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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进了耳朵,夜寒川认真的想了一下。
先前静姝就说过,不喜欢他和谢雨嫣有什么瓜葛,还把情分这档子事揽了过去……
“侯爷别为难,本就是我来求人,皇姐生气打我骂我都认了,这没什么的。”谢雨嫣见他沉思,适时说道。
夜寒川压根没听进去她这句话,淡漠道:“你不必去,我自会和她说清楚。”
“侯爷这般为嫣儿着想,嫣儿真是惭愧。”谢雨嫣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感激里恰到好处的夹带了一些仰慕和爱意。
微微扬起的下巴小巧洁白,她知道自己这样最是娇弱柔美。
夜寒川剑眉蹙了蹙,直言道:“你想岔了,我只是不想你去她跟前碍眼。”
谢雨嫣脖子僵住,脸上的表情也僵住。
嘴角动了动,绞尽脑汁想了一句体面话,想给自己铺个台阶下。
没等说出口,后边一声毫不遮掩的嘲笑把她准备好的台阶砸了。
静姝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的笑意还没散,闲散的走过来,垂下目光,看了谢雨嫣一眼。
姚五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没上前,藏在高墙后边看热闹。
“嫣儿见过皇姐。”谢雨嫣咬了咬牙,怯怯道,说完偷偷看了夜寒川一眼。
“嗯,继续跪着吧。”静姝云淡风轻的越过他,对夜寒川道:“下来。”
夜寒川下了马车,站到她身边。
“我不是说你欠的恩情我还吗?”她和声问。
然而夜寒川何许人也,久经战争厮杀,对危险极为敏锐,立即察觉到了小风小浪后的海啸。
“是,我回去正要和你说。”顿了顿,他又加了句,“此事后我们就两清了。”
“皇姐,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找侯爷帮忙的,你不要生气。”
“问你了吗?”静姝冷喝道。
谢雨嫣巴不得夜寒川多看看她凶巴巴的样子,怯弱的缩了缩脖子,“对不起皇姐。”
也就装柔弱这点本事,静姝转开眼,问夜寒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夜寒川摇了摇头。
静姝微微眯了眼睛,就听他又说:“都依你。”
还算识相!
她清了清嗓子,道:“六妹,先前我就告诉过你,威远侯欠的情分我替他还了,你找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谢雨嫣:“我……”
“行了,你我心里都清楚。”静姝冷漠的摆手打断她,“放过谢承运这事我可以应你,但你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确定要用在这件事上?”
谢雨嫣目光动了动,暗自盘算了一番。
现下最主要是救出二哥,这恩情本就是白捡的,怎么用都不亏。
“嫣儿确定,多谢皇姐。”她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静姝无情的打断她,“先别忙着谢。”
谢雨嫣闻言心中一紧,她想反悔?还是知道了什么?
“既然要两清,自然是当初欠你多少现在还你多少,免得还多或还不够日后还要麻烦。”静姝淡淡的问出了最让谢雨嫣紧张的问题。
“你当初帮了威远侯什么?按着情分大小,我放过谢承运,不会亏着你。”
谢雨嫣紧张起来。
本来帮夜寒川的人就不是她,她也没从夜寒川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哪里能答得上来?
“皇姐若不想帮就罢了,何须用这种由头。”她垂下脸,“不过是些小恩小惠,是嫣儿贪心,妄想侯爷帮我。”
“于快饿死的人一个馒头也是救命之恩,我分的清,你只管说。”静姝看着她。
谢雨嫣咬紧了唇,各种对策在脑中走马灯似的过,最后她求助的目光投向夜寒川。
看起来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这事能不能说。
静姝狐疑的看向夜寒川,她一直没问这恩情怎么来的,难道还见不得人?
“当时我第一次到京城,被人欺负,她撵走了那些人,带我吃了东西。”夜寒川道。
静姝心道,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过夜寒川年幼时难得出现一个保护他的人,这应当算挺大的恩情,看来她还真得好好保下谢承运。
“难为侯爷还记得。”谢雨嫣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
谢雨嫣小时候和夜寒川认识,赵熙柔小时候也和夜寒川认识,这让静姝心里有那么点不对劲。
敢情只有她缺席了夜寒川的童年?
