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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y跟在谢清欢身后,向化妆室走去,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一眼萧朗月,只见她耷拉着眉眼,精致的面容紧绷着,红唇抿成一线,瞧着很是沮丧失落。
windy心中幽幽一叹,不忍地挪开了视线。她跟了谢清欢几年,知道她的性子向来冷清疏落,即便如此,先前也从没听她跟人说过一句重话,更不要提是对着萧朗月了。
萧朗月成为一线红星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人开朗大方仗义豪爽,在外面也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但只要是跟谢清欢在一起,多半是她在迁就忍让,把谢清欢的性子惯得像个小孩似的,不喜欢的人从不靠近,不喜欢的东西从来不碰。
谢清欢今天的态度,虽然还称不上是冷酷无情,但也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萧朗月没脸。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翻脸从此貌合神离了,也就萧朗月能忍得下。
谢清欢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道:“你似乎,很是不忿?”
从背后看,谢清欢肩背挺直,似亭亭修竹,虽然有些窈窕的纤细,却还是让人隐隐觉得心安。她突然开口,windy吃了一惊,摇了摇手忙不迭否认道:“没有,怎么会?”
谢清欢脚下一顿,侧头看她一眼:“虽然很轻微,但你的呼吸有变化,足以说明你现在的情绪激荡。”
“呃……”windy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震惊之余一时无言,在心中默默腹诽:欢欢,你演的确实是个武功高强的名将,但你没必要这样入戏,有事没事就冒充武林高手啊。
谢清欢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扫了两圈,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唇角略微一勾,目中却满是谨肃:“玩乐就轻松畅快,工作就全力以赴。这是我的行事准则,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变改。我刚刚对萧萧说的话,想来你也听到了,希望你也同样放在心上。”
Windy闻言心头一凛,面色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谢清欢一手负在身后,微微笑道:“先前,我跟萧萧在家中对戏,她也曾这样笑场。当时我并未多说什么,如今她又再犯。因同样的原因犯错两回,是不可原谅的愚蠢。萧朗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原谅她两次。但是,我绝不会赞同她有心轻慢,将原本能漂漂亮亮办成的事做得一塌糊涂。”
windy的眼神轻轻一闪,觉得谢清欢有点儿小题大做。演员其实是个主观能动性相当强的职业,再厉害的前辈也有找不到感觉而失手的时候。
“在你心中,一定觉得我不近人情,是不是?”谢清欢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windy,你还年轻,甚至可以说,太年轻了。你先前所经历的,只是你这一生中极少的一部分,日后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也许将面临两难的抉择。但你已经决意做一件事,就要努力做到最好,坚持到最后,这期间哪怕有丝毫的懈怠,也可能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
windy想起自己那个成为顶级经纪人的梦想,心中升腾起无地自容的羞愧。
“在通往巅峰的道路上,有挚友相伴,领略荆棘,经历风雨,享受拼搏,都是很快意的事情。我不介意放慢脚步,但我绝不允许,因未尽全力而拖后腿!”谢清欢温温地说着,目中隐约可见锋芒,“你顾念我与萧萧的情谊,怕我们无端交恶,所以想着替她说话,这本是好意。”
Windy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就听谢清欢又道:“不过可惜,这种好意在我看来,十分恶毒。”
“欢欢,我……”windy不小心看到她的眼,被她冰冷的目光刺得瞳孔一缩。
谢清欢摆了摆手,慢慢道:“我永不可能,纵容这种姑息的心态。”
“唔,我明白了。”windy略显不安地点了点头,听到这里,她哪里还会不明白?谢清欢多费唇舌,跟她讲这些话,是借着表明对萧朗月的态度,在提点她呢。
“你能明白,自是最好。”对于windy的上道,谢清欢只轻轻点了点头,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萧朗月知耻近勇,超常发挥地拍完戏份,期期艾艾地蹭进化妆室,站得远远的,对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卸妆的谢清欢讨好地笑了笑:“欢欢——”
windy站在一边见她这个样子,觉得她若是有尾巴,定然摇得十分欢畅。她悄悄抚额,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分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说什么,都比不得人家自娱自乐啊。
谢清欢取了湿帕擦脸,自喉中含含糊糊地发了一声:“嗯?”
