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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万寿山庄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自己的寝宫,笑开了花儿的绿荷就扑过了过来。
“太子妃听说了吗,县主没有死。”绿荷喜极而泣,拉着我说。
“怎么回事儿?”我问她身边的青荷。青荷笑着回答说:“荣庆王小世子回来了,他是神医的关门弟子,晋王请他看过那几具烧的严重的焦尸说都是男子。这样一来不但县主没有事,就连她的侍女都还活着。”
“她要是没有死,那人在哪儿?”我问。
“一个车夫,两个家丁还有伺候的侍女嬷嬷,县主一定是出门了。”绿荷激动地说:“她应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一直没有出现。”
我不置可否,没看到活着的林俏俏,我不相信任何说法。要知道穿云硝的声音,住在万寿山庄的皇后娘娘都听见了。我不信林俏俏没听见。还有那十二死在林俏俏府里的男人,他们又是什么来历。我悲观的以为林俏俏遇难的几率更大了些。
接下来几天周茂都没到我这里来。东宫就是这样流言多,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里,说得实在难听。玉荷劝我别理她们,还说周茂只是忙着安排招待北商使团的事儿,无暇分神。
其实除了说我不配做太子妃,别的闲话真不能让我往心里放。尤其是周茂不来我这里,就说我失宠的话,简直就是笑话。周茂是太子,有两位良娣的太子天天住在太子妃这里才奇怪!可她们却认为周茂哪怕有一晚不住我这里,就是我要失宠了。
进了五月,上都城已经入夏。所有人都在为去夏宫做准备,我也一样。出发去夏宫的前两天才将一切准备妥当,并且先让青荷绿荷带着一部分物品过去收拾。白天太累了,夜里听见小愚儿哭,心里知道得起来,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
“别摔了!”
我眼睛虽然没有睁开,身体却起来了,还差一点摔到床下。幸好周茂接住了我。
“儿子我叫乳母抱过去了。”他在我耳边说:“你再这么劳累下去身体会吃不消。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什么事儿等明天再说。”
我是太累了,小愚儿出生以后就没睡过一个整觉。白天总是有人来拜访,清平县主出事后,来的人更多了些。我一面应付她们,一面还要准备去夏宫,还要兼顾一些太子妃的日常事务,一个多月折腾下来,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周茂的怀里。这还不算,他手里竟然把玩着我那个装满了金瓜子的荷包。我没动,当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别装了,看见你醒了。”他用那荷包敲我的额头说。
“太累了,再睡会儿。”我闭着眼睛说:“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忙接待使团的事儿吗?林俏俏找着了吗?”
“我是太子,哪有那么多的事儿要我亲自过问。”周茂回答说:“至于林俏俏还没找到。”
“她不会真的遇害了吧!”我说:“尸体被人藏了起来,那个真凶还杀了车夫和家丁侍女。为得就是掩人耳目。毕竟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她的对手都不是泛泛之辈。”
“要真的是那样,我得抓紧些才行。”周茂在我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
“抓紧什么?”我仰起头问。
“抓紧和你多生几个孩子。”他没正经地吻了一下我的唇。
我被他逗得脸上发烫,想要起来,后背却被他一只大手按住。
“再躺一会儿,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才补了这几个时辰怎么够。”
“还是起来吧殿下,眼看就要到午时了,被外面的人知道,又要诟病太子妃了。”隔着帘子,玉荷在寝室外说。
我脸上更烫了,从周茂身上起来,一边儿整理,一边儿抱怨玉荷为什么到时辰不叫我。
玉荷听见我们两个起来了,端着水盆进来抱怨说:“奴婢也想叫太子妃,可殿下心疼不让啊!”
我看了一眼才坐起来的周茂,过去把荷包抢过来。
“我本来还想跟你商量一下,现在看来你逃心不死。”周茂过来点着我的额头说:“既然这样,小愚儿你别自己养了。儿子我得握在手里。”
“不行。”我紧张你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许把我儿子抢走。”
“乖!再这么熬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他温柔地说:“还是由乳母带着住在西厢房,你得空就抱过来。”
我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摇头不肯答应。
“要不今天起我不见外人了,安心养儿子。”我可怜巴巴地说:“正好,谢氏挖空心思想要把清平县主的事儿和我扯上点儿关系。我躲起来,也能少让人抓住些把柄。”
“我也想!”周茂无奈地说:“别说现在有事儿,就是没事儿,我也想把你藏起来,什么烦心的事儿都不让你染指。就像母后那样,只管后宫。可眼下不行,北商的公主要来了,还有一些随行的女眷。母后不在中宫。许多事情需要你这个太子妃出面。”
“宫里那么多贵妃为什么非要我啊?”我哭丧着脸问。
周茂笑了,他按着我的头说:“你自己也说她们是贵妃了。妃就是妾,地位在高也不是正妻。接待北商使团是国事,自然要你代替母后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学规矩啊?”我忽然感到事情不妙。
“你说呢?”周茂笑眯眯地回答。
我苦笑了两声,其实许嬷嬷后来对我也挺好的!我安慰自己。
吃过午饭周茂才走。我一宿没见到儿子,特别想他,玉荷说他在午睡。我没忍住跑到西厢房去看他。
万幸,周茂安排的乳母和嬷嬷都很好,小愚儿被她们照顾的十分妥帖。我还没跟儿子在一起多长一会儿。玉荷就过来跟我说谢良娣来了。
我实在不想应付她,就说:“不能把她赶走吗?”
