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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日日送汤送菜,玉漾远远见到她两次,赶着上前打招呼,阿珂厌弃,装作没看见,转身走了。玉漾平日也没人肯和自己说个话,见到做粗活的老翁老妪想上前打听府里府外的近况,结果也没把她当回事,咬咬牙,托仆人当掉随身的首饰,从京城带的衣衫箱笼都在阮惠那,自然是扣着不给。
也不敢向阮岳要。只是弱弱的问过一次,结果被驳回,需要什么告诉管事,你又不出门,要银子做什么。
既然花了银子,便没有撬不开的嘴。南北方言大不相同,只有少数读书做官的南方人后来学了些官话。玉漾连蒙带猜得知阿珂每日给阮惠送饭,已经送了半个月了,甚是纳闷。
不过玉漾在青楼见识过官场最狠辣残酷的政变筹谋,有时只要一点点头绪,便可猜到几种可能发生的事。思前想后,心中一惊,难不成想要阮惠性命的不止自己,真是送上门了,既然你们想蜡烛煮豆腐,慢慢炖,我可是等不及。若阮惠栽在公主手上,那必和阮岳翻脸成仇。公主在,早晚断了我的活路。如果借公主的手除掉阮惠,此乃一箭双雕。
玉漾琢磨着阿留出去买菜的功夫,也溜出府去,在街上不期而遇。阿留心里一直有这个漂亮,温柔,照顾自己的姐姐,忙道,你怎么一人出来。玉漾道,我又不像你们公主前呼后拥,我也是丫头,当然得空一人出来见见世面。“
阿留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土的紧,连像样的香料铺子都没有,真怕带来的这点儿香料用光了,我可没那个本事伺候两位主子。西山人吃穿都不讲究,鱼米价格这么低,来来回回也就会做那几个菜。但阮惠将军不爱吃鱼。真是为难。“
玉漾道”你不是只服侍公主吗?阿留苦笑道:“早知这个主这么难伺候,当年就不该逞能赢了阿青。不知公主大人为何忽然如此贤惠,一定要每日单独给阮惠将军准备膳食,花样百出,我的事便多出来不止一倍,吃完还挑这嫌那。
玉漾问道,那主子们的饭食一起做呢。到时分开不就结了。阿留说,那可不成,给将军的要另做,阿珂姐姐每日眼睛不错的瞧着,做不好直接上巴掌。
阿留说着伤感哽咽道:“玉漾姐,我真想回家。”玉漾道:不怕,公主这是怕你伺候不好驸马,到时候受责罚,你若做得好,公主会给你找一个漂亮媳妇就不想家了。阿留害羞的笑笑。
玉漾日日暗中观察,伺机和阿珂套近乎,可惜这丫头嘴紧的很,见面点头便匆匆而去,这还算是给面子的。终于一日见换了一个丫头,外貌还是个西洋人,知道是公主身边的西洋女官,立刻赶到跟前,笑道,安娜姑娘好久不见呢,今日怎么是你?
安娜斜了玉漾一眼直直走到前边,可惜不识路,玉漾跟在后面,见安娜转到死胡同,便道,姑娘第一次来,我给姑娘带路。安娜无法,只好跟着玉漾,路过一处院落。忽然窜出一条狼狗,安娜吓了一跳,盒子脱落在地。玉漾忙护在安娜身前,可惜食物汤水洒了不少。军犬一顿狂吠,玉漾呵斥也不听,无耐到,这家伙只听将军的,安娜抱怨道,我第一次当差,便闯下祸。那有脸给公主交代,公主的老虎都没这么凶。把剩下的饭菜整理好,由玉漾陪着向阮惠的院落走去。
第二日忽然传来阮将军深中剧毒,一病不起。上上下下的人都慌乱无比、阮岳放下一切公事,在弟弟床前喂水喂药,悲痛心疼。郎中们进进出出,查看病因。公主府中也寒气森森。阿珂和安娜跪在地上,公主质问事情原委。阮惠怎会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阿珂昨日月事来了,忽然身体不适,疼痛难忍,往常也不这样,便求安娜替她把汤水送去。
安娜便把昨日将军府的看家狗偷袭,饭菜洒了一半。自己又忘记了路,将军府平日无人,但看家犬众多,自己害怕,由玉漾带着去了阮惠的院子。