萧朗月听了她开了口,如蒙大赦,笑眯眯走近她,按住她的双肩,略躬下身直视她的眼:“刚才,林导表扬我了!”
“听说林天华极少夸人。”谢清欢淡淡挑眉道,“这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萧朗月点点头,往她旁边的位子上一坐,造型助理过来帮她散头发,“今天晚上的戏场面很大,拍起来可能要很久。”
谢清欢随意应了一声,逼宫本来就是个技术活,就她所知,大雍历史上皇家窝里斗逼宫带谋反不下十次,成功的仅两例,就这两例结局还让人颇惆怅。
下午的戏整体拍得不错,林天华虽然没表露出任何高兴的神情,却也没绷着包公脸。晚餐集体叫的外卖,吃完之后歇了一会儿,相关演员都去化妆换戏服,林天华则带着剧组的人紧张地准备着,又细细检查了设施设备,确定无误之后,就等天暗下来了。
这场戏铺设很大,但也是切成小块地拍,再利用音效跟攒动的人影营造一种兵荒马乱的气氛。
谢清欢是头回吊威亚,大约是不习惯,总觉得肋骨卡着酥疼。这场戏里,她要在宫墙内道杀掉一队巡兵潜进皇宫,找到靖公主并带她出去。
在内道耗费三分钟,武力值设定起码比平时高出5个百分点,群众演员很给力,倒地的时候表情很惊愕气势很惊人。而后迅速推进到内宫,局势已经不受控制,只能从宫殿顶上走。
这时候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应景地衬出乌泱皇族的飘摇。
谢清欢吊着威压调整好表情,带着同样吊着威压的萧朗月跃上殿顶,在雨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足尖轻点,准备再度腾身而起。
就在此时,变故突起!谢清欢并未如预料的那般腾身而起,而是脚下一滑,原本看着结实的殿顶竟然突然塌下一块儿!而本该十分坚固的威压竟然在这时候突然断裂!
谢清欢略一皱眉,迅速放开揽在萧朗月腰间的手,还顺势推了她一把——摔一个总比跌一双要强。
萧朗月只觉得腰间一空,心头猛跳,满目仓皇地向下一看,只见一道白影急急坠下,而脚下的宫殿如同怪兽,沉默地露出狰狞的面容。
啧,也不知是谁做的安全检查,竟然失职到这地步。谢清欢在一脚踏空的瞬间,立刻自丹田提了一口气,悠悠想道。
萧朗月懵了一瞬,才失声尖叫:“欢欢!”
那道白影下坠的瞬间,林天华的心就是一抽,此时听到萧朗月的尖叫,一颗心顿时沉到了极深的黑暗的,猛烈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抢过林徵手中的扩音器:“把她拉回来!所有的人都给我呆在原地,等我的命令。”
孟青流脑中一片空白,紧紧抓住林天华的手臂,声音颤抖:“她、她呢?”
“你给我冷静点儿,”林天华狠狠甩开他的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气得一脚踹出,到最后又收了几分力道,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也给我济事点儿,别还跟个少爷似的,只会往别人身后躲!”
孟青流被踹得趔趄一下,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脸色白得可怕,但好歹镇定了些:“你说得没错,这个时候,我不能慌。也许她会需要我,我不能慌。”
萧朗月这时候也是心胆俱裂,脚挨着地的时候几乎站不住,在暮暑初秋的天气里抖得仿佛三九寒冬,由两个人搀着过来,却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话。
孟青流紧张地看着她,耐心等了半晌,却依然没有声响。
这一次事故给萧朗月的打击,比五年前赵泽天事件还要严重。那一次亲眼见到事发现场的,只有景烨,等她得到消息赶到医院,谢清欢的伤势早好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毒瘾比较麻烦。后来戒毒也是送到国外去的,萧朗月亲眼所见的惨烈不过零星几点。
而这次,谢清欢是在她眼前掉下去的。她也曾拍过古装戏,知道这种宫殿从房顶到地面的高度,不慎掉落肯定要摔出个好歹来的。
林天华心中暗暗着急,只觉得这一个二个的都不靠谱,只得亲自去扶了萧朗月,将声音压得极低:“她掉下去了?”
