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谁更沉得住

小猪懒洋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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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 谁更沉得住

    姬流夜第二天一早才离开,临行又不知道叮嘱了多少话语,仿佛不趁着这个机会说一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似的。

    “知道啦”苏一一无奈地苦笑,“我又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上次还只带了刘大哥和刘二哥就出了门,不一样有惊无险吗?”

    “你如今不一样,兴许就有人要对你动手,不可不防。”姬流夜板着脸教训,“我得走了,如今每日都要早朝,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那也是你自找的。”苏一一毫无同情之心,同时打了个呵欠,“快去吧,我还要再小睡一会儿。”昨天可是等他等到三更天,她容易么

    “你在马车上可以补眠。”姬流夜丝毫不为自己昨晚姗姗来迟而觉得抱歉。

    “谁说坐马车啊,我要骑马去。”苏一一白了他一眼,“赶辆马车去部落,感觉很奇怪呢”

    “出关以前,至少在赶到少洛城之前,你还是可以坐马车的。”姬流夜皱紧眉头,“我让人替你准备马车,可以坐在里面吃零食。”

    “我有这么贪嘴吗?”苏一一怀疑地看向他。

    “不要急着赶路。”

    “为什么?我恨不能插了翅膀一下子飞过去呢,你倒是不急?”苏一一觉得他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点儿古怪,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你现在赶去,恐怕右贤王不在驻地。所以,你可以放慢行程。”姬流夜的解释,实在够含糊。

    “你得到信儿了?”

    “嗯,总之你路上悠着点儿就行,凡事让刘伯韬去处理,自己不要露面。你忘了,上次在南陈遇袭,可是北刘的人。少洛城有不少北刘的探子,若是他们要动手,我派给你的人虽然不弱,但毕竟架不住人家在暗处。”

    “我跟北刘的人有仇么……”苏一一大感郁闷,“我还让尤七叔去北刘开分店呢,人家不会针对我吧?”

    “你做生意便做了,人家动你,是因为才女的名头。”

    苏一一怒道:“我做我的才女,**们底事?”

    “北刘尚武, 文词一道上总是居末,是以对南陈多有敌视。不过,他们也一直想压着咱们大周,这次却让你异军突起,能不着急么?”

    “他们不有个琉璃将军么?我也没上马拿枪跟人家摆擂台”苏一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明北刘这些人啊,心理状态不对头,见不得别人好呀,难怪总跟咱们大周在边境地带起摩擦。”

    姬流夜只是笑笑:“一会儿我弄辆马车给你,别急着离开。”

    “好吧。”苏一一只得皱眉答应。

    这一等,直到日上三竿才能勉强成行。绣梨姐妹听说改乘马车,立刻替苏一一准备了大堆的东西,才眼泪汪汪地目送苏一一的马车离开。

    “这马车看着不起眼,谁知里面竟是另有乾坤?”苏一一伸捻过马车的壁板,细篾编织的车厢外面,还包着一层细油布。

    “这辆马车是五公子常用的。”刘孟海笑道,“别看着灰扑扑的样子,其实耐用着呢”

    苏一一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姬流夜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偏要我用马车慢悠悠儿地走……难道他和狄人那里有什么约定不成?”

    绣梨细心地替苏一一准备了不少零食点心,还有市场上搜罗来却没有时间看完的话本。刘孟海甚至还替她准备了龙井香茶,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若非空间逼仄,竟让苏一一生出在家里的错觉。

    “到了少洛城,我们该换马了吧?”苏一一在马车上养得肤色莹白,竟丝毫不觉旅途之苦,再一次觉得姬流夜的建议十分明智。

    “是啊,在关外马车很少,一般都是押送的商队,反倒成为游骑们打劫的目标。咱们明日就换马,这次要不要在夷人那里再停留一会儿?”刘孟海问。

    “去看看也好。”苏一一不置可否,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不管是姬流夜还是刘孟海,一路上似乎总想方设法在拖延行程。可是这么一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苏一一干脆放开手让刘氏兄弟安排。就当是游山玩水来了,反正姬流夜总不至于害她。

    这一次,足足用了一倍的时间,才赶到右贤王的营帐。还没等他们自报家门,来人就已经热情万分地拥着他们几骑进入中间的大帐。

    “你认识我?”苏一一狐疑地问。

    “王爷吩咐过了,小姐一到就立刻领往大帐,有人早到了也不过半天时间。”

    有人?