“我知道了。”静姝心里不舒坦,话说的也不客气,“我会想办法让父皇放开谢承运的禁足。”
谢雨嫣心下大定。
只要二哥能走动,就一定能扳回这一局。
“多谢皇姐。”
一直到回府,静姝心里那点郁闷都没散。
夜寒川默不作声的跟着她,一直跟到了长公主府的厅堂里。
静姝脚跟一转,险险撞上他胸膛。
夜寒川退后半步。
静姝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往回一扯,又把那半步给扯了回来。
“你小时候到底认识多少姑娘?”她磨牙,恶狠狠地问。
夜寒川诚实道:“没有几个,北越人居多。”
静姝瞪着他,但这样仰着头实在有碍于她的气势。
于是她和夜寒川换了个位置,站到了门槛上,俯视着瞪他。
“我小时候只与我阿娘亲近,再没别人了。”怕她从上面栽下来,夜寒川伸手拢住了她的腰身。
静姝目光缓和了点,“那谢雨嫣呢?”
夜寒川顿了顿。
“她碰到过你?”静姝立即察觉到不对。
“拉过手。”
嗯,拉个手而已,吃顿饭而已,不算什么。
静姝这样想着,捞过他两只手正反全都摸了一遍。
“她带你吃的什么啊?”她心不在焉的问。
“蟹黄汤包。”
他重回京城后去找个那家店,可经年日久,原来的店早就不知道去了哪。
而原来善良的小姑娘,也长成了另一种模样。
静姝手指停在他腕骨处,定住。
她目光变得怪异起来,“她也吃了?”
“嗯。”夜寒川觉得这话问的有些怪。
静姝跳下门槛,松开了他的手。
谢雨嫣从小就对虾蟹类的东西过敏,她怎么会带夜寒川去吃那个?
蟹黄汤包……蟹黄汤包……
她手指搭在桌沿敲了敲,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夜寒川。
剑眉星目,肤色冷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的不得了。
不应该啊。
“你跟我去个地方。”
她不由分说拉走了人。
京城并不繁华的地段,有个并不起眼的食楼。
老板是个中年人,见到静姝笑道:“您可太久没过来了,老三样?”
“嗯。”
“那我先叫婆娘买两斤蟹回来。”老板笑眯眯的,“这位是……”
这后生俊俏的,就是看着不大好说话。
“我未来驸马。”静姝直接道。
老板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驸马好啊。”
对方知道静姝的身份却并不管那些虚礼,应是她亲近的人,夜寒川礼貌的点了点头。
蟹买回来没等太久,三样东西就上了桌。
尽管心里隐隐猜到,夜寒川看到这三样菜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静姝更不可思议,从府里到这,她都快把人盯出洞来了,愣是没找出夜寒川和当年那人一丝相似之处。
“快吃啊,今儿这蟹鲜着呢!”老板热情道。
静姝和夜寒川同时提起一只汤包,一样的姿势,一样在边缘小小的咬一口,小小的吸了一口。
蟹很鲜,唇齿之间都是鲜香味。
“她不能吃这个是吗?”虽是问句,却没什么疑问的语气。
“是。”
三样东西不多,两人很快吃完,静姝又和老板寒暄几句,从食楼离开。
“不像,真的不像。”静姝打量着夜寒川,一直摇头。
当年那个丑巴巴的小泥猴,怎么可能长成这样?
