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玛丽

春天下的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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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乡野出身的女子,玛丽从小在父母身边,所有宠爱都是自己的,口直心快,心地单纯,行为举止从容惬意。即便诗歌,钢琴这些英国淑女所需的技能,父亲都拜托在安南的英国牧师教授指导。即便父亲去世,也有像亨利这样的哥哥来照料。

    但玛丽毕竟和英国人不同,但这不同法又见仁见智,在欧洲女子眼中,她是混血人,总要看低一眼,在男子眼中,玛丽更具异国风情,五官精致柔美,是向往的东方美人,虽然他们面对真正的东方女孩侍书时,言语不通,反倒不知如何交谈。

    安娜心底常常羡慕玛丽。出生在苏格兰凄风苦雨的乡下,自幼父亲去世,好在有一个漂亮的母亲,在苏格兰以给技能熟练的织工打下手,纺织毛呢为生,后来近水楼台,嫁给来此收购毛呢的伦敦纺织商人。先把安娜寄养在姐姐家,虽然后来继父赚了些钱,不过也不是母亲想把她接来一起生活,而是姨母不停向母亲要钱,烦不胜烦,干脆自己管。

    在伦敦过了几年和其他小姐一样读书,学习音乐,和母亲逛街看戏的生活。后来继父生意失败,一家人来到安南重新开始,结果继父病逝,又被母亲丢到宫廷,不闻不问。安娜自小女孩起,就没人在意,在宫廷这些年,宠辱甚至性命都在公主手上,总是深感不安,十分在意他人的眼色。虽然本性并不精细多思,怎奈生活一波三折,逼她学会察言观色,内敛谨慎。不过毕竟年轻,离开宫廷管束,开朗勇莽的天性一天天又生长出来。

    船上的女孩不多,年轻的男子大都在商船的另一头做苦力。出海远洋的商人大多中年男子,有家室在欧洲,但路遇漂亮女孩儿总会不自觉的凑上去献殷勤。玛丽的哥哥就在船上,况且玛丽活泼直爽,不喜欢的言谈立刻反驳。

    荷兰商人开过她长相的玩笑,问她是加了牛奶的咖啡,还是加了咖啡的牛奶。立刻被玛丽骂了回去,讽刺荷兰人是加了盐的烤乳猪。虽然事后亨利还要收拾残局,赔礼道歉,但至少没人再敢惹这个泼辣的女孩儿了。

    安娜确不会,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被人开了不雅的玩笑也不反驳。甚至还有讨好这些商人意思,期待到伦敦时这些“大人物”能帮得到自己。

    起初玛丽和安娜十分要好,女孩子的友情总是来的很快。安娜和侍书走时匆忙,所带衣物极少。玛丽则是把家要搬到英国。父母在时,英国和安南的服饰一应俱全,玛丽光是装衣物的箱子和帽子就有五六支。在空间金贵的船上,亨利费了好大劲才给玛丽的东西腾出地方,自己只好减少在东方古董,字画的收藏。

    玛丽把自己的衣裙借给安娜穿,把自己的小秘密和安娜一同分享。

    在一众秃顶大肚的商人中,从爪哇岛登船的乔治“军官”尤为出众,英俊挺拔。

    没人知道乔治的身份,他自称军官回英国休假。亨利凭着多年和不同人打交道的经验,感觉他并未说实话,不过无论他是生意失败,回英国躲债,还是被军队开除,既然付了船票钱,其余事也没人认真。

    船上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新的世界,不少自封的富商巨贾,名媛淑女,船上的人朝夕相伴数月,下船后大多没有往来。船上也有很多露水情缘,尤其是那些风韵犹存的寡妇。海外做生意风险颇多。携家带口的军官商人若像安娜继父那样客死他乡,妻儿大多带着变卖生意产业的钱财和伤心回到欧洲。

    红发女子便是要回苏格兰的商人寡妇。世间的故事不外乎那么几种,亨利见多了也不感兴趣,可是这些对玛丽来说,一切都十分新奇。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西洋人十分兴奋。他们都来自爸爸的家乡。船上为数不多的妇人们最爱讨论的话题一个人是乔治,一个是红发夫人。