    “是谁?”苏一一皱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中原来的公子。”来人地位不算太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苏一一回头瞪向刘伯韬:“原来如此,是不是姬流夜?”

    刘伯韬脸色尴尬:“是。”

    “五公子也是不放心小姐,偏生京里一时走不开,只得让小姐路上缓缓地行来。”刘孟海赔着笑解释。

    “那不会让我晚几天走么?”苏一一恼道,“他的事儿不急,我的事儿还急着呢非要弄这样的玄虚,看我找他算账”

    “若是五公子不先跟右贤王谈妥条件,小姐来也是劳而无功,恐怕还会让右贤王难下决断。”刘孟海难得没有嘻皮笑脸,而是认真地解释。

    苏一一冷笑:“既然他自己要来,何必还要让我也走一趟?要知道,这一来一回,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大半个月呢我吃饱了饭撑着,在大周没事干了是吧?还有你们两个,再三地问下来,都闭紧了嘴巴”

    刘孟海看着她,忽地失笑:“若你没有塞外之行,恐怕又得回永乐。而永乐离南陈那么近,怕是三不五时又要去南陈。五公子也是不想你离他太远,所以才会让你早一点出发,免得又找不着你,替你提心吊胆。”

    苏一一还没有细品他的这句话,大帐里的右贤王已经迎了出来。而他身旁那个长身玉立、俊颜朗目的年青人,可不正是姬流夜么?

    虽然恨得牙齿发痒,但苏一一还是龇着牙齿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管怎么说,右贤王是她的大客户,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对于一一制药,更至为重要。只是这个关系,就足以让她谄媚一把。

    “终于赶上你了。”姬流夜在她身侧含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苏一一含恨而出的一记肘击,因为事出突然,也够他受的,春风化雨的微笑,顿时变作了苦涩的无奈。

    “哼”她板起了脸。

    “不用这么狠吧?”姬流夜趁着右贤王不注意,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回头再眼你解释,好不好?”

    右贤王没有看出什么来,殷勤辑客:“苏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

    态度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东拉西扯,却始终没有达到正题。苏一一几次把目光瞟向姬流夜,谁知道这小子更沉得住气,谈兴十足,她也只能按捺下了自己的性子。要比耐心,那就好好比一比吧

    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的姬流夜和苏一一,前者在宫里忍了十几年,要比起忍功来,能胜过他的还真是不多。而苏一一看着年纪最幼,其实两世为人的经历,就算再浮躁,表面上的忍耐还是做得到的。要比东拉西扯,她的谈资也不比眼前这两人少。

    所以,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苏一一还是有点气闷,只管拿眼看姬流夜。他眉眼含笑,不急不躁,竟似有打持久战的主意。敢情她在路上悠游了一路,这会儿还得陪聊啊

    “真没想到,一一制药的女掌柜,竟然这么年轻。”右贤王终于把话题从天南地北绕了回来。

    苏一一心中窃喜,在较量中,总是沉不住气的那一方,会失去部分利益。脸上,却和姬流夜一样,不露丝毫声色:“不过是出些鬼主意,一一制药能够成功的理由,是缘于我有一个好的团队。”

    你不是爱绕吗?我陪你绕。她这时倒沉住了气,反倒故意说起国子监的事儿来了。看着右贤王右眼微跳,心里更是得意。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年纪,能打理整个商号。”右贤王再次把话题拉了回来。

    姬流夜见好就收,含笑转脸,悄悄对苏一一使了个脸色:“可不是么?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才只有六岁。就在那时候,她和两个半大男孩,就整出了今天的一一制药。”

    苏一一于是抿唇:“商号的打理,其实跟王爷领兵打仗一样的。”

    “哦,怎么说?”右贤王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模样。

    “王爷将兵,首在将军。我也一样,我手下几员大将,分别管着一摊子的事儿。只要大的决策下来了,他们自然会各就各位地把事情做好。看上去一一制药的分店不少,但其实我自己的事情倒不是很多。”

    “这话说得在理。”右贤王欣然点头,“不过,听五公子说起,一一制药最近的动作不少,不知道会不会有银钱方面的为难?”