“那一片原来算是贫民区。”夜寒川开口。
静姝接道:“没有石板路,一下雨都是泥,我见到你的时候……”
说到这她顿了顿,觉得十分幻灭,“你被一群半大孩子按在泥水坑里,一直在扑腾。”
夜寒川眉头皱了皱,为自己辩解,“我那时把第一个得罪我的人拖下了水,在和他厮打。”
“我记得费了特别大劲儿才把你拉出来,你还能和人厮打?”静姝表示不信。
他那时刚从北越逃出来没多久,厌恶一切女的,根本不想让她拉着。只是她拽的太紧,他又和人打斗耗费了太多力气,没挣脱开而已。
夜寒川思索了一下,还是不解释为好。
“然后你带我到一家食楼,在那换了衣服吃的饭。我后来找过,但没找到。”
“原来那家没了,现在这个是当年店里的大厨开的。”静姝解释道。
虽然现在万分确定,但静姝还是不敢相信,她忍不住问:“你当年,怎么会……是那个形象?”
“我从北越王宫逃出来之后一直在被追杀,直到进了大周国境才好些。”夜寒川抿了抿唇,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但身上没钱……”
没钱没吃的,就不能更好的养伤,怪不得他面黄肌瘦,怪不得他能被那些人欺负住。
静姝抱住他的胳膊,“我那时候还是眼拙了,早知道你日后会生的这样标致,我该早把你抢家里去。”
这话听着不着调,夜寒川却明白,她在安慰他。
“现在也不晚。”夜寒川举了举被她握住的手。
静姝灵光一闪,“所以那次拉手是拉我的手?”
话头转的快,夜寒川却明白了。
“是。”
所谓和谢雨嫣的拉手,其实是和她。
是她伸出手,强行把他拖出了泥潭。
第一次见她,他就好奇过。
为什么被她碰过的地方不会灼痛的难以忍受,为什么他的毛病单单在她这好了,原来一切的因果都早早地埋在了那里。
“这还差不多。”
心里最后那点郁闷烟消云散,静姝觉得这天都蓝了许多。
夜寒川心里却还存着疑,既然当初的女孩是她,那玉佩为什么会在谢雨嫣那?
“当初分别时,你给了我样东西。”夜寒川试探道。
静姝脚步顿了顿,脑海中闪过半枚玉佩,再闪过自己那张床……
那床……
扔的时候她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原来是玉佩。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小心道:“如果我说,我把玉佩弄丢了,你会原谅我吗?”
“丢了?”
“原来放在我床下的格子里,但你知道,范廷安和谢雨嫣在那张床上睡过……”静姝话音停了一下,“玉佩在谢雨嫣手里?”
说完她目光中的怀疑已经变成了确定。
谢雨嫣不会知道她和夜寒川的过去,这恩情,除了靠玉佩冒领,也没别的途径。
“嗯。”
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静姝磨了磨牙,感觉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在她床上鬼混,还偷她的玉佩冒充夜寒川的恩人,还想让她救谢承运?
救个屁!
她得落井下石!
瞥一眼身边的男人,她道:“就凭一个玉佩你就认定是她帮你了?她比我小三岁呢,那时候就是个小萝卜头!”
平时挺精明一人,怎么就进了谢雨嫣的套了?
夜寒川微赧,“玉佩出现的时机太巧,我心怀愧疚并未深想。后来,潜意识里就认为她是玉佩的主人,一直没怀疑。”
静姝回想起那一天,确实兵荒马乱。
“勉强算个理由。”她大度的说。
两人相携归家,夜寒川把那半片玉佩给她看。
静姝精准的找到了底部的纹路,心里盘算着得把自己那块要回来,她的东西,总不能叫谢雨嫣一直霸占着!
谢雨嫣回去和淑妃说了消息,可两人在玉华宫等了几日,也不见谢静姝有什么动静。
禁军依旧死死围着安王府,皇上也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
淑妃一边让大臣继续试探帝心,一边用了些手段,往冷宫里递了个东西。
赵熙柔一如既往地接过简单的饭食,她脸上虽然未着妆容,但头发依旧梳的精致,面对粗陋的饭菜,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
咬开馒头,里头有个馅。
赵熙柔不动声色的把蜡丸拿出来放在手心,优雅的吃完了饭。
一直等到夜里,灭了灯。
她才借着冷宫墙缝里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二皇子已经很久没给过她信儿,但这次的消息,让她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