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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王府比清阳府的王府要大得多,墙高数丈,屋脊重叠,一眼望不到边。
这些年因为生意的缘故,阿福也曾出入不少大户人家的门庭,此时站在这高大的朱门前,仍不由自主地生出几许渺小和卑怯之感。在台阶上略站了一站,上前敲门。
拍打门环几下之后,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门丁打扮的人来,略一打量,见是一个头戴帏帽、衣着不俗的姑娘,开口询问的时候便带上了几分客气,“姑娘有何贵干?”
“我是沈公子的朋友,来找他有事,劳烦你给通报一声。”阿福不方便直接找凤康,便借了沈长浩的名头。
门丁眼底闪过一抹疑色,王府上下都知道沈公子风~流归风~流,可从不欠债,都是就地了结,不留后患。被姑娘找上门来,今天还是第一次。
心思转动之间,便多了几分警惕,“姑娘可有名帖或信物?”
“你只要告诉他我姓福,是从清阳府来的,他就知道了。”阿福答着话,将一包银子递了过去。
门丁对那银子视而不见,公事公办地道:“既然没有名帖或信物,恕小人不能通报,姑娘还是请回吧。”
说完退回门里,就要关门。
阿福急忙伸手撑在门边,“等一等。”
门丁脸色一沉,“姑娘,这里是雪亲王府,不是寻常门户。我劝你不要纠缠胡闹,速速离去,否则我便招府兵前来,治你一个擅闯之罪。”
阿福心知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让他开门就难了。咬了咬牙,将那块黑玉牌掏出来,“我有信物。”
门丁将信将疑,将牌子接到手里,只觉沉甸甸凉丝丝的。他常年在王府里做守门,见识还是有的,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黑底玉,千金能买,绝非一般人能有的。
将那玉牌小心地袖了,“姑娘请在此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
门“砰”地一声合上了,听着一串脚步声由近及远而去,阿福的心也忽忽悠悠地提了起来。两手紧握,不安地走来走去,脑子里反复转着一个念头,万一见不到人,玉牌却被他们扣下了该怎么办?
忐忑不安地等了将近两刻钟,门里才再度有了动静。侧门洞开,先前那名门丁恭敬地弯下腰去,“姑娘,请进。”
阿福高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迈步进门,由一个府兵打扮的人引着向里走来。绕过影壁,却不去前厅或中厅,径直来到侧院的一个偏厅之中。
在那里等她的人也不是沈长浩,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着军服,相貌威武。不等她站定,就半跪在地,施了好重一礼。
阿福被吓了一跳,闪到一旁,“你这是干什么?”
“姑娘莫慌,属下拜的是黑云牌。”这人说话很是直白,尽了礼数,站起来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霍,名奔,是王府的护卫统领。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阿福除掉帏帽,朝他道了个万福,“我姓牛,霍统领叫我阿福就好。”
“原来是阿福姑娘,幸会。”霍奔对她抱了抱拳,亮出那块黑玉牌来,“敢问阿福姑娘,这黑云牌你是从何而来?”
“是沈公子给我的。”阿福也不多作客套,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我要见你们家王爷。”
霍奔略一沉吟,“不瞒阿福姑娘,王爷现今并不在府中。”
“他去哪儿了?”阿福脱口问道。
“不知道,王爷出使番国抵京之后,便直接入宫面圣了,不曾回过王府。”
“沈公子也不在吗?”
“是,沈公子接到消息,出城迎接王爷,再也没有露面。”
“那洗墨呢?”
“墨大人也是如此,自王爷归来,属下便没有见过王爷和两位大人。只是接到命令,对王府严加守卫,不许对任何人泄露王爷的消息,亦不许闲杂人等进出王府。
若非阿福姑娘手持黑云牌,属下也不敢透露半个字。”
“张大哥……我是说张弛和洛晓雁两位大哥,他们人呢?”
“姑娘说的这两位想必是侍卫,属下并未见过他们。况且他们的行踪归侍卫营掌管,属下无权过问或干涉。”
阿福不由变了脸色,不止康九爷,连他身边亲近的人都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有办法跟他们联系上吗?”
“很抱歉,属下只听命行事,姑娘所说,恕难办到。”霍奔看了她一眼,“阿福姑娘若有急事,不妨去定亲王府面见十一殿下。十一殿下正在为王爷筹备亲事,想必可以见到王爷。”
阿福最信不过的就是凤况,哪里肯去见他?不过“亲事”两个字倒是给她提了醒,忙问道:“你们家王爷成亲那天一定会回来吧?”