玉荷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当然知道不能。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进了起居室,我开门见山地问。
谢良娣用团扇挡着半张脸说:“听说北商公主马上就要来了,太子妃知道她要嫁给哪位皇子吗?不会是殿下吧?”
“你傻呀!殿下是太子,陛下怎么可能会让太子的儿子流着一半敌国的血脉。”我没好气儿地说:“你是不是很久没见你娘家人了。”
“太子妃真是越来越像太子妃了。”谢良娣横眉冷目没好气儿的说。
“我陪小愚儿睡觉好好的,你非过来问这么个没脑子的问题。还想要对你什么态度。”我没好气儿地说。
“太子妃还能把儿子养在自己身边,可别忘了妾的两个孩子都养在别处。”谢良娣一分也不让说。
“你儿子在你身边就哭闹不止,殿下是怕他哭坏了身体才把他从你身边带走。”我说:“而且我的孩子也不是自己养。这不搬到西厢房去了吗!我过去看看还得小心翼翼,咱们两个也就差个距离而已。”
“你把孩子给乳母了?”谢良娣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说。
“不然呢!再恃宠而骄也得有个限度。”我叹气说:“规矩就是规矩,我能自己养一个多月,已经是殿下格外的恩典了。”
“原来你还知道!”谢良娣白了我一眼说:“真不知道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这辈子能让太子殿下对你这么好。”
“是上辈子造孽太多吧!”我冷哼了一声。
“林俏俏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吗?”谢良娣突然探过身子问我。
“殿下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我道:“这事儿你应该回娘家去问你叔父,他好像知道的更多。”
谢良娣重新又坐直了身子。
“我也不怕告诉你,叔父跟陛下说什么我都知道。他只是想试探一下陛下的意思。”谢良娣说:“我们家可是忠君之臣,不像金氏嘴上说清平县主的事儿与你无关,背地里却耍小手段。金氏不单想把你和清平县主连在一起,还想趁机罗织罪名诬陷你。可惜晋王心思幽微,数次击破金氏陷害你的罪证。”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晋王殿下。”我说。
“你也别高兴太早。”谢良娣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才听有传闻说从前太子妃去白马寺的时候,晋王殿下偶尔也会去。”
“所以,这也是金氏罗织的罪名了。”我没好气儿地说。
“我知道你有事儿,白马寺里的小和尚说的。”谢良娣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两个联手吧!把金良娣弄出去。她这个人心眼多,咱们斗不过她。而且太子殿下对她一直很好。如果哪天她再得宠了,生下个儿子。咱们两个可都危险。别忘了,金氏手里有兵权。”
“白马寺的小和尚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好奇地问。
“无非就是男男女女那点儿事儿呗!”谢良娣不坏好意地笑着说:“你可真有手腕,新婚之夜是怎么骗过太子殿下的?”
“你胆子可真大,敢在我寝宫里,当着侍女的面儿跟我谈论这事儿。”我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玉荷说。
谢良娣动了动身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说:“我知道她是清平县主的人。现在林俏俏生死不明。她要是聪明就不会到处乱说,办糊涂事儿。”
我看了看玉荷,玉荷这丫头身世太复杂了,她是周茂乳母的女儿,幼年跟随周茂去了鲁国公府。现在又嫁给了林俏俏的人。细论起来她应该算是周茂和林俏俏两个人的人。可周茂对她有防备,林俏俏对她又不好。经过我大胆推理,小心求证,我怀疑她还可能是陛下的人。因为她的母亲是跟着陛下长大的宫女,嫁人后又回到宫里做了周茂的乳母。然而这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
“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谢良娣一副抓住我致命把柄的样子说。
“你就听我一次,回去好好教养自己的儿女。别再参合这些事儿了。”我苦口婆心地劝谢良娣。
“你怕了?”谢良娣瞪圆了眼睛说。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无奈地说:“我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这几回去白马寺身边也都跟着侍女。你还说玉荷是清平县主的人,因为女人的事儿,晋王被清平县主打过多少次两只手都算不开。我若真跟晋王有染,还是小宫女的时候,恐怕就被县主打死了吧!你问我怎么骗过殿下?这更是荒谬至极,殿下不是傻子,也没喝醉。我一个受嬷嬷严格管制的人能有什么手段。”
“这么说来你没有做过了?”谢良娣再三确认。
我有点儿心虚。嫁给周茂之前孩子我就先后有了三个。白马寺那地方偷情的人太多了,就算周茂和我再小心,那么多年下来,难保没有小和尚知道。何况我在寺院里,堕胎、生产,闹出的动静都不小。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不坚定地给谢良娣一个否定的答复。我怕是要被她捏住小辫子。
“我与晋王、又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人绝对没有私情。”我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说。
谢良娣看我敢发誓,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一起除掉金良娣,你做还是不做。”
“不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别再闹了,这样下去没有好处。”
“你什么都不知道。”谢良娣急着说:“我听说金良娣嫁给殿下之前,就已经和殿下暗通款曲了。什么产后失宠都是演戏给咱们看的。你以为自己有多得宠?太子殿下不过是拿你当活靶子。你没有家世,连个亲人都没有。等他们成了事儿,动动手指就能把你废掉。我来找你是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这个时候,咱们两个如果不拧成一股,那以后就只能被逐个击破了。”
“你怎么知道?”我呆住了,又想起了那晚周茂和玉荷的对话。他确实让玉荷安抚金良娣来着。
谢良娣好想被气得不行了。她说:“发现金氏在罗织你的“罪行”时,多留了个心眼儿。想要打听出金良娣的行踪并不难,殿下是也如此。而且他们两个当初会议亲,也是殿下主动提出来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
“你自己想想吧!”谢良娣放下这句话,起身离开了。
我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太子妃别信她。”玉荷在一旁说:“殿下是真心待太子妃,跟金良娣的事儿是无稽之谈。别的事儿太子妃不知道,殿下每个月都去白马寺为了见谁太子妃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脑子里很乱,抬头问玉荷:“你知道为什么林老国公要弄穿云硝这种不吉利的东西给自己的子孙?”
