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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苏珉和肖玉磬去祠堂的时间,蓉卿去了松竹园,她坐在堂屋里,端着茶垂着眼帘,想着昨天晚上齐宵的样子……
无赖的拉着她的手,非要将婚期提前。
当初定在十月的婚期,就是为了错开诚王爷的日子,如今又来改且又没有什么不得不改的理由,到显得他们故意压着诚王一头似的,蓉卿当然不会答应,几年她都等了当然不会计较再等半年。
她也知道齐宵不过是看苏珉成亲着急了罢了,等明儿酒醒了,想到今晚他自己说的话,都会忍不住笑。
可尽管不会答应,蓉卿还是逗着他说了许多的话,两人一人站在房内,一个靠在窗外,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们压低了声音说话,齐宵微醺的酒气儿扑在鼻端,她的心都软了……
齐宵亦是,捏着她的手放在手心,又凑在过去仔细端详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数着,然后放在嘴角亲吻,呢喃着道:“怎么什么地方都这么好看呢!”话落,视线就落在她穿着薄薄的中衣,高高鼓起来的衣襟口。
眸子一暗。
蓉卿的脸瞬时红了个透顶,她忙将披在肩头的衣裳扯过来遮住,却无论她怎么遮,那里的饱满依旧跳脱在齐宵的眼中。
她娇嗔道:“看什么呢,快回去睡觉!”
齐宵呵呵笑着收回视线,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就觉得喉咙干涩的难受……
蓉卿想到他当时的囧样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二夫人看着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坐在那边自己乐起来了。”
蓉卿忙掩饰似的喝了口茶,回道:“母亲,这钱您就留着吧,四哥刚成家往后府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手里还有些钱,何况还有铺子在盈利,您就别担心我了。”二夫人转目看着桌上那一万两的银票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回头和侯爷商量一下,这事儿总不能瞒着他。”昨天武定伯府陪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确实惊了她一跳,心里既高兴又发愁,蓉卿嫁的是凉国公府嫁妆她本来就怕人家嫌少,如今到好有肖玉磬开了头,往后低于一百二十抬,可就拿不出手了。
一个蓉卿,马上还有个苏容君,她真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用。
二夫人毕竟不是苏珉的亲生母亲,苏珉信任她将婚事让她操办,二夫人却守着距离,她事事和苏珉商量通个气,蓉卿自然不会拦着她,点头道:“好。”话落,笑着道,“我们去听风院吧,这会儿人该回来了吧,我可等着拿四嫂的封红呢。”
二夫人掩面而笑:“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话落,让胡妈妈将她准备给肖玉磬的见面礼拿出来,两个匣子,一个是她的一个是给苏茂源准备的,新媳妇进门,她不指望苏茂源会想起来准备见面礼,只求他不要胡闹,丢了长辈的脸面就成。
两个人出了门,这边蒋氏牵着平哥儿和苏容君也都来了,蓉卿矮身将平哥儿抱在手里,笑着和他说话:“平哥儿,一会儿见到四伯母,要怎么说?”
平哥儿疑惑的看着蓉卿,摇了摇头:“不知道。”蓉卿就笑着刮了他的小鼻子,笑道,“要说恭贺新禧,早生贵子!”
“知道了。”平哥儿点头不迭又重复了一遍,蓉卿就啄了一口他的小脸,赞扬的道,“我们平哥儿真聪明。”蒋氏听不下去,嗔怪的看了蓉卿一眼,对平哥儿道,“可别听你八姑姑的,哪有小孩子说这种话!”一顿又道,“记得喊人行礼就成!”
