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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之气消失殆尽,也便意味着东皇钟虚影无法驱散,除非是由手持东皇钟之人亲自施术。
但,东皇钟在魔族,甚至,也可能不在魔族,要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送别了苍术,我一时无解,只好一边遣人打探东皇钟的消息,一边留意天地玄门的事情。
不论怎样说,映雪被下了东皇钟虚影,总和天地玄门有些关系。
并且,还有那个沓卢君不是吗?这仇这恨,不死不休。
又过去三个月,转眼又是樱桃时节。
此时的映雪在无浊崖已经适应,我也时常陪他,气氛缓和不少,但依然心存芥蒂。
一场薄雨一场凉,盛夏过后的天气让人舒爽很多。
我被一阵清亮的琴声所吸引,他弹的曲,是第一次见面时,他在船上的曲。
那时的我,便是被他琴声所感,才失足落了水,才有这后来无数的变故。琴为媒,风做证,天地相贺。
我为他洗一块巾帕,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眼,望向东方,旭日东升。
“远方有山,山脚有水,水上有方,佳人藕立。远方有山,山上有树,树下有屋,儿女绕膝。”
我似有所感,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琴声停,他转过身来,绕开了我的手。
“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他不带任何一丝感情,淡淡地向我说。
我微微笑着,摇摇头。
“琴声入梦,让我安眠不少。”
“映雪,你在这里已有三月,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中灵界的风景虽不如玄界,却也别具特色。”
“牢笼之所以为之牢笼,不是在于范围多大,而是无法自由。”他将手负在背后。
我知晓他说的意思,但是我放弃不了。
我将巾帕放在他手中,说道:“擦擦手吧,你的习惯。”
他望一眼我,并未说什么。
“走吧,你以为你以为的牢笼,真的是牢笼吗?若要比起对牢笼的概念,世上还有谁比得过我?”
我一笑。
世上若还有能够体会如我一般对牢笼的,也许唯有白凝霜了,但她比我好,至少她的牢笼,未隔绝亲人与友情。
映雪并未拒绝,只擦了擦手,跟随我之后。
我们沿路走过乡野,也走过城镇。
在一个镇子里,有一家菱角店,这家店的主人,原本是魔殿之人,是我御用的。
“参见天主!”
她很美,实际上,每一个修罗女性都美艳不可方物,这是修罗族的特色。
“老样子吧,来两斤菱角。”
“是,天主!”
她下去准备,我便领着映雪坐下。
“菱角?修罗国度也有这人间的东西吗?”映雪问我。
“原本是没有的,但是因为你,所以有了。”我一笑。
“那时,我因为兄长的事情前去保护莲华,那天,突然下起了雪。”
那是我第二次见他,我在山洞里睡着了,梦见他了,醒来就看见他站在山洞口,山洞外面白茫茫一片,他便单纯的成了一个黑影,将他的身姿勾勒得颀长,却又不失文雅。
其实那个时候,他每夜都来,只是我没有遇见他而已。
他问我,我的梦中有他吗?
自然是有他的,才见过一次面,我就将他放心上了,那日却是做了好一场春梦呢!
他说,笨流樱,我骗你的。
他说,是他想入我的梦来,想对我说,要与我一道。
他说,第一次见到我,红衣添血,在莲池下的水里,如一条锦鲤。他说,他母亲说过,遇见锦鲤,会带来好运。他说,我是他一辈子的运气。
“可惜,这些你都不记得,但是没有关系,忘记了的,我就将我的记忆与你共享,现在相处的时光,你要牢记。”
他低头,不语。
我笑了一声:“哈,本要说菱角的,瞧我说哪儿去了?那时我们一道追摩诃也驮,追来追去便来到了莲花镇下,你说你去过那儿,有一个很好吃的美食。于是,我第一次认识了菱角,并且爱上了这种美食。”
“那日还有一个小插曲呢,店里的老人家续弦,那女子很胖,很凶,很贪财,将老人家的钱财拿去堵了,还要抢前妻女儿的嫁妆。我气愤不过要去教训,你却拉住了我,自己编了个戏法捉弄了那胖女人。你将那鎏金重樱簪买下,送我,你看,就是这个。”
我掏出簪子递给映雪,他接过,反复看了看,便还给了我。
“抱歉,我并无印象。”
“不要紧,你只要知道就好了,不需要记得,记得这种艰难的事情,就让我来好了。”
菱角上来,我剥了一枚含在嘴里,笑得很满足。
虽然这家店的主人原本就是魔殿之人,但其实我并没有多少的闲情逸致来吃菱角,更何况,一个人吃,真的很孤单。
吃完菱角,又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回来时,我听闻无浊崖下有动静,面上一喜:“麒麟产子了!”
