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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可算是响了，柳祥湘紧绷着的魁梧虎躯为之一震，他紧锁的剑眉也舒展开来，一拍身边搬个马扎正翘个二郎腿人模狗样坐着的苏止年，朝门外努努嘴，
“快去采风吧采风吧采风吧!!!”
“小香香，我就是欣赏你这种外型和谈吐的反差萌。”苏止年软软地瘫在马扎上，愣是坐出了个京城大爷范儿，一拍屁股矫健地跑出了语文办公室，临行前还不忘回头强调下大哥风范：“兄弟的情谊，大哥记住了，这次漫画要是火了，他日止年必有重谢。”
“滚吧你个蛇精病……”
苏止年揣着兜一路认真观察着高中走廊，嘴一咧：“什么嘛，还没我画的场景好看呢。”
张扬的打扮和出格的举动一路引得无数围观，但没有人主动向他搭话，他更高傲得不肯主动采访学生。
现在的高中生，真冷漠啊……
走廊尽头的空间围了一群女生，好像在聊什么很有趣的东西……难不成是少女漫画中经典的校草级人物亮相然后众粉丝膜拜的场景？苏止年决定通过光明正大的偷听来获取素材。
女生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中央一个高昂响亮的声音，竟是个妹子，声音倍儿响但是不刺耳，听这声音就感觉说话者戏很足——
“然后我就说，你丢啥零件了？弄不好我这儿还有呢。我也完全理解强迫症的痛苦，就好比往身上抹肥皂……”
“然后突然停水了？”一个妹子插嘴道。
“不不不，是那种用得很薄的快用完的肥皂突然断成好几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结果，那小哥问我，银色的蝴蝶触角你有吗？我看向他无辜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像一束浮动着晨光熹微的香气，浅浅地沁入我的双眸，我的咽喉，直至、心底。”
“柳老师的修辞例句要被你玩坏了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妹子娇笑道。
“然后呢？你是否也像柳老师那样，抬头仰望灿烂阳光下的雁字回首，在湛蓝的天空中留下隽永的诗行？”又一个妹子朝中间的妹子凑了凑。
“不不不，我对他说，没有。”
又是一阵狂笑。
中间的妹子说完了自己也跟着乐，笑得弯弯的桃花眼很是瞩目，眼睛很亮，很纯净，毫不做作地大笑着，露出俏皮的小虎牙。簇拥在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中间，却依旧如此出众。
苏止年忍不住感慨，这妹子真好看。
继续端详着，他觉着哪哪都不太对……再分析刚刚吐槽那些话，这分明就是那个对他展开嘲讽技能五连杀的扔垃圾的妹子!!!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是可忍，孰不可忍。
“嘿，你们好，我找她有点事儿，先散了吧散了吧。”苏止年一把冲入水泄不通的全是妹子的人墙，握住正乐得正high打算接着讲的怀汐的手腕，帅气地迈开大长腿逃离了现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天呐我们大坏坏果然还是有偶像包袱的!!!”
大坏坏，怀汐的外号，既是姓的谐音，又是对此女性格的完美概括。
二三三中，有一女撩尽妹子，黑尽汉子，满口段子，一言以蔽之，坏。
……
怀汐单口相声正过瘾呢，被生生打断了，本来要说五连杀的，才讲了四个就不让她讲了，这滋味，真像把马上用完的肥皂掰断了。
得，眼前这主要是真能让她讲完，那才真有点病。
不过凭经验，这小哥估计比她学校的男生还软柿子，啧，不过耐看多了。
“那个，小哥啊……”她抖开了苏止年本来就握得不咋牢的手，笑眯眯道，“欢迎来我们二三三中啊，来旁听的？”
“叫大哥!我可是搞艺术的，你们校长同意了，我来你们这里采风。”苏止年俯下身对眼前的妹子轻蔑一笑，哼，别说，小香香这套词说起来还真挺高大上的。怎么，被惊艳到了吧？
怀汐嘴角一抽：还采风……咋不采蘑菇呢？算了，你开心就好。
“大哥，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刚刚跟她们说的都是你，但是她们却一个都没有发现你就是那个她们笑抽过去的段子吗？”
对哈……苏止年再次落入下风。
“因为我还没来得及跟她们描述你的外貌特征和穿衣方式。”她邪气地笑了笑，故意把“穿衣方式”四个字念得很重，“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今天穿得是和《一个其实是贵族家的私生女的贫穷女孩和一个其实是穷光蛋但是被抱错进富豪家的少爷的虐恋情深》里的智商奔250的担任个啥公司社长的男二的同款衣服吧。”怀汐拿眼睛夹吧夹吧苏止年很骚气地挽到上手臂的墨蓝色纯色衬衫，“天气预报说今晚降温，别凉着。”
她接着又一甩手拍开了苏止年本来就撑得不怎么稳的手臂，“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我得回去自习了，继续采风吧，白白了您呐。”
苏止年，二十三岁，在和一个不到十八的妹子的第二场对决中，再次完败。
……
“哈哈哈哈哈哈苏小妹你也有今天啊，”听了苏止年全程带泪复述的柳祥湘乐得直拍桌子，“你当初那套装作很会穿衣服很in很时尚的方法也就在糙汉子们面前得瑟得瑟吧，现在教人家全说出来了吧？不过你看那些都什么狗血破片啊，这名字也太low了吧？怪不得你成天给作品起那些怪名儿。”
“放肆!造次!大胆!我那些名儿怎么的就不好了？”苏止年一生气，抬高了嗓门，这颇爷们的一嗓子震得小马扎体力不支，“PIA”地倒在地上，苏止年倒是抗摔，捂着屁股站起来撒么一圈儿，又转移了注意力：“欸，从刚来那会儿我就挺好奇的，你们语文组就你一个实习的，其他老师都哪去了？”
“中午就一起去别的学校开会了，估计完事就在那儿散了。”
“那你个没良心的不让我坐会儿座!拿个破马扎对付我!对付我!”
