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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侍书不时回到姑娘身边,事事有她指点,吩咐,只要把交代的事做好即可,大局姑娘早已考虑周全。现在孤零零,空荡荡,事事瞻前顾后,不知如何是好。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听到姑娘训斥,遇事要多转转脑子,思虑清楚再做判决。
侍书向楼下望去,只见安娜和那个浓眉军官纠缠在一起,又惊又羞,躲在窗帘后,生怕安娜有何闪失。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侍书躲在窗帘后,一阵细细碎碎的缠绵声之后,两人低声细语的聊天。侍书多年宫中当差,听力眼色极好。
听到宫廷,安南,银行这样的词句不断飘进耳朵,本是儿女私事,但侍书着实怕安娜口无遮拦,轻信他人,被有心人骗去,招致祸端。
两人又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散去。侍书坐在床边良久,天明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窗边靠墙睡着了。
次日清晨安娜又无事人一样在吃早餐。侍书想问她昨日去哪了,可又不好当着众人,几次话到嘴边,心里七上八下。
亨利的地图很得总督的喜欢。邀请船长和亨利到总督府喝下午茶。也邀请了几个钻石商人,至于能不能做成生意,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下个·月又是季风季,船上剩下的银钱大多花在修补海船上,亨利一边努力变卖船上的货物,一边和钻石商讨价还价。
好在船上丝绸和棉纱在印度很为紧俏,卖了一些银钱。侍书心疼的看着亨利,从不见他有空闲时刻,船上的水手,海员除了工匠外,大多都在休息,常常见到他们在海边的草坪晒太阳,不过不敢肆无忌惮的喝酒了。船长每日不是在总督府,就是在各种商人的家中喝下午茶,晚宴有时要赶几个场子,大副和军官是海边酒吧的常客。
只有亨利,每日总有忙不完的事,冗多繁杂。侍书知道的都能列出长长的单子。但每日还是抽空给自己讲解图书上的疑惑,陪自己聊天。
侍书过意不去,想来自己也和姑娘,唐夫人学过点生意,统筹,计算,外加这些年耳濡目染,见的多了,问亨利有何事务可以帮助分担。
不过亨利并未放在心上,安慰侍书和安娜玛丽好好休息,再上了船就又是数月的辛苦了。侍书有些失落,想起当年姑娘也是想帮上世子,但只能慢慢说服。记得姑娘一次说起,当年王妃说,女子在男人的眼里总是该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哪怕是父女,兄妹,夫妻之间,还是要靠自己力争让他们看到女子的聪敏通透之处,运筹帷幄,做事通达之处不输于男子。
侍书先是静静的打量亨利每日要做的事,在和他有限的相聚时光里,找出各色问题。船要修多少日,花费多少,经历了又是风浪又是海盗的折腾,银钱还够用吗,丝绸货物卖了几成?要准备多少食物才能到欧洲。能不再吃腌牛肉吗?
亨利听得有趣,笑道,在这里不能随便杀牛,想吃腌牛肉也不成。船长也在四处联络本地的商人,要购买一大批鸡羊,然后腌制,不过印度人大多吃素,不太食肉。看看总督愿不愿意卖出一些军资了。
随后笑道:“书,你居然对这些感兴趣,没有找裁缝做衣裙吗?我看玛丽和安娜每天都去裁缝店里看进度。”
侍书笑着低下头,道:“我又没她们那么美,穿上什么样的衣服还不一样?”亨利惊讶侍书会这样想,兴许是东方人的谦逊,不过看着侍书又一脸平静寂落的低下头。明白这个女子真的这么想。想是多年作为侍女在宫廷,即便身份不低,但也要中规中矩,站在主人的身后。心疼的看着侍书,很想把她额头的碎发扶到一边。
鼓起勇气,柔声道:“书你像晚霞一样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说完自己也十分不好意思,低下头。
两人干坐在小酒馆的后院,心里欣喜甜蜜,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亨利平日走南闯北,即便年幼时内向害羞,现在也练的很善言谈。可如今怕说错了话,吓飞这只脆弱的蝴蝶。半响道,阳光真好,我为你画个小像吧。
侍书想起亨利给自己看过的日本仕女小画,觉得有趣,害羞又兴奋的点点头。亨利来了兴致,跑到房间去拿纸笔。侍书端坐在院子的印度紫丁香树下,花香树影斑驳的照在脸上。亨利怔了怔,这就是东方闺秀的样子。想起当年那个霓虹国女子,得知自己即将离去时,平静的请自己为她做一副画像,以作今生念想。从此之后再未画过肖像。
侍书坐了一个小时,亨利画的入神,忘了让她休息。侍书多年常常在姑娘身后站立当差,静坐一个小时不算什么,亨利却十分歉意。侍书笑笑,惊讶的看到自己在亨利的画里,如此逼真,但比镜中的看到的自己更加柔美,端庄。是自己更喜欢的摸样,亨利眼中的东方女子。
侍书自幼圆脸,杏仁眼单眼皮,笑起来两眼弯弯。近些年颠簸流离,瘦了很多。变成鹅蛋脸,眼睛显得更大了。面相温柔可亲。不过在宫廷时,日日在风华雍容的姑娘身后,自己小家碧玉的美被遮盖掩埋。
即便是当年在王府公府中,出名貌美的小姐甚至丫头都比比皆是。一众风姿出众的女子之中,没人会注意侍书的相貌。不过倒是早已习惯,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平凡女子。
亨利的画,虽然只用碳笔画了轮廓和五官,可是嘴角微微上翘,美丽的眼睛无意中溢出笑容,像温柔沉静的月光。
侍书怔怔的看了许久,原来自己在亨利眼中真是独一无二的女子。这一次,亨利看到的只有自己,旁边没有姑娘,阮妃,甚至曾经见过的那些风姿卓越的美人。
欣喜的对亨利笑道:“画的真好,真是我的摸样?”
