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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这变脸也太快了一些,静姝苦笑一声。
“我们确实到了该成亲的时候,只是我这肚子……”
如今便是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能隐约看见凸起,哪有大着肚子穿喜服的新娘子。
且册子上那些日子,算上承宣挑走那个最早也要一个多月以后,那时节只怕肚子就更大了。
那二位听着静姝这么一说,双双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腹上。
靳太后想说些什么,末了嘴角动了动,没出声。
俩人孩子都有了,现在说也于事无补。
倒是静姝父皇,不赞同的瞪了夜寒川一眼。
夜寒川拱手,垂首道:“是我的错,是我倾慕长公主,情难自禁。”
话音落下,静姝朝他看了过去,眸色清亮如水。
这哪里是他的错,分明……
想起那时数次亲近,静姝脸颊热了热,嘴上却道:“这种事情,一个人也犯不了错。”
“是我与他一起犯下的!”
太上皇眼一瞪,“就你嘴硬。”
“行啦,行啦,我跟你父皇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
靳太后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袒护着,开口打圆场。
“只是你们俩也不能光凭一道赐婚圣旨,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说着目光落向夜寒川。
“关于婚事,我的想法是,虽然了赐婚圣旨,但我也想与她过了三书六礼,如是一遍礼节走下来,静姝也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将养身体。等孩子出生,也就到了成亲的日子。”夜寒川条理分明的说道。
他心里记着静姝的誓言,怕给她招来流言蜚语。
赐婚圣旨在前,三书六礼在后,任谁都能看出威远侯对长公主的重视和宠爱。
因未婚先孕想说三道四的,都该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子同时对上皇室和威远侯。
“我觉得可以。”静姝附和道。
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她想身量纤细的时候穿上喜服。
太上皇也点了点头。
“旁的都无事,只是纳采的媒人要寻个品行高洁的。”
夜寒川应下。
靳太后在一旁算了算,翻着簿子道:“照这么算来,六个月后,这日子还不错。”
商量完婚事,太上皇和靳太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直到用过晚饭,靳太后拉着静姝在房内说话,太上皇与夜寒川谈了谈那些过往,关于叶镇曾经做过什么,关于夜寒川参与过的战事。
天色很快暗下来,庭内月色皎洁。
靳皇后端着手,从屋内缓缓走出来。
“和静姝聊完了?”
“尚未。”
靳太后福了福身,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今次总算不用困居后宫,臣妾要在静姝这里小住一晚,陛下自便吧。”
“你…你不回去了?”太上皇一愣。
早早退到一边的夜寒川看向从门框里探出半边身子的静姝,目光疑惑。
静姝手放在腰间,动作不大的对他摆了摆。
那边,靳太后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太上皇,转身回屋。
咯吱一声,门关上。
把两个男人全都关在了外边。
也算是长公主府的下人手脚麻利,迅速收拾妥当了一间卧房,才让孤独尊贵的太上皇有了个妥当的落脚处。
至于夜寒川,自然是回自己的府邸。
屋内,靳太后让伺候的人都散了,只剩下了母女俩。
静姝坐在铜镜前缓缓落簪,靳太后在身后手持木梳轻轻地梳着她柔顺的黑发。
“母后上一次为我梳发,已是在许久之前了。”她仰起头去看靳太后。
“下一次,许就是成亲的时候了。”
靳太后将手中软缎一样的发梳顺,母子俩拉了床帏躺到一张床上。
床头烛光摇曳。
“母后,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么?”
