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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阳光不会刺眼,落在泛黄树叶上,落在有些蔫吧的根茎上,只能凸显其衰败,不能平添一丝美感。
百炼擂台也没有一丝美感,这座用于战斗的擂台不知道在即翼关建成了多久,或许即翼关还没在这里时,它便存在于此。
这座擂台看起来极其雄伟,用无数根巨型铁链拉起的中心擂台呈圆形,虽然经过了多年风雨,看起来锈迹斑斑,但却让人一眼便知其肃穆。
擂台中心的地面是由金属打造,却不上锈迹,干净的犹如一面镜子,在这种诡异的对比之下,这座擂台上的人做出在诡异的事情,似乎都可以接受。
张小刀的掌心血飞溅而出,在落地时上一瞬的吵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死寂。
“梁玄,可敢一战?”这句话中气十足,在吵杂消失后反复回荡在即翼雄关之内。
百炼擂台完全围起的四万余人表情各异,但这些表情却悉数凝固在一张张各异的脸颊上。
坐在哨塔vip席位捧着木桶吃着爆米花的杨清恐怕是此时动作最大的人,她将爆米花桶放在了地面上,生硬直挺挺的站了起来,看着身下那擂台中央持刀而立的男儿,竟有一种许多年都未曾出现的热血感觉。
这种死寂在张小刀的声音反复回荡了十余次之后终于被人打破。
这是一个扣耳朵的动作,不知出自那里,可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之中发出的‘沙沙’声格外刺耳,以至于让很多人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这个动作。
而这个动作的另外一层含义则是不相信张小刀刚刚的喊话是真的。
梁玄也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在这之前他猜测到黄贞凤找他打了一架是为了给他的徒弟铺垫,而当张小刀霸气十足的指名道姓的喊出可敢一战后,他仍然觉得不真实。
他梁玄何时是被一名刚刚来到边关不到两年的新兵随意喊出名字的人?
他梁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被肆意挑战的目标?
于是,梁玄站了起来,迎着四万人的目光站了起来,他的腰杆如枪笔直,他的目光如同雄鹰俯视,他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口道:“你疯了?”
‘你疯了’这三字说的很含蓄。
就像是在斥责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而以梁玄的身份对张小刀说出这三个字也未尝不可。
可张小刀显然受不了梁玄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刀锋所指梁玄,没有开口,另一手伸出了被割开了一道口子的手掌,用意明显。
即翼关内的哗然之声在张小刀的动作下直冲云霄,传进了荒山之中,惊吓了不知多少飞禽走兽。
割掌在盛唐代表决斗发起,虽说这只是民间的规矩,但一旦涉及到尊严等等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狗屁东西,人们往往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梁玄没有觉得自己的选择不理智,他在一众边关大将的目送下,走下了高台,走在木制阶梯上,看着擂台上的张小刀一动不动的动作,心中杀意骤起。
而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后,四万边军儿终于开始接受这一事实。
可即便这是事实,也需要人们接受一段时间。
在边军历史的演武中从未出现过现如今的状况,作为参赛的边军儿居然在夺魁后向成名将领挑战,而且还是割掌的尊严之战。
梁玄与张小刀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到底是张小刀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名震边关,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但却可以从一些事实上进行联想。
于是,很多的边军首领似乎都察觉到了这一战的意义似乎非同寻常,不由得更为骇然的看向了张小刀。
这里是即翼关,这里是边关之王李毅的地盘。
没有李毅的默许,张小刀敢于站出来挑战梁玄?更重要的是李毅凭什么相信张小刀有资本挑战梁玄?
即便张小刀已经进入通窍境,但也不过仅仅是通窍境气轮品级,如何能与以凝结气海的梁玄相比?