“对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墨染丹青，这名儿好听，儒雅，讲究。”柳老师干脆无视炸毛的苏某某，面不改色地从语文资料下抽出一张黑白写意水墨风的宣传单，这品味，这姿态!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闲散忧郁的云游诗人。
然而身边不解风情的某人拽过来儒雅的宣传单瞟了几眼，很不屑地嗤之以鼻：“嘛玩意，不就包子么？这菜单名写得我都不知道是啥馅的了。要不今儿个大哥我请，你们校长有没有空？我还没想到这大叔这么善解人意呢。”
“校长去找语文老师们了……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个大艺术家……”
“好好照顾？!你就拿包子对付我!对付我!”
……
“妈呀大坏坏刚刚简直秀我们一脸啊!!那小哥是不是就那个被你五连杀的小笨蛋？”一个妹子戳了戳撒么着找送餐小哥的怀汐。
“你比他聪明，他还以为你们不知道他就是他。欸，辛苦了，谢谢您呐!下次还订你家~”怀汐踮脚，从校大门边的围栏顶端接过叫的外卖，朝门外的小哥甜甜一笑。
“啧啧，你这笑颜太犯罪了昂。”另一个妹子从她那分担了一袋外卖，说道，“你也太坏了，那蓝衬衫小哥那么萌你都狠得下心。”
“嘿嘿嘿，他今儿个没戴眼镜，戴黑框眼镜时更戳心窝啊。”
“呀啊~~~”同行的妹子们再次发出一阵尖叫。
忘了说，怀汐她们是有晚自习的，五点半到六点是吃饭时间，然后自习，再到七点开始半个小时的休息活动，最后七点半自习到八点半就放学了。
与此同时，苏止年还是折腰于柳小弟魁梧的身躯，欣然接受了这顿儒雅的包子晚饭。
一路揣着兜不穿校服走在人群中别提多潇洒。
他跟着前方一个比自己矮一点的清瘦小帅哥一路来到了晚饭交♂易的场所——学校南大门。
清瘦小帅哥走哪他走哪，清瘦小帅哥回头他回头，清瘦小帅哥停下他停下，清瘦小帅哥嫌弃地瞧了他一眼，开始喊，“重庆鸡公煲!”
他也嫌弃地瞧了清瘦小帅哥一眼，也要喊。
小香香那个包子店叫什么玩意来着……？
几分钟前，语文办公室。
柳老师郑重地说，“现在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去拿一下墨染丹青家的订餐。”
不就是个包子么……拽得真是……
苏止年不服输地一拍桌，主动请缨，“我去拿!”
“不不不，我来。”
“怎么，还怕我拿不着饭吗？”苏止年心想我宅的时候都是叫外卖的，还有哪次没领着给自己饿着了？真当我是连饭都拿不着的自理能力为零的大笨蛋？
所以说……说话要给自己留有余地，省得日后打脸。
此刻，苏止年捂着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他就能记住那个倒霉名字里有个“染”字，还是四个字的。
血染沙场？不对，杀气太浓。泪落染树？不对，那是他喜欢的一小说作者。
窘困时刻，苏止年再一次一拍脑袋——
高中生嘛，叫外卖肯定大多是日式韩式料理，再不就是麻辣烫麻辣拌什么的，老师们年龄都大，要么去食堂要么下馆子，能叫一包子外卖的也只有他俩了。
没错，他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清晰。
下次可以尝试下推理漫画。
于是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衬衫，扯着嗓子喊道，
“包子——包子——包子~”
响亮的嗓音和独特的内容在一片喧嚣中脱颖而出。
他自己设定的剧本是，送包子的小哥闻声赶来，向他确认：“是XXXX家的包子吧？”然后他说是的，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齐活!