静姝侧过脸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人,依旧姿容无双、雍容尊贵,只是眉眼间到底还是染了一点风霜。
“孩子,这些话本该你初初有喜母后就嘱咐你,只是那时你也不在我身边。”
靳太后拉了静姝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说到这心中一时酸涩。
她的女儿,本该是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出入皆有众人服侍,金枝玉叶,荣宠无双。
谁承想,短短两年风刀霜剑毒药暗算都经历过了。
静姝凑近了些,拿袖子边小心地拭掉靳太后眼角的水汽。
“母后说,我听着呢。”
靳太后缓了缓心神,恢复平静,柔声嘱咐道:“……女人怀孕并非儿戏,吃食上切忌辛辣寒凉,也不可动怒动气。”
“嗯,我记下了。”
静姝乖巧的点头,很是贪恋母亲的关怀。
其实这些她都知道,她上一世嫁给范廷安是怀过孕的,虽然最后孩子没了,但总归清楚些。
“下面这些话现在说或许有些迟了,但母后还是想告诉你,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凶险万分,所以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生子的那个人,一定得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靳太后看向静姝,眸底是对女儿的一片心疼。
女子初孕最为辛苦,她心里也甚是担心。
“若夜寒川胆敢——”
“母后,侯爷他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静姝打断了靳太后的话,提到夜寒川时,声音里满满都是柔意。
母后说的那些话,她比谁都懂,上一世她遇人不淑,就尝尽了苦果。
所幸这一世,她选对了人。
“待你好就好,年轻男女血气方刚,又都是初尝滋味,你们在一处母后不拦着,只是你如今有了孩子,床笫之间万不可由着他胡来。”
即便四下无人,靳太后说这话时还是压低了声音。
静姝红了脸,“母后,我晓得的。”
“还有一事,母后始终放心不下。”
她还未明说,静姝心里面就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儿。
“你体内的毒至今还未解。”
靳太后说这话时,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
女儿的毒一日不解,她心里就像是被人给揪住了,始终难安。
“这事急不得,侯爷他已经在想办法了。”
静姝温声劝慰道。
“孩子,母后心疼你啊。”
她侧了身子眸色静静地凝着静姝的面孔。
她不敢想象她的静姝受了多少折磨,抬了手,爱怜地将长女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摇曳着不大明亮的烛光下,她面容姣好,纤长的眼睫投落下蝶翅般的淡影。
“这事我和老爷子说了,靳家挪了几个医师过来,以后就在府上帮你调理身子。”
靳太后眼角含了隐隐的泪色。
随后挡了眼,起身掐灭了床头的烛火。
“时候不早了,睡吧。”
翌日。
靳家医师如约来了侯府。
秋月已将她体内有两种毒纠缠的事告诉了师父,几位靳家医师也看过了卫遥留下的方。
而后轮番来给静姝请脉。
一圈望闻问切下来,锦如收了静姝手腕上的薄帕,立在一边看着医师们讨论,满眼希冀。
靳太后在袖中捏紧了拳头,再着急也没敢打扰他们。
静姝对此没抱太大的期望,反而是最轻松的那个。
医师知道静姝体内有毒,且又怀了孕,需得更加仔细地调理休养。
写药方时也是互相商议,斟酌再三才落了笔。
最后出的方子由每个人都看过之后才递到静姝跟前。
“长公主如今怀了身子,可先补些气血,不然总是手脚冰凉,这一冬怕是难熬。关于中的毒,那毒性太过复杂,不知道毒药的配方没法子解,只能一点点减弱毒性。”
另一人道:“所幸两种毒相安无事,长公主坚持服药,日积月累可以弱化一些毒性,只是彻底解毒还需要对症的解药。”
“连你们都解不了?”靳太后眉头紧蹙。
老爷子身边这些人比太医的本事还大,若是连他们都没办法……
静姝起身,微微颔首,温和道:“多谢诸位,我已晓得了。”