    偏偏这两个人也很爱凑在一处卿卿我我。当然,红发夫人喜欢和所有的绅士调笑两句,无论是怎样的话题,生意,战争,艺术都插的上话,且见解独到。媚眼纵横之间,很能迷倒一片。但对谁又都不大在意。

    乔治先生身材欣长高大,站在船头常有玉树临风之感,五官令人一见倾心。看人的眼神深情而温暖。

    安娜天天在甲板上泡着,一半冲着绅士们,一半留意着乔治。玛丽少女怀春,第一次见到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儿。船上也没别的事可做。没有其他事情分散。玛丽天天拉着乔治求他讲在南洋,欧洲的见闻。求他教自己小提琴。对了乔治琴拉的很不错,一曲下来夫人小姐们的芳心碎了一地。

    红发夫人上午和中午都和乔治聊的火热,一到下午通常会参加商人们的牌局,如有晚宴,必定坐在船长威廉旁边。当然这些商人们的小俱乐部活动,一次也没邀请过乔治。

    玛丽只有下午才和乔治说得上话,上午看着红发夫人两眼冒火。小女子藏不住自己的表情,全船人都看得出,又不敢和这个女孩玩笑。毕竟上次大家都看到荷兰人怎么被气得下不来台,又无可奈何。

    各色混迹江湖的老姜们也看得出乔治是个没什么实力的混混,至于混什么,谁也懒得知道。不过这家伙一上来就弄的一船女孩争风吃醋。天天缠着红发夫人聊天,谁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女孩子们眼睛天天飘在乔治身上,也不怎么和他们说笑。那些下午茶,牌局什么的,玛丽压根不去了。

    亨利不关心这些船上小恩小怨,猫猫腻腻。下了这条船,登上另一条船的故事也大差不差,换些人演而已。不过差点忘了妹妹是个未经世事艰辛女孩儿。

    和父亲自幼聚少离多,这些年都是母亲操持家务,两个哥哥也先后成家立业,往来渐少,一个做了军官,一个在银行工作。祖父母都是纺织工人,若不是父亲那些年出海劳苦,他们三个兄弟也不会有机会读完书,做令人羡慕的工作,并在伦敦像中产的绅士一样生活。母亲是他最重要的亲人。父亲近二十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曾经对父亲心存怨念,后来自己也出海,经历了大风大浪,对父亲吃过的苦感同身受,和他的书信往来也更多些。知道他在安南又有了家庭。心疼在英国操劳,寂寞的母亲,从未想过要去拜访父亲,直到最后得知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前去安南探望,化解多年恩怨。并再三承诺一定照顾妹妹玛丽。给她找到最好的归宿。

    即便不是父亲的请求,亨利也把玛丽当作自己的家人。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即便上辈子恩恩怨怨,但亨利还是一眼喜欢上玛丽,心甘情愿为她安排一切,然后享受着玛丽的各种吹捧,夸赞,崇拜还有依靠。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有妹妹真好。

    不过现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居然让妹妹魂不守舍,虽然不忍,但总归要让她见识见识世间肮脏,残忍。

    一日找妹妹谈心至深夜,玛丽又累又困,可亨利还是喋喋不休,坐在甲板的角落,望着繁星漫天。亨利最后无话可说,道:”近日总是绷着,在南洋马六甲航行时暗礁,海盗,层出不穷,有时心力交瘁,还好有你陪伴。“

    玛丽心疼道:“原来不知哥哥近日这么辛苦,何不去早点睡下。你每日还要抽出时间教侍书英语。不如由我代劳?“

    亨利一怔,忙道:“那倒不必,还是我来吧。”

    玛丽刚想调侃一下哥哥,只见红发女子从船长的房间悄悄走出,手里还提这一双红色的鞋子。床上的人从不穿高跟鞋,甚至只穿棉袜或者光脚。

    玛丽狠狠的盯着这个让她又妒又恨得女子,却见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敲了敲乔治的房门,这下玛丽呆住了,定在那久久不动。哥哥在一旁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

    心里又酸又疼,一片痴心碎了一地,深看了亨利一眼,泪眼汪汪的回到自己房间。

    这个船上的世界和她在奥斯汀小说里读到的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