如果那天能见到凤康,告诉他叶知秋要招亲的消息,应该还来得及。
“皇上特许王爷在宫中成亲,只怕姑娘到时仍然见不到王爷。”
霍奔的话无异于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让阿福刚刚升起希冀的心情一落千丈。竟在宫中成亲,难怪进王府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喜气。
黑玉牌可以让她在华楚国任何地方通行无阻,唯独皇宫不行。她一个平民之女,如何越过那道固若金汤的宫墙?凤况是不能求助了,可除了他,还有谁能帮她找到康九爷呢?
不对,还有一个人!
她眼睛一亮,急忙看向霍奔,“霍统领,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七公主?”
她听叶知秋说过,所有的兄弟姐妹之中,康九爷只跟两个人最亲,一个是凤况,另一个就是七公主。出使番国之前,把小世子托付给了七公主,可见他对这个皇妹是十分信任的。
凤况知道的内情,七公主未必不知道。即便见不到康九爷,也可以通过七公主把消息传给他。
霍奔并不多问,将黑玉牌双手奉上,“属下遵命,这就亲自护送姑娘前往公主府。”
受叶知秋招亲一事的影响,秋叶村今年的秋元节不似往年那般热闹。大家都没有闲暇筹备篝火晚会,炒几个好菜,自家人各自聚一聚也就过去了。
叶知秋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时不时看着太阳或者刻漏发呆。到申时就想他该去接亲了吧?酉时就想他应该在拜堂吧?二更过后,又在想他是不是正在洞房花烛,正在看着别的女人幸福地微笑?
抱着被子心痛到天亮,起床后脸上便多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阿福去了京城,传过一次消息,说已平安抵达京城,自那之后就跟张弛和洛晓雁一样断了音讯。周围的人中,只有元妈知道她的心事,早饭过后寻了个空当劝道:“丫头,过了昨夜,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该是你的,你想那么多也没用。后天就要招亲了,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人小瞧了你!”
“我知道。”叶知秋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是知道,可一想到他可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她的心就不听话,一阵一阵地酸楚疼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放在以前一通电话就能知道一清二楚的事情,她却要等上至少三天。
对她来说,这三天比过去四年还要折磨!
时间总喜欢跟人做对,巴望它过得慢一些,它往往快如白驹过隙;巴望它过得快一些,它偏偏慢如蜗牛爬行。你觉得它快也好,觉得它慢也好,该到的那一天总会到的。
招亲这一日,秋叶村外人头攒动,挤满了来自清阳府各地、周围府城乃至京城的人。其中不乏尚未成亲的青年才俊,有势在必得的,有抱着观望尝试态度的,也有专程来看热闹的。
村口早已建起一座两米多高、百丈平方的台子,四面都有木梯。其中三个梯口设有报名审核处,凡是报名符合条件的适婚男子,可以通过木梯来到台上。
外围扯起丈许高的红绸布,巡护队的人分布在内外,呼应把守。
台上正北方并排支起两个帐篷,作为临时休息处。外面摆放着桌椅条案,备了各色茶水点心,是给应招者准备的。
台前两侧竖有两根水桶般粗细的木杆,上面贴着“招亲启示”和“招亲细则”,两份告示上写明了招亲的流程和应招者必须具备的所有条件。
时间从巳时开始,到酉时结束,中午休息一个时辰。
招亲的大体过程是这样的,每次放十个符合条件的人上台。叶知秋暗中观察,相貌过得去、看着顺眼的留下,然后一一叫到帐篷之中问话。
中意的人请到旁边帐篷之中暂作休息,等待第二遍和第三遍筛选。最后留下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中挑出一人作为夫婿。
评选人除了叶知秋自己,还有成老爹,虎头,元妈和闻夫人,闻夫人身边的东霞和西月可以提意见作为参考。
添香和小蝶特地起了个大早,又是沐浴熏香,又是梳头上妆,把叶知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扮了一番。
叶知秋照了照镜子,发现美则美矣,可连她都认不出自己了。于是不顾她们两个的坚决反对,拔掉满头的首饰,脱去层层叠叠的衣裙,换上比平常稍微正式一点的装束。
把脸上涂得厚厚的胭脂水粉尽数洗了,素面朝天,就要去招亲现场。
“不行,小姐,你不能这么出去。”添香和小蝶一左一右拉住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出门,“你这身打扮,哪像是去招亲的?分明是去赶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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