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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一丛绿植,枝叶还挺茂盛。
脸和普通人差不多,是个俊美白净的书生模样,就像远界这样。
手能从前屋伸到后屋,抓住小孩后,又缩回去。
光脚,跑得不算快,但是个攀岩小能手,脚指头能分出无数枝杈,抓着岩石、树木,身体横着往上走,如履平地。
看着它翻过小山,就再也追不上了。
远界汇总了村民们的描述后,脑中有了大致画像。
又有人说,这树精力大无穷,抄起大几百斤的石磨盘,随手一扔,就砸穿了家里的夯土墙。
带远界去看,整面墙都砸倒了,磨盘被树精抓过的地方,留有深深的捏痕,入石三分,只怕再用点力,磨盘都要被它捏成粉。
还有人拿来一些坏了的砍刀、斧头,说树精坚硬无比,刀砍刀缺、斧劈斧裂。
他问,树精使了什么妖法。
村民回答,它会土遁,所以抓不住。
远界一听,既然会土遁,何必还要用脚跑,何必爬山?
村民们就答不上来了。
大家说,这三个月来,全村集资请仙人来捉妖。
总共找了四位,两位嫌钱少,不来。
另两位来了,一个白吃白喝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来了树精,结果人一溜烟就跑了。
另一个运气差点,当天刚到,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树精一根枝条切成了两半。
胆大的一看,仙人胃中空空,肠子里连粪都没有,饿了几日了。
如此困窘的“仙人”,想必也是个假冒的。
正在远界琢磨怎么对付树精时,旁边还是有人坚定地认为他就是树精,或者是和树精一伙的另一个妖。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指着他不停地骂,骂不过瘾,甚至拿起地上那裂了口的斧头就要砍。
众人连忙夺了斧头,劝慰说,既然有仙人救他,那八成假不了。
妇人却说,怎知那就是仙法,不是妖术。
众人又说,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如赌一把,万一真是捉妖人,兴许还能救回个把孩子。
可那对夫妇却死活不愿意,偏要杀了眼前这人,大家越劝,他俩反而越激动。
最后闹了好一阵,两人终于哭哭啼啼地道出了真心话。
他家两个小孩先后都被树精抓去,到今天已经两个多月,绝无生还的可能。几天前,还在山下找到了被野狗叼出来的小孩衣物和骨头,正是自家孩子。
两人心里恨不过,就算这位真是捉妖的仙人,就算还有活着的小孩,救回来又怎样。
他家的孩子已经死了,凭什么别人家的能救回来,为什么仙人来得这么晚。
这种心情,没人能安慰得了。
一帮邻居把他们拉走,带回家,剩下的人和远界商量,怎么捉妖。
远界让人带他去看所有的案发现场。
他发现,去往各家的一路上,到处都有明显的痕迹。
土路上的奇怪大脚印都是连续的,受害者家的院子里、门上、墙上、床上、地上,也都有因毒液腐蚀而变色的印子,印子的颜色因材质不同而不同。
再看树精遁地消失的地点,只留有一个表面的洞,几铲挖下去,并无钻土挖隧道的迹象。
若说土遁是人与土融为一体、瞬间转移,远界不信。
有那种本事,何必遁土?像桑棘牛一样,遁空不好吗?