萧朗月偏头,无意识地看着他,半晌,才终于回过神一般,发力猛推了他一把。林天华一时不防,踉跄退开两步,几乎一跤坐倒在地。
萧朗月斜他一眼,拔腿就跑,她头上还带着华美的步摇头饰,沉甸甸的裹在发髻里,繁复厚重的戏服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她都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向前冲。
那背影全无风姿,只剩下仓皇的狼狈。
——若是我没参加过《山河》的试镜,就好了……
这一夜,伤心雨中伤人心。
林天华还没来得及叫住她,身边的孟青流已经快步追了上去,林天华不由气恼:“跑!闷头跑有个鸟用!林徵,去拿几个手电筒过来!秦川——”
秦川一脸凝重地过来,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老林。”
“你去,给我查清楚那威压最后是经了谁的手!”林天华面色不善,目光冰冷透着森寒杀意,“我不管这次的事是冲着谁来,敢在我的戏里捣乱,这手伸得也太长了!”
“好,这事交给我。”秦川点点头,知道林天华这次是真的恼火了,走出一步又倒回来,“这戏毕竟是恒丰投资,你看这事要通知太子吗?”
“自然要通知恒丰,电话打给简歌,他处理这种事比段太子,可熟练多了。”林天华噙着一抹冷笑,林徵正好拿着手电筒小跑过来,他顺手取了一支,大步流星地往出事的宫殿走去。
秦川自去盘查威压的事儿,林天华拍戏,演员喜欢用新人,班底喜欢用旧人,准备道具设备跟安全检查的也都是合作惯了的熟人。
秦川万般不愿怀疑自己人,但威压的事除了自己人,旁的人还真没法插手。秦川挠了挠头,无奈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儿。
林天华赶到出事的宫殿,只见孟青流抬了脚,正满面凶狠地踹门!
“你疯了!”林天华皱着眉,上前将孟青流拉开几步,“都到这里了,不进去,站门口儿踹什么!”
孟青流闻言冷哼一声,林天华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
萧朗月站在一边,抬手按着一边儿肩膀,面色有些扭曲:“门,从里面锁上了。”
林天华觉得自个儿的脑仁也在抽着疼了,抬手按了按眉心:“里面除了谢清欢,还——”
“还有别的人。”萧朗月肯定地道,看一眼林天华,又想用肩膀去撞门。
“你给我消停点儿!”林天华赶紧拉着她,他可不愿意才开拍一天,片子的半边天就全成了病号。萧朗月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只拼命挣扎,林天华低声喝道:“你好好保重吧,谢清欢还需要你照顾!”
萧朗月静了一瞬,死死地盯着林天华:“她不能有事。”顿了顿又道,“我会好好照顾她。”
“她不会有事的。”林天华这么说,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孟青流,还是在安慰自己。他松开萧朗月,摆了摆手,“你站远点儿,碍事!”
萧朗月抽了抽鼻子,听话地退得远一点,还顺手拉了孟青流一把,约莫是觉得孟青流真的弱不禁风。
林天华到了此时,才由衷感谢路家血脉必须习武的规矩,也是头一次无比庆幸自己觉得长腿踢人无比拉风而选择修习腿法。
能一举踢裂数块木板的腿劲,呼啸着砸在门上,重复了十几下才听到吱嘎一声响,一块门板应声而倒!
孟青流与萧朗月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齐齐奔到林天华身边。林天华的手掌在眼前挥了挥,拂开灰尘一般,而后他踩着门板向前几步,孟青流跟萧朗月也各自接过林徵手上的电筒,跟在他身后,手中的电筒在殿内不同的方向晃晃地照。
“啊,有人!”萧朗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电筒的光定在某处。
林天华的目光随之转过去,脸色顿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