“哦。”平哥儿歪着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八姑姑,蓉卿就哈哈笑了起来,对蒋氏道,“童言无忌,大家听了只有欢喜的份,怎么会觉得失礼,再说,咱们平哥儿这么可爱,见着的只有喜欢高兴呢。”
蒋氏拍了她一下,回道:“四嫂刚进门,又是姑娘家脸皮子薄,回头该吓着她的。”
蓉卿就想到一早上陶妈妈和胡妈妈去收的元帕,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子几人到门口时,碰到了苏峥和苏岚,大家见过礼苏峥和蒋氏走在后头,夫妻两人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蒋氏又喊住二夫人,二夫人微微颔首指了指胡妈妈手里的两个匣子,苏峥顺着视线瞧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
太夫人坐在正位上,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色,对于武定伯这门姻亲她并不很满意,总觉得苏珉该娶个更好的,至少家世上不能这么单薄,所以对肖玉磬也就没有那么期待。
苏茂渠则相反,蓉卿一直觉得他满眼都是前程利益和自己的得势,可自从来到京城,他对苏珉处处指点,并未有被薅爵罢免后的落魄颓废或是嫉恨,她才知道,在苏茂渠眼中,看中的更是家族的荣衰,门庭的光耀,这一点到是和太夫人很像,可苏茂渠的心胸明显要比太夫人更加豁达心思和眼光也要睿智和长远。
苏茂源像是没睡醒似的,蔫着脑袋坐在对面,不停的打着哈欠,软软的靠在椅背上,二夫人过去坐在他隔壁,他眼角眉梢都没抬一下,只对放在他手边的匣子睃了一眼,复又合上了眼帘,不管旁人说什么谈什么,都与他无关!
大家按齿序辈分落座,不一会儿穿着大红吉服的苏珉进了门,身形高大的他一身明亮的红色落在身上,非但没有半分阴柔,反而越发衬得他俊朗磊拓,肖玉磬垂着头跟在身后,面颊绯红满目的爱意。
蓉卿心里踏实了下来,陶妈妈在正中放了蒲团,苏珉和肖玉磬给太夫人磕头敬茶,太夫人淡淡的开口道:“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将夫比天,其义匪轻……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莫学愚妇,惹祸临身……”竟是训教起来。
苏珉眉头直蹙,肖玉磬垂头虚目静静听着。
正厅里静悄悄的,就听到太夫人一字一句,将女论语事夫篇说了一遍,蓉卿侧目去看苏珉,生怕他会跳起来反驳太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但凡他有半点不耐,明儿外头就能听到他不孝的传闻。
蓉卿揪着心又去看肖玉磬,就见她安安静静的跪着,面上含笑垂首聆听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
在苏茂源打了第七个哈欠的时候,太夫人端茶吃了一口,从陶妈妈手里接了封红递给苏珉夫妻,终于歇了口,道:“既是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吧。”
苏珉和肖玉磬行礼磕头站了起来。
戴氏引着两人到苏茂渠和大夫人这边,大夫人只笑着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赏了肖玉磬一对金手镯,一支赤金的凤头钗步摇,肖玉磬谢过,奉上自己亲手做的鞋袜,两人又去给苏茂源和二夫人行礼,二夫人满脸的笑容,是真的替苏珉高兴,她笑着开口说了几句,侧目撇了苏茂源一眼,还好苏茂源当着新儿媳的面,不愿太过落面子,收了腰腹坐的端正,她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见面礼递给肖玉磬,苏茂源亦是将礼给了苏珉。
戴氏一一介绍了家里的亲眷,轮到蓉卿时她笑着站起来朝苏珉和肖玉磬行礼,喊道:“四嫂。”肖玉磬垂着头满脸绯红,拿了封红做蓉卿的见面礼,蓉卿笑眯眯的收了,朝苏珉眨眨眼,苏珉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
见了礼,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饭,下午蓉卿吩咐了鹿子回永平取嫁妆的事宜后,就和苏容君结伴去看望肖玉磬。