摆手示意秋月带他们去收拾出的住处,静姝对靳太后道:“母后,这结果我早就知道了,旁人连削弱毒性的本事都没有,他们能为我做到这,已经尽力。”
靳太后自然是信任家里人,可……
“那你的毒……”
“我和侯爷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只等来年天暖,可以打仗之后,就去把下毒的那伙人抓出来,由他们解毒便可无碍。”
“还得要来年……”
靳太后虽然放了点心,还是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是要来年。”太上皇不知在旁边听了多久,“今年冬日严寒,尤其北境更甚,冬天打仗,大周的儿郎会有很多不必要的死伤。”
北境已经提前步入了冬季,谢承宣主政以来头前要紧的一件事就是赶制棉衣送到了北边。
休战的命令想也发了,应也快到北境。
纵是形势使然,静姝听到这信儿心里也还开心。
冬天不用打仗,夜寒川暂时就不用去北方了。
只是这样一来,小舅不知道要给她发多少椎心泣血的信。
眼瞧着快到时辰,她抄着手到中庭去等。
没多会,信鸽果然来了。
小舅每次催人的说辞都不重样,她实在等不及要看。
接住信鸽,从筒中抽出一卷纸来,展开。
静姝安好,你在京城万事无忧不安好也没天理了。可怜你小舅我日日夜夜在这鬼地方吃风,这才什么时令啊,这边竟然都飘雪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吧。破地方除了一群糙老爷们就是赵擎那个牛皮糖,你忍心让你的小舅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吗?告诉夜寒川,我不骂他了,我也不帮别人挖他墙角了,我求求他,以后他就是我嫡亲的外甥女婿,快点把我换回去吧!
不要不识抬举!
静姝决定一定要着重向夜寒川转述最后一句话。
“靳七来的信?”太上皇问道。
静姝嘴角抿着笑,把信纸递给父皇,“是小舅,您看看吧。”
“信鸽几乎每天都是这时候过来,我已经连续收到好几天了,我怀疑小舅早就写好了,一天发一封的催夜寒川去北境。”
“你小舅风花雪月惯了,自然是受不了那北境的寒苦,吵着要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太上皇迅速看完了信,见怪不怪道。
甚至心里还有些怜悯起了靳南秋。
“那您怎么看?”静姝问。
“靳七在北境是暂掌兵权,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威远侯来掌军更稳妥一些。”
靳太后跟着吐槽道:“况且他那性子不甚稳当,战场上可不容出错。”
静姝目光闪了闪,抓着父皇的胳膊摇了摇,略有些委屈的开口道:“难道父皇您是忘了,咱们昨日都商定了些什么了吗?”
听着女儿委屈的腔调,太上皇果真低眉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半肯定半迟疑地看向静姝。
“不就商议了你的婚事?”
静姝旋即点头表示肯定。
“对啊,就是婚事。侯爷家中并没有能给他做主的长辈亲属,他若走了,那三书六礼要怎么办呢?”
见父皇动摇,静姝再接再厉道:“况且冬日我们本就打算和北越休战,既是休战,小舅能守住城,也没有必要非把夜寒川调过去。”
话里话外,帝后两人算是听出来了。
自家女儿就是不想让威远侯走。
太上皇果断甩锅给儿子,道:“这事最后如何决定还是要你皇弟。”
毕竟谢承宣才是当今皇上,他既然退了位,就不再插手朝事。
静姝心中大喜,面上却严肃道:“我会和承宣好好商议的。”
承宣对她一向毫无原则的纵容,此事无关大局,不过是出卖小舅,简单的很。
将父皇母后送回宫中,静姝去御书房见了皇弟,现在已经是皇上。
姐弟俩密谋一通,然后一拍即合,谢承宣当即拟了一道圣旨,令靳南秋在北境坚守六个月。
如此一来,威远侯就能和皇姐成婚之后再走。
静姝同武将一样抱拳,肃容道:“多谢皇上!”
“皇上如此厚待微臣,待皇上迎娶皇后之时,微臣一定备足了厚礼贺你们成亲!”
“还有身子呢,不小心点!”谢承宣扶着她站直,玩笑道:“皇姐给厚礼就行,不用多礼。”
“给!必须给!日后姜棠在后宫过的不好,我还要给她出头的!”静姝嗓音中带了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