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帮助善者

怒开百宝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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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医生?”

    “在”,他像是沉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中,半路被女性的话语给突然叫醒,先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接着才如梦初醒似地立马回复对方。

    “我…抱歉,刚刚走神,失礼了。”

    男人温和的面容上满是歉意,他想了想,这个位置太远了,为了表示礼貌,还是拎着箱子越过第一排走向对方,最终止步于大约半米的距离,不远不近,才诚恳地问道:

    “之前我没听清楚,能请你再讲一遍吗?”

    “可以。”

    女性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明明是个美人,她身上全然没有那种超脱凡俗,高人一等的气势。

    要知道,但凡容貌惊人的存在,我是指褒义的那种,都或多或少存在着些许傲气。

    这很正常。

    鸟儿会为漂亮的羽毛所骄傲。

    更何况是其他的视觉动物。

    可她就像是没有目睹倒影的天鹅般,只是一味地低垂头颅,对这份美貌视而不见,随意如其他平庸的市民,说话还带地方口音。

    这可比夏日不再易逝还要稀奇。

    听到医生的请求,她也是欣然答应。

    只是不经意间,女人的目光扫过医疗箱,似乎有些好奇,但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开始起先的话题:

    “你离开家乡,去皇家医学院报道后,教堂里发生了件大事。还记得罗伊斯神父吗?

    教过你神学和法律学的那位,当时…忘了是几月份了,反正他那年就被调回教区总部,参与主教选拔去了。

    你知道的,他是个独身者,以前我们还议论过人家为什么不在晋铎前结婚呢!”

    “现在看来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说起来,”对方朝观众席移步,直接找了个座位歇息,微笑着调侃道,“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教堂里的常客。”

    他当然是常客了。

    医生心说,他那可是求学啊!

    还是交了钱的那种。

    霍桑先生年轻时的家境并不算优越,祖上虽然富过,但后人多败家,到他父亲这一代,已经跟平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彼时他们一家住在乡下小镇里。

    没有书籍,没有学校,他在目睹了隔壁小鬼为了维持生计,铤而走险,先在街上乞讨,后又跑去偷窃的行径后,深思自己不能落得同等的下场。

    于是托人打听,镇上哪家人最有学识,藏书最多,他要去当学徒,报酬是书籍和知识的那种。

    就算要倒贴钱也无所谓。

    然后他就进了教堂,跟着神父学习。

    跟索莉娅认识,则是因为“英雄救美”。

    回顾往事,医生并不感到后悔,只是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为那时的年轻气盛,他干笑了声,辩解了几句。

    “我只是在那里学习而已”,霍桑医生也跟着找了临近的座位坐下,他地看着对方,以一种直接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的口吻说道:

    “况且,我若是常客,你又是什么呢?虔诚信徒?别了吧,我俩都是没有信仰的人,你当初还觉得光辉之神的神像不够俊美来着,像个小女孩一样。”

    医生几乎是戏谑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来教堂只是为了找修女们玩耍而已,毕竟她们经常会塞给你满篮子的面包,每次你都还会分给我一小部分,用来贿赂我不要告诉你家长。”

    “心思不纯。”他故意说道。

    “我说的对吗,索莉娅夫人?”

    “啊,完全正确。”

    女人也微笑起来。

    索莉娅的绿眸宛如常春藤的碧叶,此刻正在太阳下闪着微光,仿佛有燕子轻盈地飞略过叶间,只要想想,似乎就能让人沉醉在美好的过去中。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发现了?”

    “它很显眼不是吗?”

    “可我现在不太想谈论这个。”

    女士伸出左手,小指处有枚戒指,不婚主义,结合对方的年龄,医生猜测已经离异了,故意称呼对方为“夫人”,这是个小小的试探,看她的反应,果然如此。

    但对方语调却冷了下来,显然是有难言之隐,看来她这方面也过得不甚美满,霍桑先生叹了口气,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作为一名绅士,他还不至于没眼色到这种程度。

    于是果断转换话题。

    他摘下帽子,认真道:“如您所愿。”

    ……

    ……

    “那么,让我们继续之前的聊天吧。”

    医生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说了,故事还长着呢!”

    “那就长话短说,我们彼此都时间紧迫。”

    “那好吧,”索莉娅讲述了自己的故事,“罗伊斯神父成为主教后,曾经回乡下看过,随行有位退休的舞蹈家,你知道的,我那时总是很自信,就跑去老人家面前自荐。”

    “然后她拒绝了你?”

    “…莱恩老师没你那么不识货。”

    “哦,她喜欢你。”霍桑先生听懂了女士话语中的维护之意,稍微思考下,就明白对方当时肯定是成功了。

    “是的,总之,莱恩老师成了我的资助人,她出钱送我去舞蹈学院进修,毕业后还给我介绍工作,我去了皇家芭蕾舞蹈团,勉勉强强算是首席吧!上个月刚退休,打算来拜访一下老人家。”

    “结果就跑到这里来了?”医生听到这里,不由质疑。

    “……不,怎么说呢……”索莉娅薄口微张,刚开了个话头,却又闭上,她脸上罕见浮现出某种压抑的神色,想要倾诉心事,却又无法表达。

    欲言又止说的就是这幅样子吧!