肖玉磬正和身边的妈妈商量归置箱笼的事情,见两人过来她忙迎了她们进次间里说话,让人上了冰镇过的酸梅汤,蓉卿笑着道:“四嫂,我们中午可没有吃饱,这会儿饿了,您这里可有好吃的,给我们垫垫。”
“怎么没吃饱呢。”肖玉磬拧着眉头道,“那我让人给你们去厨房做些吧,想吃什么,我手下有个妈妈擅长做川菜,让她给你做几样爱吃的端来吧。”
蓉卿忍着笑,摇头道:“我和七姐都听说四嫂亲手做的桂花糕极好,家里还酿了桂花蜜,不如赏我们一些吧。”
肖玉磬听着就知道蓉卿在打趣她,立刻红了脸过来掐蓉卿的脸,和苏容君道:“七妹妹,您看看她这张利嘴,平日里就该好好治治她才对。”苏容君掩面而笑,眼眸微转为难的道,“四嫂,我哪里能有法子治她,不过往后您来了,您是嫂嫂,可就交给您了。”
蓉卿趴在苏容君肩头上笑了起来。
肖玉磬见她们姐妹合起伙来逗她玩,跺着满脸绯红的去挠蓉卿,几个人笑作了一团……
闹了一阵,肖玉磬笑着道:“等你四哥回来,让他收拾你们!”又哼了一声,“哪有这样欺负嫂嫂的,真是没大没小。”
“是,是,我们的好嫂嫂。”蓉卿拉着她坐下,“我们可不敢欺负您,您可别和四哥告我们的状!”
肖玉磬也忍不住轻笑起来,说起蓉卿:“你也别笑话,也没有几个月就轮到你了,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怕什么。”蓉卿笑着道,“齐家可没有我们这样的小姑子。”几个人又是一阵发笑,苏珉正好进院门,听见两个妹妹和肖玉磬在房里说笑,就驻足在院子里立了一刻,平洲眼观鼻鼻观心的候着,一会儿苏珉又原地转身朝外走,平洲就问道,“爷,你不进去吗?”
“让她们聚聚吧,难得蓉卿和她能说到一起去。”苏珉说完,径直出了门,平洲小步追着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也会心的笑了起来,都说姑嫂难相处,四奶奶是八小姐嫡亲的嫂嫂,两个人关系能这么亲近,往后八小姐若是在婆家受了气,想回来就回来了,也不用怕四奶奶会不高兴。
他想着也笑了起来,走了几步忽然苏珉停下步子看着他,平洲一怔朝后退了几步,问道:“爷,怎么了?”苏珉就打量了平洲一眼,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平洲说完挠了挠头,苏珉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去了外院。
晚上蓉卿碰见苏珉,就将那两万两的银票拿给他:“当初在北平时您给我的,开铺子时用了一些,我后来又补回去了,这些钱还给您!”苏珉皱眉不接,道,“这些钱你留着,齐家人多你放在身边,有个什么事也能应付。”
兄妹两人说了半天,苏珉说不过蓉卿,只得凝眉接了在手里,转身又拿给二夫人:“放在嫁妆里,也别额外添东西,给她留着用吧。”嫁妆分明的嫁妆,一抬抬摆在单子上,大家都能看得见,暗的那一份却是贴补,二夫人早就备了五千两放在箱笼里,准备到时候偷偷给蕉娘,如今又入了两万两她自是替蓉卿高兴,笑着收了。
第二日肖玉磬回门,两个人在武定伯府待到临日落回来,苏珉喝的半醉,肖玉磬亲自服侍他,又是擦洗又是煮醒酒汤,待哄了苏珉歇了她去二夫人那边请安,二夫人笑着道:“你早晚来请安我就不拦着你,立规矩的事情我这里没有的,你安心打理好房里的事情服侍好侯爷就成。”
肖玉磬原本对二夫人没有多深的印象,只觉得她寡言少语没有什么主见,如今听二夫人如此说,心里顿时生出感激来,愈加的将她当正经婆婆敬着。
二夫人这边没有的事,太夫人那边却是端了规矩,肖玉磬一早上就去太夫人那边伺候,梳洗早饭,当着她妯娌的面太夫人冷的热的话说了不少,敲打了戴氏连氏和欧氏,肖玉磬站着几个人也不好坐着,一时间弄的府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太夫人虽做的有些过,但在理上却挑不出什么不妥来,蓉卿也管不得,又怕苏珉为肖玉磬出头,更让她难做,和苏珉道:“祖母提点孙媳妇并没有不对,您千万不要出头,若是让祖母嫉恨了四嫂,往后您不在她有的是法子出气,这件事只要不过分,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让四嫂受些委屈了。”
苏珉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四哥,齐宵最近在做什么?”蓉卿岔开了话题,给苏珉斟茶,苏珉接了茶回道,“在查苏堤贪墨案!”
