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宫女安娜

春天下的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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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书如实回禀了姑娘。起初姑娘只是认为阮世妃因自己娘家人挑起事端,怕世子怪罪,心中惭愧焦躁,闭门不愿见客。难不成真的病了。亦或是。姑娘不想多想,又觉事关重大,不弄个明白,百爪挠心。再仔细小心,毕竟两女争夫,如今对世妃追问自己对世子的感情,倒是有了体谅体会。

    唐夫人近日去了南方西山军那边购买大米,沉木等货运回大清北方。姑娘吩咐侍书过两日局势缓下来,请唐夫人即刻返回京城,毕竟无论宫廷外朝,姑娘都需要听听夫人的建议。

    谁知局势越来越糟,京城西北的北河县遭蝗灾,饥荒,民变此比起伏,京城的难民也趁机哗变,禁军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外省的诸侯军因郑氏被困,干脆按兵不动,军令都是由黎皇和郑氏共同签发。没有黎皇玉玺的军令依然奏效,没有郑氏官印的军令没人执行。

    前些时日,西山军在阮岳的率领下又击败了南方暹罗国的军队,势力大增,不过因阮岳把占来的土地分给自己的西山兵士,不少暹罗人不得不逃亡他乡。因此不时偷袭西山村落,意图争回故土。西山军大批军力都放在南方,不想两边作战。派使者向陛下求和,甘愿称臣,在南方开疆拓土。黎朝这边正是权臣火拼之时,禁军和郑氏都想拉拢南方势力。

    阮将军不惜厚着脸书信阮氏兄弟,自称同祖同宗,仰慕西山军骁勇威风云云。阮岳也不咸不淡的回信阮将军,但信的内容却广为流传。追根溯源,天下阮姓者,同根同源,将军镇守京城,名震四方,期许有朝一日可入京城当面拜见。

    阮氏禁军实力本不及郑氏三成,只是占了地利优势,在京城兵力一家独大,如今自认得到西山军支持,与郑氏有了一决高下的资本。

    世子得知消息后大惊,权臣通外敌,这还了得。次日一早,便要亲自去宫中禀明陛下。

    世子近日常去阮妃宫中,但夜间歇在书房。姑娘不放心,次日清晨和侍书带着清粥,开胃小菜到书房看望世子。

    见到世子面色憔悴,双眼泛红,姑娘心疼不已。深知世子心中有事又不想和自己说。不知是怕自己担忧,还是不够信任这个异族王妃。想到曾经劝世子的话,不破不立,从前都要回避朝政,如今不如赌一把,真心向自己的夫君,献策献计,帮他分忧,望世子明白自己一片痴心。

    姑娘帮世子换上朝服,再把玉带从身后围上时,发觉世子又瘦了。使了个眼色给侍书,将其余宫人屏退。姑娘将脸贴在世子的肩上,从身后环腰抱住世子,道“夫君身上千金重担,臣妾日夜难安,自责不能助夫君分担万分之一。又担心口出妄言惹夫君不喜。如今臣妾斗胆进言,置自身于事外,即便夫君责怪,也好过自己在宫里忐忑煎熬。”

    世子回头看了看姑娘,道:”妃子有何主意?“

    姑娘得到鼓励道:“如今京城阮将军和西山军结盟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既然西山军已有此意,不如派二皇弟维宁前去商谈。陛下虽然在宫中隐居,可外边大事都要在自己掌控。依臣妾愚见,有些事最好皇家亲力亲为。交给权臣,又开始拉帮结派,互相碾压,消耗国力,给他人机会可图。“

    姑娘一席话,世子大为震惊,沉思良久,惊讶姑娘如此敢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轻声道,“妃子要谨言慎行。兹事体大。你先回宫吧。”

    姑娘热切的看着世子,想从他的言语情绪中找到一丝肯定。可惜世子还是一如既往平和冷静的看着自己。只好行礼带着宫人回宫了。

    晚上侍书悄悄禀报姑娘,听跟着世子的侍卫说,世子并未入宫,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日。只宣范宫人筹备了午饭。

    这时玉僖公主带着宫人不请自来的到姑娘宫室吃晚饭。姑娘此时不想见人,一整天千丝万绪也不觉得饿,被没心没肺的公主过来一搅合,也觉得腹内空空。吩咐侍书命厨房准备些半个时辰内就能做好的饭菜。

    侍书忙去小厨房叫醒以为今日不用上工,睡大觉的姜师傅。

    公主又吃了世妃的闭门羹,委委屈屈的又无处可去。只好来姑娘这儿蹭晚饭。公主对姑娘向来有点敬畏疏远,不似世妃品格温柔沉静好亲近。也不知何故,世妃的宫门紧闭,每次扣门,都是范宫人那个讨厌的老太婆在小角门开一扇窗,说世妃病还没好,不舒服,等好了再去给公主赔不是,老奴不开门了,就在门内给公主行礼了,随后翻身跪下,身后跪了一片宫人。

    范宫人资历老,位份高,连母后跟范宫人讲话都是,本宫在宫里时日不长,有事向宫人请教。见了世子们都是意思着屈膝要行跪礼,然后立刻被世子们拦住,“免礼免礼”

    公主哪受得起范宫人跪自己。立刻回礼然后走开。如此三番五次,别说世妃的面,连宫门都没踏进一步。

    姑娘安慰道,公主莫急,世妃定有自己的苦衷,兴许确实不想见人,阮将军在外朝保卫皇城,但树敌不少。阮妃在太子府中,不出头露面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公主大骂,“阮齐那叫祸国殃民。他本应驻守京城,保卫皇宫,现在行宵禁令,关夜集市,还把京城王府宫廷都看守起来,把郑家围的水泄不通,再这样下去,岂不把上千号人饿死不成?

