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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经过了七八日,分别对制取青霉素和大蒜素,进行了两种药物方案的尝试,终于到了检验疗效的关口。
远界拿着一截细竹筒,里面装着清澈、无臭的大蒜素口服液,身边全是疲惫而又兴奋的面庞,以及他们期待的眼神。
这来自于蒜妖毒汁的萃取溶液,是否真的能抑制白喉棒状杆菌,拯救无数山中师生和国中人民,这段时间以来的有所努力,是否取得了理想的成果,就看这小小一支竹筒了。
天草院的制药房里,十几名师弟师妹围着他,门外还有几十上百人,大家都紧张地等待他宣布结果。
蔡中霞眨眨眼问:“三师兄,可是该找人试药了?天草院里,就有七位师妹等着你救命。她们都愿意试药的。”
远界抬头看了看她,微微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从确定有莘靠北为山院中第一个白喉感染者以来,这七八日间,元穷山上,已有上百名内门、外门弟子、教师相继倒下,均表现出了白喉症状。
其他年纪大些的人还能撑住,但衫辛的病情,现已发展到后期,终日严重头疼、咽喉疼,咳嗽不止、多次呕吐,痛苦不堪,危在旦夕。
更多的人,则尚不确定是未受感染、自身免疫,还是病菌潜伏期未到。
远界日日心焦,现在终于有了救命稻草,可出于严谨态度,他仍是忐忑不安,不敢轻易给人服用,就像上一次提取的那瓶青霉素一样。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病“人”,可以为大家试药,虽然也有些不忍心,但总好过拿别人来试。
走出天草院,身后众人一路跟随,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元崇院。
祸离和彭秀听见前院有很大动静,来了许多人,便开门出来看。
他二人都弯着腰、夹着腿走路,姿势奇怪、步履蹒跚、一步一挪,像是得了重病,或者风流了整整两天似的。
他们开门看见彼此,见对方脸色也是病恹恹的,各自心中起疑。
“难道彭秀这家伙也和我一样被火鸡烧了?一滴水、一粒米都不敢吃?”祸离看彭秀面黄肌瘦,不禁猜想。
“莫非祸离这家伙也和我一样产生了那种幻觉?也连续两晚榨干自己?”彭秀看祸离严重虚脱,不禁猜想。
两人有礼貌地互相笑笑,再看向前院,男男女女几十人,觉得还是不打照面为好,便都回了屋,关上了门。
远界来到厨房边的鸡笼处,看见那只跟随自己的火鸡,受到驱逐,不得回笼,正半死不活地趴在笼外。
他抱起那鸡,轻轻抚摸,柔声说道:“小鸡,你愿意为我们大家试药吗?”
那鸡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咯”,不知是病痛的呻吟,还是真的听懂了人话。
远界扶正鸡头,掰开其喙,“小鸡,我们全院、全天下人都会感谢你的,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你是大家的希望!”
半管药灌下去,火鸡昏昏欲睡。
远界叫人为它铺草为垫,独磊一窝,软软乎乎,暖暖和和。
再看鸡笼内,鸡群之中还有三四只,像是发了病,无精打采。
他便将剩下半竹筒的药,喂给了一只母鸡。
施方尺拿着他之前制备的那瓶青霉素问:“三师兄,这一剂药,不试试吗?毕竟也花了那么多工夫。”
远界摇头,叹气说道:“杂质太多,没有条件提纯,或许,比疫毒更毒。”
又对众人说,接下来,只有等了,看效果而定。
来到支机院,看望衫辛,见她可怜,远界心中落泪,抓着她的手,不断安慰。
“妹妹,别怕,你一定会好的,马上就好。然后,我再带你去抓那种会说话的大鱼,巴苁姐姐做给你吃。”
衫辛躺于厚席厚褥之中,不时咳嗽,气息孱弱而急促,眼睁一线,艰难抬手,轻轻碰触远界。
他便立刻抓住她的手,俯身贴耳去听她说话。
“远界哥,我不怕,你会保佑我。”
旁人指着墙上一物让远界看。
他抬头望去,见一神龛,牌位上书:“弗远界之齿”。
听人一说,原来是当日,自己吐在有莘靠北脸上那颗脱落的乳牙,忍俊不禁,笑出泪来。
巴苁泪目,泣声说道:“衫辛每天早晚都要拜,别提有多虔诚了。我们也都跟着拜,远界,你是我们大家的守护神。”
他听了,把脸贴在衫辛的手上,唱歌哄她入睡。
傍晚再去看那只火鸡,呼吸较之前为顺,已能勉强自己喝水,虽仍显头重脚轻、走路歪斜,但起码,能够站立片刻了,各种症状稍缓。
远界观察其变化,心想:“这个世界的白喉杆菌,虽然也能感染鸡,但对鸡的危害,似乎不如对人那么大。而且鸡的体型小,我的给药量又足,故而能快速见效。那么说明,这药能用。”
他又看了看鸡笼中的另一病患,也有好转迹象,心中大喜,恨不得马上让衫辛服药。
“为保险起见,再观察三天……还是两天……一天吧。只要明日之后,小鸡的症状明显减轻,就立即给衫辛服用!”
