日子也有数十年了。
我来到牢里,她已不似昨日那般癫狂,一身行头也梳理得整齐得体,还是那般温柔美丽,较之日前多了几分神采。
我知道,想必是沓卢君的消息让她心头欢喜。
她与我隔着铁笼对立着,我静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会来,我们两个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总没有那么容易消散。”她轻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动我,昨日却让妖皇将我擒来,无非是要让沓卢投鼠忌器,拿我对付他罢了。”
我并不意外她能够说中这些,她也并非是一个愚蠢的人,否则兄长何至于如此?
她也不必理会我的情绪,兀自说着:“但他未必会因为我而犹豫,他不属于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所牵绊。你明知这些,又何必浪费心力?”
沓卢君……这个人真是枉费了了我对他第一眼的好印象。
“你为他心心念念,你也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如此?”我问她。
她笑了。
“帝释天,难道你忘记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爱一个人,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无时无刻不爱着他。
“你以为,你的沓卢君能够与我的映雪相提并论吗?”
燕如月被我的气势压倒在地,汗如雨下,苦苦支撑。
映雪是真人,是我的唯一,任何人都比不得他!任何人都不能与他相比!
“哈!哈哈哈……”燕如月的笑声如地狱的鬼魅一般凄凉,“哇”得吐出一口鲜红,落在衣裙上,如莲池盛开的莲花。
“那又怎样?”她一直保持着夸张的笑容,泪滴却如散乱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滚落。
我有些不耐:“我本以为你会在死之前忏悔,所以我来了,还想着,倘若你忏悔了,也许能够让遗儿认你这个母亲。但是现在么……”
“遗儿?遗儿还好吗?”她抬起头,望着我。
“你不配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我拂袖离去。
“不!帝释天你不能走!”燕如月扑在铁笼上,如恶犬一般。
是啊,她如丧家之恶犬。
“帝释天!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见我离去,她连忙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的母亲……
我努力回忆着她的模样,但好像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她的身影。
我出生便被关进了牢笼里,修罗王没有来看过我,但好歹他等到了我出牢笼的那一日,将他容貌记住。但我的母亲……
遥远的记忆袭来,关于她的记忆都是从兄长那儿的口述。
“小妹,母后的病又重了,我去求父皇让你见母后一面,但……”
那时,他也不过几岁的娃娃,坐在牢笼外面的地上,哭哭啼啼,好似一个女孩儿。
我以前常笑话他像个女人,缺了牙的他却总是说不过我。
但那一次我没有笑话他。我问他:“是不是修罗王不肯让我出去?”
他没有说,但他不说我也猜到了。
那十年里,除了送饭的侍女,就只有兄长来看我,为我带来外界的玩物与书籍。我咿呀学语是他教的,我读书识字也是他教的,他亦兄亦父亦师,是我最重要的人。但原本扮演这个角色的修罗王却从未见过,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这样轻易将我放出去。
又过了几日,送饭的侍女遮遮掩掩,站岗的侍卫连聊天的声音也没有了,我的心里隐约有些哀伤。
又过了两日,兄长将母亲的噩耗传入牢里,我才在他哽咽得听不清的话语中知道,我的母亲殡天了,听他所说,是病死的。
我停下脚步,说:“我没有必要去追究一个我不曾见过的人的死因。”
“那如果我说你的母亲是幽冥杀死的呢?”
燕如月几近咆哮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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