一声喊完，送包子小哥没来，来了一群围观的。
可能没听见吧，趁静下来再喊一声。
“包子——包子——包子~”
可能信息给的不够吧。
“包子——包子——一个姓柳的老师要的包子——”
人群从安静转为炸开了锅，然而包子小哥还没来。
……
“大坏，那个蓝色衬衫小哥在那要包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开始往教学楼返的怀汐一行也被这阵势惊着了。
“原来是柳老师朋友。”怀汐回头瞟了一眼。
“啧啧啧一起吃包子~你说他俩……嘿嘿嘿。”一个外号阿竺的妹子促狭地画了一个哲♂学符号。
“哼哼，不好说。f女们又有的YY了。到时候文章出来了别忘了给我瞧瞧，改成剧本给哮天犬学长他们演话剧。”
哮天犬学长，外号是怀汐起的，原名言箫天，高三学长，校话剧社社长。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也太坏了，干脆再让记者站给这录下来刻成碟送柳老师一份得了。”阿竺笑得花枝乱颤。
“你俩太坏了，”一妹子看不下去了，“大坏，你还是去帮帮他吧，太可怜了。”
“其实他如果有耐心的话等到最后都领完饭走了，剩的那个外卖小哥就是给他送包子的那个。”怀汐撇撇嘴，但还是朝那儿走了过去。
苏止年见怀汐停在自己身边，头顶刚刚到他的肩膀。
还未及他反应，就听她响亮一喊，“墨染丹青!”
话音未落，一个拎着两大袋包子的小哥便闻声赶来。
怀汐指了指身边的苏止年，对小哥说，“是他点的，谢谢。”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阿竺她们那里跑去。
苏止年终于接过还没变凉的外卖，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个子小小的姑娘走在人群里，活泼的及肩马尾在后面一甩一甩的。
他的嘴角上扬起只有自己会发觉的弧度。
“所以说要感谢那个坏蛋的出手相救，否则咱俩六点才能吃上饭？”柳老师咬了一小口“素锦馅”包子。
“不错。”苏止年直接用手抓起一看起来油乎乎的肉包，很没形象地咬了一大口：“没想到她这么机智，你说她是怎么知道我要的就是这家“墨染丹青”包子呢？”
“谁知道，就她那天天拿我精致的例句抖机灵法儿，指定不知道怎么蒙出来的!”
柳老师没收到贱兮兮的回应倒有点不习惯，只见对方一手一个油乎乎的肉包子，嘴角一咧。
柳老师不禁虎躯一震：“你个变态想对我的学生干什么？!!”
“阿嚏!”放学路上的怀汐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冒了？”阿竺眨眨眼。
“不可能。保不齐谁说我坏话呢。”
“欸，说不定是谁在想你呢。我还有一点不太懂，你回去那会儿怎么急急忙忙地去打电话了？”
“我跟她们要的墨染丹青的投诉电话。那送餐的早就听见了，故意耍他呢。”
“英雄救美呀啧啧啧，”阿竺摇摇头，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就是那家叫什么名儿的？”
“咱学校门口发的传单一共就那几家，包子的更少，我一蒙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蒙的啊，哎呀，我家在这边，先走了，路上注意安全昂!”阿竺挥挥手。
“嗯。”怀汐沉稳地点点头，回家的路还有点距离。
D城是很典型的丘陵地带，道路七拐八弯，上下起伏，在一处眺望不见远方的模样，并不开阔明朗。更何况是夜，路灯的密度也不大，昏黄笼罩。
这么一看，还挺害怕的。
打车吧，这个点儿学校那儿根本打不着车，何况前阵子的黑出租诱拐女学生的新闻人人闻之色变。
自己又没有人接，跟爹妈说了，也是平白让他们担心。
公交车站不往里面设了，也没有可以倒换的车。
朋友都不住在一块儿，阿竺已经是住得最近的了。
一会儿蹦出来个变态还是歹徒的怎么办？她胆子大，但可不是傻大胆。她知道，人心可畏。
要是谁能送我回家就好了……现在她的腿真的有点软。
脑海中竟突然闪过那宅男小哥的脸。
最不像坏人的一张脸。
什么嘛……人家是这个小区的又不知道是哪栋楼的，而且也就今天来学校不知道干什么逛一趟，又不是和你两点一线重合，况且，连名字都不知道。自己拿人家当段子被人家听着了怎么烦自己还来不及呢。
不可能再见面了。
算了，快点回家吧。
“欸，是你？”
有些稚气的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少年墨蓝色的衬衫融入黑夜之中，显得那么单薄，在晚风中有点儿发抖，显然是固执臭美冻得。
哈哈，谁说的，这不就再见面了？
“欸，小哥，你是不是也在马里亚纳小区？咱在同一个垃圾点呢。”其实怀汐倍儿想吐槽这个名字，逮谁谁觉得她是跑一海沟里住了。
“昂。我前几天才搬来的。”
“那你是不是23号楼2楼的？”怀汐觉得蒙他就是自己那对门儿的可能性忒大。
“你怎么知道？”苏止年不知情，只是已经彻底拜倒在这姑娘的机智之下。
“掐指一算算出来的。我还知道你住我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