当晚,又给火鸡服下小半竹筒的大蒜素口服液。
翌日一早再看,那鸡已能自己进食,偶尔咳嗽,却不喷火,精神状态,显着好于前日。
另一病鸡亦然。
远界欢快跑去支机院,在院外就喊:“衫辛,衫辛!”
“三师兄来啦!”一女弟子向他见礼问候,表情却说不上高兴,明显忧愁更甚。
远界却没注意,兴奋说道:“那药可用,我再观察一日,明日就给大家服用。”
说完,进屋一看,心却陡然一沉。
只见衫辛面色苍白,毫无血色,颈部肿大。
摸其额头、面颊,只觉烫得吓人。各种症状较之于昨日,严重许多。
旁人给她喂水,皆自唇角流失,无法吞咽,完全喂不进去。
巴苁端来刚熬好的粥食,她也迷迷糊糊,张不开口,气若游丝。
“这如何是好?衫辛她……远界,你想想办法,救救衫辛妹妹!”巴苁等人焦急万分,齐声央求。
“不等了,马上用药!”
远界当机立断,从衣袋内取出一支细小竹筒,拔掉木塞,扶起衫辛,捏其颌骨关节,强行打开口齿,喂其服药。
然药入口中,却无法吞咽,顺嘴流出。
“必须注射!可怎么做针头呢?”远界紧皱眉头,手指颤抖,自言自语,脑中拼命思索。
巴苁忙问:“什么是注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直接把药打进血管!缝衣针,中空的缝衣针,就是细细的管子,能做出来吗?”
所有人听得一脸迷茫,完全无法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工具,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她们听远界解释良久,才稍稍明白一点,巴苁问道:“是不是像毒蛇的毒牙?”
“对!用金属加工出针头,固然是没有这样的工艺,但用蛇的毒牙代替,倒是可行,但要严格消毒就好。”
“与其用蛇牙,三师兄不妨试试桑棘牛的刺!”繁娥突然提示道。
经过这次内门选拔,繁娥也成为内门弟子,这几天,她每日回到支机院,看望衫辛和其他染上疫毒的同学们。
她说的桑棘牛,是一种形似长戟大兜虫的甲壳昆虫,大而有力,没有长戟,但有一根长达三寸的针状口器,能深深扎入树干中,吸取汁液,因此得名“桑棘牛”。
远界如被一语惊醒,眼中放光,忙问:“繁姐姐说得对!桑棘牛的刺针中空,坚硬而无毒,比蛇的毒牙可好多了。在哪里才能买得到呢?”
“买?”繁娥一愣,笑说,“哪有卖虫子的!你去山下的桑田,应该能抓到。这种虫子喜欢桑树。”
此时此刻,元穷山下,数里之外的某个村中。
伍雁一干人等,从前来买酒的两名外门弟子口中,已问出山院内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知道疫毒已经在山院中传播开来,远界正焦头烂额地制作解药。
有了这些情报,他便与仲父、荒术馆八杰,暂且在村中一户人家中住下,另做计议。
至于那一男一女,只先囚禁于此便是,待事后再放,免得节外生枝。
伍雁换上常服,咳嗽了两声,说道:“如此一来,我有办法引他出来,远离元穷,单独杀了他。便可不必惊动山神老儿,省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