这件事齐宵没有和她说,她听着一愣,问道:“他是打算给临安侯平反?”难怪最近都没有听到他的事情。
苏珉微微颔首,沉声道,“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他从去年开始就已经着手查探,此后去了四川耽搁下来,如今回来当然要重提起来。”一顿又道,“只是贪墨案过去多年,当初涉及的人也都被太祖处置了,想要彻查几乎是不可能,但若想给临安侯平反到是还有机会。”
“若是能给临安侯平反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蓉卿听苏珉说心里也替齐宵高兴,“当年这件事牵涉很广,圣上那边可会有……”
“不会。”苏珉摆着手道,“这件事因辽王而起,也是辽王一手查办,当年圣上与他不合众所周知,不可能再牵涉到其中!”
蓉卿微微颔首,她觉得可能是苏珉怕她担心胡思乱想没有和她说实话,事后又旁敲侧击的问了苏峪,苏峪和苏珉的说法相同,她才放了心。
转眼到了六月,肖玉磬要回家住对月,蓉卿亲自送她出门,她回家也就不用在太夫人跟前立规矩,等回来太夫人总不好再提起来吧!
虽说要住一个月,肖玉磬住了八天就回来了,回来后太夫人果然没有再提,肖玉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戴氏和连氏以及欧氏脸色都好看起来!
七月初六的时候何嬷嬷请辞要走,相处了半年多蓉卿和苏容君都有些舍不得,何嬷嬷笑着道:“该教的也都教了,两位小姐都是聪明人,面相也都是极好的,往后必定大富大贵,老奴旁的也不多言,只祝两位小姐一生顺遂和睦!”
何嬷嬷留不住,蓉卿只得备了丰厚的程仪送她,何嬷嬷笑着收了,由蕉娘送着出门。
乞巧节家里热闹了一番,蓉卿放了几个丫头的假,又在院子里搭了台子,让蕉娘吩咐厨房给她们准备请七娘的糕点瓜果,几个人将早上放的针拿出来一个个去看,嬉笑作了一团。
盂兰节过后,家具制好了,二夫人让赵总管将家具一应送去了凉国公府,蓉卿也收到了齐宵的信,信中说他看着满屋子的家具,总能在夜里做梦,梦见她或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或站在书架前取书……满房里都是她的影子。
蓉卿看着失笑,写信问他给临安侯平反的事怎么样了。
齐宵回信说并不顺利,当年负责查案的三司官员罢免的罢免,死的死了,大理寺的卷宗也丢失了一部分,如今他寻到了一位大理寺的副主薄,请他回京作证,他还找到押解他舅舅流放去的衙役,受了重伤半身不遂在床上,但人却是清醒的,他也请了人接到京中来……
蓉卿叮嘱他万事小心,辽王当年在京中党羽众多,若是齐宵只查到死人头上,到也无所谓,可若是牵扯出正当权的,难免触及了别人的利益,又引来旁的纠葛。
齐宵言辞间连连应是,说起赵钧逸的婚事,还有十几日的时间,钦天监忙的团团转,光录寺请兵部调派人手结亲伺宴,兵部的海大人拍着桌子军士是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的勇士,总能用在此等儿女情长的事情上,把事情推给了五军都督府……
齐宵笑着说他特意查了太祖和惠帝时期的卷轴,让五军都督府派人迎亲伺宴还真是头一回,他就给御史台露了点口风,一时间朝堂弹劾海大人以及太常寺卿牛大人的折子漫天飞。
她笑着的说不出话来,说齐宵胡闹,回头赵钧逸和单竟该嫉恨上他了,齐宵在信中哈哈大笑……
后来蓉卿才知道,无论是兵部的海大人,还是太常寺卿牛大人,当年临安侯一案事发时,两位大人曾人云亦云夹在中间递过弹劾的奏折,此事一出两位大人便私下里去找齐宵,齐宵顺势翻了当年的事情出来,请两位大人代笔写平反的奏章。