    最终,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你相信魔法吗?”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

    潜台词是指两人都不信神,也可以解读为,既然不信神,为什么要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这跟神明没有关系。”索莉娅无语。

    “好吧”,想起火车上经历的一切,医生觉得倘若对方也是类似的情况,自己还尚能够理解,毕竟那场景实在太古怪了,他不由鼓励对方: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继续。”

    “呃,事情要从今天上午说起,我拜访了莱恩老师后,就回旅馆了。路上见天气正好,就问小镇里的人租了匹马,打算去附近跑几圈。奇怪的事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索莉娅抿了抿嘴,深吸口气,说道:

    “我在路过灌木丛迷宫的时候,突然有只信天翁扑了过来,别怀疑,前几年有富贵公子哥闲着没事送了我一笼子,我还给放了,所以我能保证,就是信天翁。”

    那贵公子绝对是想泡她,医生心想。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海鸟,索莉娅还是勒住了马匹,以免踩伤。

    谁知信天翁不慌不忙,毫无退怯之意,以一种可以说的上是“骄矜”的姿态,落到马头上,挺起胸膛,叼给她一封信。

    “我心说这是哪里的傻鸟,来给我加餐的吗?”

    索莉娅接过信封,还没拆开,就伸手想要抓鸟,结果抓是没抓到,还被引到溪边,刚下马就不慎踩中陷阱,落到坑里了。

    恍若冒险小说的主角,跌进了新世界般。

    她也不例外,跌入坑里没多久,只是一闭眼一睁眼,周围的景象倒转,就降落在剧院休息室的沙发上了,身边只有那封信。

    那时,她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这是魔法吗?还是神明?亦或者是其他什么超凡存在?真的还是假的?难道说,世上真的有超出我们人类所理解范围的存在吗?

    索莉娅不明白,她只是单纯地心跳加快,并为之感到新奇。

    聊天还在继续。

    “我离开休息室,在周围走了走,听到这里有声音,就发现是你咯。”

    “原来如此。”医生了然,没有再问下去。

    看来不是渡鸦先生啊,莫名有点失落。

    等对方讲完后,他也简略地讲了讲自己离开家乡后的经历:上学,进修,参军,战场受伤,提前退役,去过安保公司,认识了某个侦探,现在在诊所上班。

    最后他表示自己是来看望远房亲戚的。

    只是…

    “亲戚?”

    说谎!

    女士笑了,“您探亲还带着医疗箱吗?真是尽职尽责。”这纯粹是讽刺了。

    普通人谁出行带这个啊!

    除非是另有目的。

    女性在内心笃定道。

    “你说这个?”

    紧接着,医生才意识到刚刚对方说了些什么,他顺着目光看向左手边的医疗箱,无奈地笑了笑。

    里面可放的都是重要东西,自然要带着了,行李箱不方便,干脆带上改造过的医疗箱,但他不能透露,只能瞒过去了。

    对方努力做出依赖和眷恋的神色,试图将自己塑造为一个有奇怪癖好的人,希冀就此糊弄过去…

    他这样说:“我可没办法离开它。”

    索莉娅:“……”

    这话说的,真的是,您在骗鬼吗?

    女士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涵养,说道:

    “看来你还是跟以前差不多,一点都没变啊!小教士。”

    这么久了,还是连骗人都不会。

    “小教士”是霍桑先生的外号,他在青年时混迹在教堂里,学习之余帮修女们干活,给合唱团的孩子们带糖果,还会帮忙代写祷告词,大家都觉得他将来会是神职人员。

    故而获得了这个称号。

    “就是不知道,你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说,‘我想要保护别人’,并付之行动了?”索莉娅突兀地冒出了这句来,她前面回忆过往,讲述曾经,剖析自己的经历,就是为了此刻。

    对面的人,以前是个热血上头的小青年,多年过去,不知道变了多少,也不知她还能信任多少?

    特别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而医生只是笑笑,更正了她的说法。

    “傻乎乎地说?哈哈哈,你搞错了。”

    “不是说,而是想,实际上,我现在依旧如此。我说我想要保护别人,最初这个‘别人’是‘他人’,后来是‘弱者’,现在是‘善人’。”

    “索莉娅你是善人吗?”他直言不讳。

    “我是好人”,索莉娅如此说道。

    他只愿帮助善者。

    男人点头,意味深长地表示:

    “那就倾听我们内心的声音吧!”

    两人相顾无言。

    “对了”,霍桑先生在谈话即将结束时候,向对方发出了请求,“我们现在是同伴了,对吧。既然如此,能否请你先帮我一个忙呢?”

    “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小女孩。”

    “她是个好孩子,”医生形容道。

    “叫阿多尼斯,黑发蓝眼的阿多尼斯小姐。”

    ……

    ……

    “我叫阿多尼斯。”

    歌剧院另一边的房间里,小旅伴站在凳子上,试图俯视对方,她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些许审视,眼睛直盯着对面的男人。

    她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令人无语的是,明明他们隔着段距离。

    明明对面的是一位十二岁的弱小女孩。

    而自己则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了。

    这陌生男人还是像鹌鹑一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阿多尼斯看一眼,他退一步,看一眼,退一步,直到抵在墙边,无路可退。

    他才犹豫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阿多尼斯想不明白,之前这人脏话骂的挺溜的,怎么见到真人之后反而战战兢兢起来了?

    该不会是‘社恐’吧?

    不过社恐也能交流,对阿多尼斯来讲,能用就行。

    她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那么请问,这位作曲家先生,您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