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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鬼看着孔阳,护法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当然,是孔阳第一个发现马鸣有着令人惊讶的军事学知识。
孔阳并不打算征询令公鬼对这两个作战计划的看法,这是件好事,因为凭自己对战争的鲜少了解,令公鬼也没资格发表什么意见。
相反的,令公鬼倒是有一些问题可以问,比如,矿工跟战争有什么关系?或者挖掘只是和攻城有关?但不管答案为何,距离这里最近的矿场远在猨翼之山脉,而且他也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矿工在采掘矿石了。
好吧,这场战争只能在没有矿工的情况下进行了。现在的重点是,令公鬼知道马鸣从那道密炼法器的门框中得到的并不只是随口说出古语的能力了,知道这一点,令公鬼就能利用它。
你已经不必再变得更残酷了,令公鬼有些苦涩地想道。他刚才看到马鸣走进这座帐篷,便立刻毫不犹豫地派孔阳过来,希望护法能在与马鸣的单独闲谈中套出些什么。
令公鬼预先设好了这个局,而且知道自己一定能从这个局当中有所收获,虽然情况可能并非全然由他控制。令公鬼希望马鸣能享受自由,他希望子恒能在红河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子恒的母亲和姐妹们能看一看小丹,大约他们两个还会在那里举办婚事。
令公鬼希望如此,因为他知道马鸣和子恒最终会被自己拉回来,缘起牵引着缘起,而他是其中最强的一个。纯熙夫人说过,三个缘起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而且年龄相差无几,这绝不是巧合。上古神镜将一切巧合与偶然编织在因缘中,但他们三个的关系一定是有原因的,无论这两位友人走到多么遥远的地方,最终总会回到他身边。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令公鬼就会竭尽一切可能利用他们,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无论真龙预言是怎么说的,他确信能够赢得终极之战的惟一机会就是集中他们三个的力量。
从幼年时就紧紧捆在一起的三个缘起,终有一日会被重新捆在一起,不,令公鬼不需要变得残酷。杀戮的恶臭已经足以让霄辰人呕吐了。
“弹‘死亡行歌’吧!”令公鬼用比自己预料中更严厉的声音命令道。
师卫古漠然地看了令公鬼一会儿,这个男人听到了他们所说的一切,他可能会有疑问,但他不会得到任何答案。如果令公鬼不能把马鸣的秘密告诉孔阳,他也就不能把这些透露给一名弃光魔使,无论那名弃光魔使显得多么温驯。
这一次,令公鬼故意让自己的嗓音显得很粗横,又用那根短枪指着师卫古说道:“快演奏它,除非你知道更悲哀的乐曲,演奏些能让你的魂魄哭泣的音乐,如果你还能想到这样的音乐的话。”
师卫古给了令公鬼一个奉承的微笑,并坐着向他作了个揖,但眼睛周围泛起一片青白。他开始演奏起“死亡行歌”,只是琵琶中流出的旋律显得比以往更多了一种锋利的感觉,这是一首可以让任何魂魄都潸然泪下的凄凉挽歌。师卫古的眼睛盯着令公鬼,仿佛希望能看到什么效果。
令公鬼转回身,面朝地图侧躺在地毯上,将一只黄褐色的垫子垫在臂肘下。“孔阳,能不能去叫其它人进来?”
护法郑重地作了个揖,然后才走出帐篷,这是护法第一次对令公鬼这样做,但令公鬼却仿佛没看见。
战役明天就会开始。鬼玄元他们只是出于礼貌才会说是他帮助他们拟定作战计划,他的智能至少能让他知道自己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尽管他从孔阳和鬼玄元那里学到不少知识,但令公鬼知道,自己仍然没有准备好。
令公鬼曾经计划过上百次这种规模的战役,而命令别人去进行的战役更有十倍之多。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熟悉战争的是真龙,而不是令公鬼,真龙已经死了,而他是令公鬼。
令公鬼只能倾听,询问,然后点点头,仿佛他知道了首领们所说的一定要去做的某件事。有时候令公鬼确实理解他们的想法,却希望自己可以不要理解,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理解来自谁。令公鬼真正的贡献只有确定了必须击败鬼足缺,但不能摧毁这座城市。不管怎样,这次会议顶多只是对已经决定的计划做一点微小的修补,如果马鸣能留下的话,他的许多新知识将会非常有用。
不,令公鬼还不会去考虑他的朋友们,不会去考虑在一切落幕前他要对他们做些什么。除了这场战役之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雨师城的城头上没有了雨师城的旗帜,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还有另一侧持续不断与锡城古国人的冲突、幽瞳会做些什么,还有……
首领们走进帐篷的次序并不固定,这次第一个走进来的是沙达台,鬼玄元和鄂瑞一同跟在孔阳身后,随后~进来的是尸颂和哲朗。他们并不关心自己的位置,而在他们的眼中,石面人几乎也是他们的一员。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段干木,他沉着一张脸,后面还带着那两名跟班。位置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在涂油的胡子下嘀咕了几句,他僵硬地绕过火堆,站在令公鬼身后,但他终于在首领们冰冷的注视下移开了位置。
在楼兰诸部之中,只有一位近亲和战士团兄弟能站在令公鬼背后,因为这是可以用匕首暗中刺死他的位置。现在段干木只能向哲朗和沙达台皱起眉头,希望他们中能有人为他让出位置。
最后,沙达奇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那是在令公鬼对面,隔着地图。段干木停了一下才走过去,盘腿坐下,然后他挺直腰杆,死盯着正前方,就好像刚刚吞下了一整颗青涩的酸李子。两名年轻的晋城人几乎以同样僵硬的姿势站在他身后,脸上却露出难以掩饰的困窘神情。
令公鬼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却不予置评,只是在铜烟锅里塞满烟草,用阳极之力将它点燃。他必须对段干木做些什么,这个人不断地让老问题恶化,又制造出新的问题。鬼玄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其它首领或者表现出像尸尧那样的嫌恶,或者像鄂瑞一样,冰冷的眼神表明他已经做好了枪矛之舞的准备。
大约令公鬼在摆脱段干木的时候就要开始为别的事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