蓉卿将信交给平洲,又提笔给鲍全明回信,年初的时候鲍全明来信,说是滦县的义学已经筹办好,还在信中提到了容公子帮了许多的忙,蓉卿思索了一刻才想到鲍全明所说的容公子就是暮春……
滦县义学的事,她一直没有和杨氏提,但因上次在太子府遇到赵钧逸的事,她也不愿再去太子府,便写信告诉杨氏,细述了义学的事情,杨氏给她回信,说义学请她继续办,但不要嘱她的名,若是经济上短缺,尽管和她提她一定鼎力相助。
圣上正值壮年,杨氏和太子仁厚爱民是好事,在朝中得众臣爱戴亦是好事,但凡事都有个度,不能寂寂无名却也不能风头太劲……她明白杨氏的顾虑,所以笑着说不用她贴银子,她一家铺子养一个义学绰绰有余,让杨氏不用挂怀。
信写了一半,正巧苏容君进门,见她正在写信,笑着道:“在给华家姑奶奶去信吗?”蓉卿笑着放了笔,回道,“在给太子妃写信,与她说滦县义学的事情,当初她参与也出了许多的银子,我也要事事与她汇禀才是。”
苏容君目光微顿,叹道:“……太子妃身体不好,偌大的太子府又是她一人操持,琐事繁重只怕无暇分身啊。”
“嗯。”蓉卿微微颔首,说起杨氏的身体来,“药石不断,我也很担心她的身体。”
“她的病我也听过一些,当初生产时落了病根一直未愈,家中又遭逢大难,她心中郁结致身体每况愈下,谁到底还是心病……”苏容君说着微顿又道,“先生给我的札记中就记载过一列相似的病情,并不难治,下药也极其简单,想必宫中御医也是清楚的,可太子妃一直未愈。若她能放开心思,病情也就不治而愈了。”
蓉卿明白,微微颔首,两人就没有再说话,过了一刻苏容君问起赵钧逸的婚事:“还有几日就是诚王大婚了吧?”
“嗯。”蓉卿笑着,想到赵钧逸成亲的样子,不由对单小姐生出一丝好奇来。
两人说着话收拾了一番去二夫人那边,香兰见她们过来,笑着道:“二夫人刚刚被太夫人请去了,两位小姐稍坐歇会儿吧。”
蓉卿只得和苏容君在次间里坐着等二夫人,过了一刻蒋氏和肖玉磬联袂而来,四个人说说笑笑等二夫人,肖玉磬看着几个人道:“听说七妹妹在寻生药铺子?”
苏容君和蓉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肖玉磬就掩面而笑,回道:“我手里正好有间铺子,不过是在弓箭坊前头的巷子里,市口不算好,左右住着的也是普通百姓,原先铺子租给福州一家做茶叶生意,最近听说他们生意出了点问题,就要把铺子退了,我就想到了七妹妹,也不知你们用不用得上。”
苏容君听着眼睛一亮,蒋氏却是笑问道:“铺子我们手里也有,也寻了几家,可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市口到是其次毕竟只是想让七妹坐堂的积累经验……”肖玉磬就道,“那铺子大小我去看过,前后三间,我细想过,前面的就做门脸摆了药柜卖药,后面呢就让大夫坐堂问诊,后堂存药晒药堪堪够用也不显大!”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蒋氏笑着道,“改明儿我们去瞧瞧,若是成那真是极好不过的了。”
肖玉磬点着头,看着苏容君道:“七妹的心思我也略懂些,你一心学医为的是能尽自己之力,造福百姓,不像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只能呆在后宅之中……”她说着微笑,又道,“你想做什么,我与五弟妹一样都支持你,别的事先不提,只要你过的高兴,我们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养的起你这个妹妹!”