还要劝我的玉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因为老国公生在乱世,长在乱世。”周茂从外面走进来说:“他想自己的家族可以延续下去,却也知道这十分困难。所以做了这穿云硝,硝声响起,是对逝者的哀鸣,也是对生者警示。林氏总是年长的站在最前面,最先战死的也都是哥哥姐姐。正因为这样,林俏俏才能最终活下来。”
玉荷看见他进来,急着要把谢良娣才来说的话复述一遍。
“殿下快跟太子妃解释一下吧!不然这误会可就大了。”
“你先出去吧!”周茂对玉荷道。“没有吩咐,不许叫任何人进来。”
玉荷看了看我,点头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母亲要在孩子出生时就安排好他的人生。聘请好的老师因材施教,资质好的孩子习文练武。平庸的学处世哲学,逃命保命的本领。穿云硝是林氏的家训,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证家族延续。”
“所以,林俏俏的硝不响。比她小一辈的硝也不会响。”我说。
周茂点了点头儿,算是回答。
“你呀!什么时候能坚定地相信我一次。”周茂过来,半蹲在我面前,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
“谢良娣虽然没那么聪明,可她叔父却不好对付。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她叔父教她这么说的。”
“可她说得也可能是真的不是吗?”我看着周茂的双眼说,
“还得让你多生几个才行。”周茂叹气说:“不然总是觉得自己不是咱们家人。”
“不想生,这一个还没养好呢!”我憋着委屈,不让自己落泪说。
“如果换个人像你这样,我恐怕早就烦了。”周茂一只手撑着下巴说:“可是你我就心疼,你从小得吃过多少苦头,才变得这样一点儿也不信人。”
豆大的泪珠儿从我的眼底落下,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周茂伸出胳膊接住扑进他怀里的我。拍着我的后背说:“我是你的夫君,你孩子的父亲,照顾你,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我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儿呢!”
“可你也是谢良娣和金良娣夫君啊!”我哭着说。
“我可从来都没把她们当做是自己的女人。”周茂在我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我只是你一个人夫君。”
“你别这么说我害怕。”我说:“你和金良娣议亲的时候,是要娶她做梁王妃。后来生了变故才便宜了我。”
“不然咱们两个打个赌。”周茂在我耳边说:“不出三天,金良娣就会来跟你联手对付谢良娣。她会告诉你谢良娣私会情人,还会说谢氏构陷你。她甚至会提起咱们两个的事儿。要是我说得对,你就再给我生个儿子。”
“我才不跟你赌呢!”我憋着嘴说:“十赌九输,而且我存的银子都丢了,没本钱。”
“赌生孩子呢!谁要你银子啊!”周茂笑着说:“按照林俏俏师傅的说法,咱们得生八个呢!不趁着年轻抓紧点儿,什么时候才能生够数。”
我觉得周茂越说越离谱,想要从他身上挣脱出来。他却反而越抱越紧,“别乱动,你身体还没完全养好,我怕伤了你。”
“你说林俏俏还会回来吗?”我煞风景地问。“这么好的机会,她还有钱,走掉了,就再也不用跟晋王纠缠在一起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梦想是开间包子铺啊!”周茂笑着说:“林俏俏不杀光害死她家人的凶手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她跑去训练自己的杀手,趁着北商十四皇子来夏宫的机会,杀了他。”
我离开周茂的怀抱,身体略向后仰身。
“她不会这么疯吧!北商十四皇子死在南夏,两国非得起战事不可。”
周茂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如果她能扶持一位北商皇子登上皇位,就不会起战事。”
“不是说北商十四皇子几乎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吗?”我说。
“是几乎杀光,不是全部。”周茂回答说。
“太吓人了。”我想想就觉得可怕。“我一定要好好教小愚儿,我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的人。”
周茂笑着点头儿,“别忘了咱们的赌约,要是输了,可得再给我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