    苏一一矜持颔首道:“对于我来说,想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所以银子方面的困难,永远都会存在的。这并不奇怪,对于任何一个意图扩张的企业……呃,商号来说,都会存在这个问题。”

    右贤王的脸色微微一僵,苏一一却并不解释,只顾低头继续把玩自己的杯子。自从一一制药的货物北上,北贤王的大帐里,竟然也用上了细瓷官窖。

    姬流夜轻笑一声:“放心,依依可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她越是说缺银子,就表示赚的银子越多。”

    “是么?”右贤王意似不信。

    “五公子说得不错,我之所以缺银子,是因为扩张的步子迈得太开。不过,这个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每个月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如果右贤王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苏一一也不转弯抹角,很爽快地就给出了承诺。当然,这个承诺,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至少是个姿态。

    因此,右贤王的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紧接着,谈话便更热烈了起来。毕竟,这才是他们这次会唔的目的。所以,全都打起了精神,谈到了实质性的内容。令苏一一失望的是,右贤王并没有打定主意在近期起兵。

    她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不是有银子就可以解决的。就算招兵买马,要训练成可堪一战的军队,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照这么说来,七公主嫁过来的时候,恐怕刚刚起兵吧?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好,借口狄人之乱,兴许可以把七公主的婚期再拖延一段时间。

    苏一一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和右贤王的商业纽带关系,算是基本上形成了。假以时日,狄人能够收复北刘以西以北的大片区域,河西走廊再度打通,也是一件指日可待的事。历史上曾经记载过敦煌当年的辉煌,也许可以在她的手里重现。

    她咬了咬唇,适时修正了自己的计划。至少,她可以替七公主争取一段时间的缓冲。

    姬流夜在其后的谈判中,完完全全地站在她的这一边,明里暗里维护着她的利益。所以,两人私下相对时,苏一一总算没有再冷若冰霜。

    “好了,别生气,我没有明说,是我的不对。可是我若是明说了,你恐怕要借此机会回一趟永乐,到时候你若再往南陈去,谁知道又会耽搁多久?”姬流夜赔着笑脸,颇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只是这个道歉,显得不大自然,硬得像发干的白馒头。

    苏一一也知道他骨子里的高傲,这样便已是极其难得。想到他一路急行,恐怕是昼夜不歇,心里微软,脸上也便松了下来。

    “算了,你的花花肠子太多,我要是每一件儿都生气,恐怕早就气得满脸皱纹了。”她耸了耸肩。

    “你不生气就好。”姬流夜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次赶得急,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也真累得够呛。右贤王还不大肯松口,明明自己想要报仇,却偏偏不敢动手。”

    苏一一倒是很理解:“那也难怪,他的实力比任一家都不如,更遑论那两家联手呢若是我,也是选择隐忍,以待有利时机。”

    “你倒是替他说话,可这么一来,咱们的打算不就全落了空么?”

    “所以喽,咱们就要替他营造有利时机么……你想想看,右贤王为什么不动?是因为他要等待。咱们提供大量的金钱和物资,可以让他去拉拢几部首领。只要能打动其中一半,他就有了动手的勇气。”

    “这不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吗?”姬流夜笑着眨了眨眼睛。

    苏一一“唔”了一声:“你跟他熟,知道他的底线。我们需要付出多少,他才肯动手?如果拖得太晚,七公主可就跟老可汗生米煮成了熟饭,什么都完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抢亲。”姬流夜倒不着急,施施然道。

    “那就一辈子都不能见贤妃了,这怎么行?”苏一一想也不想就摇头,“再者,七公主自己又没有爱上什么人,抢了亲跟谁去私奔啊只不过可汗太老了而已。”

    “如果嫁到北狄,还不是见不着?”

    “那可不同,有机会的话,还是能回中原的。留个念想,总比完全绝望的好。何况,若是事情万一败露,别说是七公主遭殃,还带累了贤妃,这可不行。”

    “如果是右贤王继任可汗,对七妹自然没得说。若是他这次事败,恐怕……”

    “只留下抢亲一途。”苏一一无奈地接口,算是认可了他的备用方案。

    “好吧,最近你的一一制药动作这么大,恐怕你的底线也够呛吧?未必能打动右贤王。”姬流夜担忧的,却是银子的供应问题。

    “这些银子并不需要一次性投入,一一钱庄最近大量吸收存款,幅度很大,足可以应付右贤王这里源源不断的需求,以及我们自己的开支。”

    “小心遇到挤兑风暴。”姬流夜提醒,“做钱庄的,最怕遇着这个。”

    “真遇上这个,那就要你帮忙了。”苏一一笑得很像一只刚刚偷吃了腥的狐狸。

    “什么意思?”