短短的一句话,给了苏容君莫大的鼓励,她红了眼睛起身朝蒋氏和肖玉磬行礼:“谢谢四嫂,谢谢五嫂!”
苏容君不出嫁,两个人嫂嫂都不说什么,蓉卿当然不会多言,笑着和几个人一起论起生药铺子的事情。
一会儿二夫人回来了,蓉卿起身去迎,察觉二夫人脸色不太好,遂问道:“母亲怎么了,可是祖母和您说过什么?”岑姨娘也跟在后头端了茶盅进来,二夫人指了指杌子请岑姨娘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容君,就道,“太夫人给七小姐说了一门亲事。”
大家脸色一变,尤其是苏容君一时间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坐在椅子上,蓉卿无声的握住她的手,朝她摇摇头:“听说母亲说完。”苏容君艰难的朝二夫人看去,二夫人又道,“是江阴侯的一个旁枝,姓岑,如今已是秀才,年岁上比七小姐小三岁,但为人踏实自小养在江阴侯膝下,颇受宠爱。”
小三岁?那今年不才十四岁?
大家听着面面相嗤,既然江阴侯的旁枝,家境总不会太差,怎么会愿意取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女子为妻,蓉卿暗暗皱眉,肖玉磬已是惊讶的道:“那孩子不会有什么暗疾吧?”
二夫人摇了摇头,回道:“并不清楚,不过听说家境并不算好,一直靠侯府接济着过日子。”
几个人皆是没了话说,这样的人家太夫人也能寻的到,蒋氏更是道:“不会是江阴侯看中了侯爷和齐姑爷在朝中的声望,所以拿自家的侄儿换门姻亲吧?!”
蒋氏想的不无道理,这位岑公子年纪小又有功名在身,无论出身背景想要娶个小家碧玉绰绰有余,即便是大户人家庶出的女儿也不算高攀,这会儿来求苏容君不得不让她们多想。
毕竟大了三岁,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太夫人说过几日请岑公子到府上来坐坐,让大爷和二爷见一见,若是可以这门亲事就定下来,虽不能在八小姐前成亲,可也不会太迟。”二夫人说着微顿又道,“毕竟,过了年七小姐可就十八岁了。”
就是成亲再迟,十八岁也当嫁了。
大家都朝苏容君看去,苏容君垂着眼帘不说话,岑姨娘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当着肖玉磬和蒋氏的面,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众人沉默的散了,蓉卿转头请平洲帮她查查这位岑公子,平洲回来道:“……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自小有起步成诗的美名,为人也颇为清高,从不和同龄的公子来往,整日在家中读书写字,再不然也只是骑马郊游,其它的事情倒是没有了。”
十二岁的秀才……蓉卿不由想起孔令宇来……
苏容君沉默了几日,太夫人那边真的让人将岑公子请到府上做客,蓉卿听苏峪说起岑公子来:“还行!说的过去。”就没了话。
不是苏峪不想说,是因为真的没有必要再形容,为人除了书本外,世故人情一窍不通!
太夫人却很满意,让二夫人请再请秦夫人做媒人,等过几日岑家来人提亲。
苏容君依旧沉默不说话,蓉卿急了问道:“你是打算嫁了?”苏容君抬头看了看她,又重新垂下头去誊书,蓉卿只得从苏容君的书房出来,方出门平洲来了,回道,“小姐,侯爷请您去一趟外院。”
“去外院?可是来了什么人?”蓉卿微愣,苏珉一般有事都是进来和她说,很少请她去外院,平洲就笑着道,“是诚王来了,请您去见一见。”
蓉卿皱了皱眉,离他大婚还有几日的时间,他不去准备婚事来见她为何事?