然而,无论有多少理由可以支撑这荒谬的事实不成立,既然是事实,那便只能接受。
这一幕,似乎滑稽的让上天笑出了眼泪。
如同珠帘一般的雨幕倾斜而下,在天地间汇成了一条条连绵的雨线,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渐渐不像是珠帘,而像是一颗颗巨大的珍珠。
珍珠砸在张小刀的落雪刀锋上瞬息间粉碎,继而被更多珍珠淹没,他抬起的手掌仍然没有放下,任由雨水冲刷,冲的脚下一片殷虹,可见他这一刀割的很深。
张小刀黑发渐渐被雨水打湿,这突如其来的滂沱暴雨也让宽阔巨大的演武场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张小刀仍旧没动,而梁玄则依旧缓步而来,这两人的动作似乎影响了很多崔不及防的边军儿。
人们抬起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看向了雨幕中的两人,忽然感觉不到雨水的存在,眼前的事情不容许他们每一个人错过。
雨幕中,梁玄登上了百炼擂台,周身上下尽是白色气雾,似乎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并没有能接触到他的衣物,而是不自主的外溢元气全部震碎。
雨声也越来越大,人们看到的画面越来越模糊,然而梁玄的声音却不模糊,穿破了雨幕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可既然割掌了便是对盛唐每一个男儿都重要的事儿。”
“嗯。”张小刀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自信可以挑战我。”
张小刀仰面,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少许的那张另他刻骨铭心的面孔,咧开了嘴角,用不屑的声音道:“我只是来复仇而已。”
梁玄簇起了眉头,想起了灵隐县的事情,想起了那些一辈子都在打猎种田的贱民,想到了那个砍柴的父亲,轻声道:“他们死了比活着好,下辈子有机会做个富贵人。”
“狗屁。”张小刀眯起了眼睛,扬起了刀锋,切破了雨幕,变为了一道白线,乍现在两人之间。
梁玄对于这道刀气并不在意,他的双指轻轻一弹,指前的雨幕骤然凝固变的晶莹剔透,在阻隔了那道刀气后,崩碎,瓦解。
张小刀并没有因为这一刀并没有对梁玄造成任何威胁而感到泄气,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无数铁锁拉起的巨型擂台中大雨滂沱,渐渐的遮挡住了许多边军儿的视线,却阻挡不了坐在高台上将领们的眼眸。
他们看着张小刀春刀连绵犹如春雨,不由得渐渐的长大了嘴巴,明白在刀法上,张小刀已经到了极高的层次。
世间术法千万,如若详细分化,便是登堂—入微—如意—灵犀。
张小刀的刀法已然有了如意的味道,并且拥有可遇不可求的意境,迈过了入微的门槛,登上了大雅之堂。
有人发出了惊叹之声,然后这种声音连成了一片。
李毅站起了身子,眯着双眸看着擂台处的雨雾弥漫道:“咋舌的,恐怕还在后面。“
话音刚落,擂台中的张小刀刀势徒然一变,天幕中倾斜的雨水自然分开,不知为何开始躲避那道寒芒。
仿佛雨水在这一瞬听得懂张小刀的话语,不愿为刀锋带来一丝的阻隔,而落雪长刀则一刀比一刀凶狠的劈砍而出。
雨线在这种狂暴的刀法之中纷纷疾射而出,溅出了擂台之外,溅在了边军儿的脸颊上。
坐在哨塔上的杨清眯起了眼眸,不时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问道:“如何?”
这声音自然来自黄贞凤,杨清没有任何动作,目不转睛看着雨雾弥漫的擂台,轻声道:“那要看你伤梁玄伤的多重。”
黄贞凤簇了簇眉头道:“能打平就行,莫非小刀认为他能在这里杀了梁玄?”
杨清将装着爆米花的木桶递给了黄贞凤,道:“不然你认为小刀来干嘛?”
黄贞凤簇起了眉头道:“我虽然是他师傅,但我发现你比我了解他。”
“因为我是他姐姐。”
“既然是姐姐,你为他杀梁玄的事情做了什么安排吗?”
“不需要安排,张小刀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潜力,我只要在写一封信,相信爱才的陛下不会砍了他。”
“你倒是省事。”
“复仇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
“那李毅做了什么吗?”杨清终于看向了黄贞凤的那张老脸。
“他?嗯,我想他应该不允许这里出现人命。”
“也未必吧。”杨清调皮的跳起了黛眉,似乎心情因为张小刀登上擂台死战梁玄而变得异常美好。
雨水中,张小刀一进在进,梁玄在吃惊于张小刀表现出的一切实力,一退在退,似乎想以逸待劳。
然而梁玄不明白这场战斗在张小刀心中意味着什么,就像他不理解那些猎户死了就死了,你张小刀何必与我苦大仇深一般无二。
但张小刀知道,这场战斗没有以逸待劳,这是属于他的复仇,这是小人物的复仇,没有向全世界宣告,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只是一味的干脆果决,一味的咬紧牙关。
来到边军近两年来的修行成果将在这一战中盛放,他心中对于逝者的眷恋也随着一刀刀的劈砍而出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划破雨幕。
这场战斗,不一定会被写进历史,但绝对会潜藏在四万边军儿的脑海中,在数十个年头后时不时的会闪出那么一两个画面,依旧震撼,依旧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