“麒麟产子?”
映雪还没来得及问,我就拉着他下了无浊崖去。
无浊崖很高,足有三千丈,崖下是一个深渊,有流水奔腾,水岸旁边有一洞穴,被各种宝石点缀得如满天星辰,便是这多深的深渊也并不幽暗,反而如在满月下的皎洁。
这洞穴是十多株冰晶树相互缠绕而成的地方,可以遮风挡雨,也很舒爽。
冰晶树常年生长在不见光的地方,通体冰蓝,如冰雕刻而成,晶莹剔透,这才有了冰晶树这称谓。
有美丽的蛱蝶在冰晶树丛飞舞,更添一些绚烂。
我听得洞穴里有龙吟声,还有麒麟的低呜声,便欣喜地跑了进去。
青龙听见声音冲出洞口,发觉是我,便低呜着凑过脑袋来。
我拍拍它的脑袋:“还撒娇呢,都是要做父亲的龙了!”
青龙嘶鸣一声,饶进洞穴。
“嗷——”
我听见麒麟痛苦惨叫一声,心中着急,便撒了映雪的手进得洞穴。
我见到麒麟时,它正舔着刚出生的幼儿,将胎衣吃下。青龙在一旁乱舞,可见它的兴奋。
麒麟无碍,我便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靠近。
麒麟有气无力地低鸣着,我抚摸着它的下巴,安慰它:“辛苦你了,待会儿我去让苍术开些药来。”
“多谢天主。”麒麟口吐人言,将脑袋在我手上蹭了蹭。
我看到麒麟怀中孩儿,比人族婴儿还要小一些,生有四爪,头有四角,长尾如蛇,通体粉红,娇嫩得能够看清小小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
我感受生命的奇迹,那近在眼前的蓬勃的生机。
“这崽儿天生四角,更有你们龙族与麒麟族的血脉,将来必不同凡响!”
我忍着鼻头酸楚,只简单说了一句,便拉着映雪离开了。
回到崖山,我靠在樱花树下,心中无比哀怨。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映雪站在我面前,问我。
我扑入他的怀中,任由泪流:“你知道吗?曾经我也曾怀了你的孩子,已经十七个月了,只要再一个月就能出生,但是……但是没有了……呜呜呜……”
“他还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他便在我腹中夭亡了……”
“我曾无数次幻想着我和你唤他的乳名,听他叫我一声母亲,叫你一声父亲,但都没有机会了,你知道吗?”
“我们的孩儿没有了,那是一个成型的男胎啊……他还那样小,透明的能够看见他的心脏在跳动,那是一个生命啊,他做错了什么呢?就这样胎死腹中,要受到这样的罪过?他那样的无辜啊……”
我哭着,唯有母亲才能够懂得的哀伤与痛苦。
我麻木着,只觉得是靠在她的胸怀,但手麻木了,脚麻木了,只想就这样靠着在他的怀。这件事,我都不曾向他哭诉过,根本来不及哭诉。
这件事,在我心底百年了,百年来我佯装坚强,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哭过。
没有发泄,没有消减,就这样存在我的心底,埋藏百年,今朝一触而发。
是,我看不得这等世界至纯之情,我是已经变得变态,偏激而固执。但是若不然要怎样办呢?在沓卢君杀我的时候哭吗?在坠入地狱的时候哭吗?在看到映雪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哭吗?还是在外人面前哭?谁有这个资格呢?谁都没有,因为映雪是我孩儿的爹。
“哭吧,哭得累了,抬头看看,樱桃熟了。”
我耳畔响起他怜悯的声音,那不是关爱,只是怜悯。
我感受到他的手在我身后拍了拍,这是他这三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接触我,也是第一次不推开我。
我抹了眼泪,从他怀里起来。
“让你见笑了,你现在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爱人,你不必如此。”
我望着他,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说:“我从来也不想要强迫你,三个月来,除非是触景生情,否则我也不会诉说我们的当年。当你怀着敌意,便是情,也染了尘。映雪不喜欢这样,我不会让他不高兴。但我终究是留下了你,不强迫你似乎也并没有说法,但无论你怎样想都好,我希望你能够用平常心去听我们的故事,哪怕是当做一个听书人,而非是阶下囚。”
“我想听你的故事。”
我微笑着,看着他,他在夕阳下,美丽的超尘脱俗。
“你是真心的吗?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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