安娜近日总是心不在焉,每日脸上都有不一样的光彩,兴冲冲的不知去了哪,只有很晚才回来。也不和侍书们聚在一起了。玛丽心下不服。明明浓眉大眼的军官是先追在自己身后。心下寥落,对安娜不服又不屑。反正失去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亨利开玩笑道:“难不成安娜要扎根在卡卡特岛了。”
侍书苦口婆心地劝过两次,不过安娜一句听不进,白日睡大觉,晚上满心欢喜的不知去哪里鬼混。侍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安娜是自己唯一同甘共苦的人,现下不但和自己渐行渐远,甚至不顾声誉的和军官厮混。
跑去问亨利,他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侍书,安娜总归成人,你们已经不在宫廷。如若她真的想在此地找到归宿,也未尝不可。
侍书几次对安娜欲言又止,不过安娜反倒问她要银钱,做衣物。匆匆从安南上船,只有唐夫人送的一点金银。盘缠并不阔绰。安娜似着了迷一样,每天等着军官出兵营,从下午便开始梳妆打扮,不再理侍书和安娜。
玛丽自从情场失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小说,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寻找慰藉。每天等哥哥回来,可是哥哥现在更喜欢和侍书待在一起,两人不是讲生意,货船经营,便是学问绘画。索然无味,哥哥还常常把她支走。玛丽心里无比委屈。
更委屈的是哥哥竟然都没发现自己的难过。在船上只要眼睛哭过微红,哥哥便会嘘寒问暖,如今只会给自己多塞零钱。玛丽将自己关在房间好几日,哥哥也只不过随意问问,叫侍书没事多多陪伴。
亨利近日也是百事缠身,船长介绍的钻石商十分刁钻。亨利本是外行,还在恶补钻石的知识,如何分辨成色,质地。如若将不好的带回欧洲,卖不上好价钱。
努力多日,也不得要领。侍书劝他鉴珠宝的真假,哪是书上能学到的。当年给宫里,王府采买珠宝的人都是先把成色好的和差的放在一处,反复对比。高下立见。心中也就有数了。商人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不必当真。
亨利醍醐灌顶,深知这个小女子在宫廷多年,见识非凡。后来遇事问问侍书的意见,往往耳目一新,不少奇思妙想。
后来又通过船长找到为总督妇人画像的机会,并求她戴上最名贵的钻石首饰,休息之余,借自己看看。亨利有一颗成色平平的钻石。放在一处,果然高下立见。
月余间,众人都有事在忙。亨利也渐渐把一些烦恼和侍书分享。毕竟权谋算计见多了,虽然侍书本身并不擅长于此,但旁观者清,给亨利很多用得着的建议。
最终由于银钱不足,亨利只买了一些成色中等的碎钻。打算到欧洲再加工成首饰。也能买上价格,填补损失。食物也筹备的差不多,商船休整完毕,毁损部分修补妥当,等风起便可出发了。
众商人增减买卖,就地清掉了一批货,又新进了本地的香料,茶叶,棉布。如果英国的行情不错,此次航行还有望转亏为盈。众人又信心十足的准备航行了,上次海上受的苦已被这几个月的啤酒和威士忌冲洗干净。迫不及待的再大干一场。
一日船长和众商人在酒馆商议出发日期,众人聊的热火朝天。侍书看得十分惊讶,如有可能,她此生都不想再登上船。可这些人似乎对航行十分狂热,一个大副讲,如果不能远行,不如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