因此他判断,这个树精并不会遁地潜行,只是临时挖个洞,钻入地下躲藏一会儿,等人走了再从原地出来。
而它之所以要躲,而不是直接和追击的村民干仗,说明还是有它怕的东西,也许是火。
妖是动植物修炼成的,都怕火。
到此时,他心中已有了至少七成把握。
“谁拿了我斩妖的刀?速去取来。”
跟这些人说话,要有威严,直接下命令,才有最好的执行效果,不能客客气气、有商有量,那样反而耽误事情。
众人不解,他就伸展手臂比划,多长、多宽,黑色外鞘,刀柄有绳纹,还有锷。
一人恍然大悟,说,以为是木棍,就拿给老父当拐杖,老父嫌太弯,又拿去搅粪缸了,这样浇菜施肥的时候更均匀,上面那个手抓的把,做得还正合适。
远界火冒三丈,却不便发作,只捶胸顿足,叫人快去洗干净拿来。
拿来之后,味道何止冲鼻,简直辣眼睛。
那人说已经洗了又洗,晾晾就没味儿了。
他咬牙切齿地接过问神刀,头都不敢靠近,只能侧着脸说话,叫人再牵一条看门狗来,杀一只鸡,鸡剁成块。
另外,生火做饭,他饿了一天了,得先饱餐一顿,再去捉妖。
吃完饭,远界说:“两个人跟我去,其余人都留在村里。我们执行A计划,村里的执行b计划。”
谁也听不懂,他便解释说,自己带两个人、一条狗,顺着树精的踪迹去找它的老巢,其他的人留守,以防此时树精不在巢中,却从别路来袭。
“你们每家每户都准备好锣鼓,谁要是发现不对劲,就敲锣打鼓,大声喊‘树妖来了,请上仙现身杀妖’。其他人家听见,就一起敲、一起喊。让树精听了,知道有仙人在此,就会逃回巢穴,我在那等着它。”
“啊——仙人妙计啊,妙计!我们知道了。”
远界带着两个壮汉从村子出来,一个叫麻兜,一个叫麦熟。
前面的路还算宽,路上的妖精踪迹还算明显。
他就利用这段路来训练狗追踪气味。
让狗闻最近失踪小孩衣物,如果方向走对了就赏一块鸡肉,走错了,就拉回来,重新闻,重新走。
加上他自己的嗅觉也超常人百倍,人狗互相配合,准确性极高,就这样一直来到村后的小山崖。
此时正是黑暗的黎明,周围荆棘丛生、湿草遍地,那些毒液腐蚀的印子隐藏在杂草里,就难以辨认了。
农家狗经过这短暂的培训,虽然还不能熟练地胜任这份工作,但指个大概方向,基本足够了。
三人带着狗从崖壁旁边绕道上山,到了村民们看见树精消失的地方,现在交给狗来指路。
有个粗略的方向之后,他们再打着火把,仔细寻找树精的脚印和毒液残留,继续往前探。
如此,人和狗互相配合,一段一段向前摸索,走了好几十里路,天快亮凉了,终于到达一个山洞。
狗对洞里连声大叫,一个劲儿向往里冲,里面有浓烈的血肉腥气吸引着它。
洞口也就刚刚两人来宽、一人多高,颇为隐蔽,外面覆盖着浓密的植被。
若不是狗的反应如此之大,真到近前都发现不了。
远界叫人把狗拴远一点,别惊动了洞里的妖,然后拔刀砍净洞口的藤蔓和树根。
三人打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进去。
洞内湿寒,岩壁渗水,脚下凹凸不平,略向下倾斜。
越往里走,空间越宽敞,血腥味也渐渐明显起来,但没有尸骨的腐臭。
来到一处五六丈宽、十几丈高的洞室时,远界发现,地面平整了许多,脚下的岩石就像被打磨过一样,这里干净整洁,与前半段明显不同。
火光照耀四周,居然还能看见许多花草。
那些植物并非从石缝里长出的,而是种在一个个长条形的花盆里。
花盆则是由一段树干从中剖开、掏空而制成的。
可以想象,这里住着讲究人(或妖),每天还要把它的盆景搬出去晒太阳,再搬回来,恐怕为的是中合洞内的腥气。
突然,麻兜惊呼一声,冲向边上一块岩石,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原来,岩石上放着一堆小孩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一件摞一件。麻兜从中认出了自家孩子的衣服。
“何人闯我洞府?”
一个介于男女之间、且充满压迫感的怪异声音,从更里面的洞室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