    “你不管着户部么?国库里的存银拿来救救急,挤兑根本形不成什么风暴。”

    姬流夜哑然,好半天才干笑:“你竟然打的这个主意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担的干系,可就大了。”

    “不肯?”苏一一眯起了眼睛,很有些旧账新算的企图。

    “能说不肯吗?恐怕我一个‘不’字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姬流夜无奈地苦笑,“就算担着天大的干系,也得替我担下了。”

    “这还差不多”苏一一扁了扁嘴,笑意吟吟,“别担心,就算你受到了损失,我也会替你弥补起来。”

    姬流夜凝神看她,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你我之间,早就无分彼此了。你历年来给我的,远远超过你要求的。”

    苏一一明眸含笑,姬流夜觉得,这时候哪怕让他去摘星星,他也愿意立刻去拿梯子架上。再辛苦,得着她这样明媚的笑容,便已经值得。

    户部么……凭他的手段,难道还不能欺上瞒下?

    “不怪我事先瞒你了吧?”他当然要趁机卖好。

    苏一一眉开眼笑地点头:“下不为例有你当后盾,我就可以把钱庄搬空了。右贤王这里的款子又算得了什么”

    “你呀”姬流夜宠溺地一笑,替她勾起了散落在鬓边的碎发。因为没有带侍女,苏一一自己的梳头水准,又实在差强人意,就算挽个简单的髻子,也总有些散乱。

    “没关系啦”苏一一满不在乎地干脆把头发全散开来,又叹了口气:“听右贤王的意思,若是拉拢不了半数部落,他是不肯动手的了。要想个什么法子,制造出个什么形势来才行哪”

    “放心吧,会有转机的。”姬流夜神秘地微笑,却并不解释。苏一一问了次,他还是守口如瓶,也只得罢了。

    “难怪刘氏兄弟的嘴巴紧得像蚌壳似的,原来是有传承的”

    姬流夜只是笑笑,叮嘱了两句,才返身回自己的帐篷。

    “这叫什么事儿嘛明明踩在一条船上,却偏偏不肯开诚布公。”苏一一气恼地把外袍宽了,只穿里面的家常小袄,对着小香猪抱怨。

    刘孟海在外面听见,替姬流夜辩解了一句:“五公子也没有把握,所以不敢说。等事儿真成了,那时候小姐自然知道五公子的手段。”

    苏一一听出了苗头,急忙追问:“什么手段?他让我慢慢儿地过来,是不是自己去做了什么事?”

    帐外一片沉默,苏一一怒道:“刘孟海,进来说话”

    “其实……”刘孟海掀起了帐篷的帘子,看到苏一一只穿着家常的衣服,急忙又缩回了头,“小姐把外袍披上,我再进来陪你说话吧。”

    “外袍?”苏一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领子相当于后世的半高领,袖子长及手腕,不露不透,走到哪儿都不至于有伤风化吧?

    “我包得严严实实的,你用得着像见了鬼似的吗?”悻悻地嘀咕了一句,苏一一还是把外袍给披上了,“好了,进来吧。”

    刘孟海探进了一颗脑袋,看到她只是把外袍象征性地搭了一下,忍不住苦笑:“若是五公子看到,恐怕又要给小鞋儿我穿了。”

    “你现在不是跟我了么?就你这脚踏两条船的样儿,以后我尽给小鞋你穿”苏一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吧,姬流夜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要不是说,我就把你还给姬流夜,不要你跟着我了。跟我不齐心,再能干我也不稀罕。”

    “求之不得。”刘孟海一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一副痞子模样,让苏一一看得牙齿痒痒。

    “行啊,明天你就跟姬流夜吧”

    “别,我开玩笑的。”刘孟海赔笑,“不过五公子确实做了点儿什么,但我们一直跟着你,也不知道详细。不过,根据我的猜测,五公子不会做无用的功夫,关于左贤王那里,应该不会没有后手。”

    “哦?”苏一一半信半疑,“他这么能耐啊”

    刘孟海回了她一个“你才知道”的白眼,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