    姑娘忙劝慰,隔墙有耳。公主不以为意,我带的都是最信的过的亲信。又疑神疑鬼的说,和世妃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如此。不会已经被范宫人软禁了吧。难不成是世子的意思?想到此事,更急得要进宫面圣,向父皇为朋友求情。

    姑娘无语,看见公主身后跟随的几个女官中有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眼睛四处好奇的打量着房间,不时的看着桌上的酒菜。对周围的谈天似乎不感兴趣,和一旁站的规规矩矩的宫人比,略不相同。

    姑娘换了话题,问公主这个宫人跟了你多久了,家乡何处?

    公主唤西洋女孩上前回答王妃,女孩行礼后,用流利的安南语答道:我叫安娜,生在英国的苏格兰。“

    姑娘只是大概知道英格兰是西洋小国,也不知到底在哪,好奇到,怎么来到安南的,又进了公主府。

    安娜答道,父母来南洋做生意,父亲染病去世了,教堂的牧师看我可怜,恰好公主府需要伴读,母亲便把我送到宫中,陪伴公主,可以为母亲赚到钱,母亲过两年再回来接我。

    姑娘感怀她的身世,不想和公主聊朝臣,世妃,继续追问安娜:“听说西洋有很多商船来往于南洋诸国,带来过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儿,我就见过能自己唱歌的八音盒,大座钟,还有金银怀表,你可有什么西洋趣事说与众人听?

    安娜平日的工作便是哄公主开心,王妃宫中,里里外外站了好些宫人,有些局促,看了公主一眼,公主点头示意,安娜于是将小时在戏院看过的威尼斯商人娓娓道来。她生性活泼,头脑灵活,在宫中学会了察言观色。当年和母亲继父在伦敦时,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母亲是个戏迷,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每日不是在戏院便是裁缝店。伦敦大大小小的剧院反反复复上演莎士比亚的剧本,一百多年了,人民依然热情不减,各个戏院的演员们也被市民茶余饭后比来比去。安娜自幼在各个戏院穿梭,也是个小戏迷,各个剧本倒背如流。

    安娜清了清嗓子,表情生动的描述了一座在海边的城市,教堂民宅集市都建于水上,人们出行只靠摆渡船只,成百上千的商贾往来于此,聚集各色东南西北的货物,人民十分富裕,房屋建筑别致多样。有威尼斯人,阿拉伯人,犹太人,英国人,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人。

    犹太人最是精于算计,追逐利润。威尼斯商人公平讲理,安娜把鲍西亚选亲;杰西卡与罗兰佐恋爱和私奔;还有“割一磅肉”的契约纠纷,手舞足蹈,声色并茂的讲了近一个时辰,大家不时被逗的哈哈大笑。

    末尾姑娘赞到,真有趣,虽是才子佳人的事,却加了这许多市井之人的烟火人情,生意往来,更觉得故事有看头。是谁写的这出戏。安娜道:是英国最出名的戏剧家莎士比亚,专门为女王写剧本呢,听说女王每每遇到烦心事,看看他的戏,吃几块蛋糕,睡个好觉,第二日就有主意在心中了。

    姑娘好奇。听说西洋有几个厉害的女王,这么大的国家,一介女子怎么管的来。安娜立刻驳回,我们女王是世界最聪明,勇敢,坚强的王,公主立刻轻轻呵斥其不可失礼。

    姑娘笑道,“这会儿子你倒是先讲规矩了,管她作甚,小姑娘心念家国,且世上有这样的神奇女子,我也十分敬佩。“

    安娜见王妃不但没恼自己,反而更爱听,继续道,很多人说,若是一百多年前没有我们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女王,怕是根本没机会出海到别国做生意,当时海上肥的流油的航线,岛屿都在西班牙葡萄牙手中,英国国小人少,要不是女王和这些大国周旋,鼓励人民出海,我们还在穷乡僻壤种燕麦,土豆。

    姑娘笑道,种田虽然清贫,可不用远离家乡,这跋山涉水来到安南,可有后悔当初没安安稳稳过日子?

    安娜摇头道:”母亲说,人生苦短,要是没有海远洋经历些,岂不遗憾,再说外边的大千世界,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做好了可是要翻身变成绅士的,强过窝窝囊囊在乡下一辈子。

    这些话却说到了姑娘的心里,虽然离家万里,骨肉分离,可姑娘也得到如意郎君,贵为太子,自己的一腔才华报复更有用武之地,心里从未自怨自艾。

    姑娘喜欢安娜率真可爱,赏赐她一对玉手镯。公主也随即道:“既然王妃喜欢,那以后多让安娜多多陪伴。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暂时忘却几分眼下的忧惧。

    自此姑娘常常召唤安娜来宫里讲西洋的戏剧,风土人情。世子近日没再来过姑娘宫中,不过每日都会到世妃的宫殿用晚膳,之后又回勤政厅休息。

    宫人纷纷猜测,王妃惹怒了世子。姑娘自那日从勤政厅回来后,大多在宫内闭门不出。太子府也是禁军看守之地,不能任意进出。姑娘也不放心侍书出宫。磨着公主命安娜过来陪自己两天。谁知公主也要挤过来,似乎料到世子近日,不会来姑娘宫中。或是自己需要陪伴,其他人都会放下手中的事。

    宫中一时多了好些人,侍书忙前忙后安排,将侧室整理出来,安排公主等人住过去。实在挤不下,安娜只得挤在侍书的床上。

    侍书从小夜里侍奉姑娘茶水,眠浅。安娜却夜夜很快入睡,还轻微打鼾。侍书无奈只得望向房梁,琢磨着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给人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这只是开个头,今后和安娜“同床共枕“,患难与共的日子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