阿珂大呼不妙,急忙要冲到厨房在亲兵来之前销毁一些食材,可惜为时已晚。公主府已被官兵重重围住,领头的军士带着一排全副重甲的亲兵对公主行了个礼道:“委屈公主,阮惠将军昨日中毒,起因蹊跷,大将军吩咐属下保护好公主府,带几个到过将军府的侍女问话,另有侍女过来服侍公主。”公主又惊又怕,语无伦次道:“我的宫女都是清白的,为何要带走她们。”将军也不多话,道:“若清白,必会自证.”说罢押着宫女们下去了。
厨房更是被搜了个底朝天,搜出各种毒蘑菇,毒草叶若干。阿留等一干厨役被带到大牢,一顿严刑拷打,阿留没吃得住疼,说是阿珂用不同的毒菇做测试的。阿珂道,都是自己和惠将军的恩怨,是阮惠始乱终弃,心下怨恨,遂筹谋报复。
可立刻被验出是处子之身。阿珂真是恨不得就地撞死。安娜哪见过这般情景,吓得大哭。口不择言,我们确实厌恶阮惠,不过也不敢下剧毒害他性命,我们日日送食,若将军暴毙我们怎能脱得了干系,不过只想慢慢吃些不疼不痒得山货,精神不振,身体不适,延迟婚期。
公主中意阮岳将军不想嫁给阮惠,谁知道将军会中毒如此之深,定是玉漾害的,她气阮惠将军还一直欺负羞辱她。才有了害人之心。我要回欧洲,不要待在这鬼地方了,呜呜。“官员被这一通”如实招供“惊到了,将军公主的私下恩怨,不敢隐瞒,立刻急急忙忙委婉的禀报给阮岳。阮岳即刻绑了玉漾,虽然她大呼冤枉,但也被关押在将军府内另设的牢房。侍女厨役们也一起挪到将军府的私牢。阮岳亲自审问,军士们全部退下,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阮岳来到阮惠床前,见弟弟面色青白,气若游丝,不禁又心疼又自责,就算打下半壁安南国江山,也没有照顾好唯一的亲人。对公主的恨意无以复加,为一己之私,为所欲为,不顾他人性命。这样的祸国女子,黎朝却许给弟弟,何等居心。公主言行上,也从未把西山人民放在眼里,当地女子亲手织就献给公主的衣裙不穿也罢,竟一脸嫌弃丢在一旁,更不用提学习西山方言风俗。
黎朝下嫁公主也不过权且之念,听说现在正招兵买马,扩充军队。如今害我弟弟如此,说不准也有黎皇的默许,这群表面倨傲,背后蝇营狗苟的卑鄙小人,不如趁他们现在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
主意已定,命文书官员洋洋洒洒写下万言书,尽数公主罪行,质疑黎朝招抚西山军的诚意,命人快马加鞭送给黎皇,同时毫不客气的整军待发,欲以迅耳不及之势攻下黎朝数镇。
信送到黎皇手上已是深夜,这些日子,阮惠中毒,公主被囚的事已传到黎皇和姑娘耳里。众人忧心不已,姑娘深觉此事有蹊跷,公主色厉内荏,看着无拘无束,任意横行,实则遇事胆小怯懦,不是会下得了狠手的人。说她祸国殃民实在是高看了她。派唐夫人以天朝商人的身份拜访将军和西山官员,求他们将安娜放出,毕竟她是西洋人,也未犯什么大错,送回故国。
侍从接到阮岳的信不敢耽搁,立刻叫醒陛下,姑娘点灯掌烛,坐在陛下旁边。陛下读完信坐在床上半响,眼睛直直的看着蜡烛。姑娘轻轻换了两声,也无回应。顿觉大事不妙,斗胆轻轻把信从陛下手上抽出。
阮岳已出兵德顺,德章两县。理由显而易见,也昭告了天下,起兵的因由。甚至单独派使臣觐见天朝。一时间黎朝四面受敌,千方百计,忍辱负重谋得的和平局面毁于一旦。北方诸侯因郑氏之故,对先皇的薄情寒了心。南方绞尽脑汁平复的局势又瞬间大乱。陛下和姑娘相对无言,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森森寒意和无奈从心底升起。陛下将头深深埋在枕边,捶胸顿足,姑娘从身后紧紧抱住陛下,一直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