尽管如此,蓉卿还是拒绝不得,只得道:“我去换身衣裳。”进门换了衣服,带着几个人丫头去了外院,在苏珉书房中,蓉卿见到了赵钧逸,穿着一件豆灰色的直缀,身形消瘦站姿扭歪,青青黑黑的胡渣堆着下颌,眼底也是抹不去的青黑色,显得既他颓废又落拓,蓉卿忍不住紧蹙了眉头。
苏珉看看蓉卿,朝两人道:“我在外面。”就起身出了门。
赵钧逸束手站在那边,视线落在蓉卿脸上,苦笑了一声道:“坐吧。”蓉卿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想问他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低着头等赵钧逸说话。
“苏蓉卿。”赵钧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好不好?”
蓉卿点了点头,回道:“挺好的!”礼貌的回问道,“王爷可好!”
赵钧逸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不好!”蓉卿听着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赵钧逸又道,“那个……还没有恭喜你,要成亲了。”
蓉卿笑笑,不想让气氛变的这么尴尬:“王爷也将要大婚,蓉卿也恭喜王爷!”赵钧逸脸色一垮,垂头丧气的道,“没什么可恭喜的!”
蓉卿被他堵的没了话说,只得坐在对面干喝茶,又不好催着问他请自己来到底想说什么,两个人对面坐着气氛就沉了下来……
“苏蓉卿。”忽然赵钧逸抬起头来,看着蓉卿,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若是当年我不拒婚,令太祖给我们赐婚,你会不会愿意嫁给我?”
蓉卿一口茶含在嘴里没咽下去,顿时被他的话激的呛起来,她放了茶盅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半天,赵钧逸想过去动了动又坐回了椅子,蓉卿平复了下来惊讶的看着他。
赵钧逸怎么突然提到当年太祖赐婚的事情,那件事不过是赵均瑞的一个手段,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现在赵钧逸再提毫无意义。
想了想她道:“那个……若是太祖赐婚,我想我也没有能力反对的吧?!”并没有说自己愿意不愿意。
赵钧逸眼睛一亮,看着她喜道:“这么说,你是愿意的?”
蓉卿用一种很难沟通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圣上赐婚她有几个脑袋抗旨不尊?她愿意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蓉卿干笑着道,“你到想说什么?”
赵钧逸一怔,蓦地醒过来一样,喃喃自语似的重复了一句:“我到底想说什么?”他其实只是想问一问蓉卿,若是没有齐宵,她会不会看得见他。
只是那句话,他问不出口。
“齐宵他……”赵钧逸说的磕磕绊绊,“你对他……”说不下去。
蓉卿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暗暗叹了口气,若是以前她只是怀疑赵钧逸的心思,毕竟在她眼中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是思维方式都像个孩子一样,她也从来没有将他对自己的心思当一回事,可是现在不得不让她重新审视对方,她咳嗽了一声,笑着道,“王爷,要不蓉卿陪您下盘棋?”
赵钧逸一愣抬头看着蓉卿,蓉卿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就像是初次见面时那样,眼神明亮笑容娇俏,他看在眼中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蓉卿就从墙角端了棋盘出来,两个人对面而坐,依旧是蓉卿先落子。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下棋吗。”蓉卿笑着道,“其实那天我偷偷藏了一颗棋。”
赵钧逸听着一愣,勉强笑道:“是吗,我没有发现。”蓉卿掩面而笑,回道,“我当初和三哥下棋时,也是这样赢了他,其实我棋艺不如你们的……”
赵钧逸哦了一声,两个人下着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过了一刻赵钧逸苦笑道:“还是我输了。”
“看!”蓉卿摊开手心里的一颗白棋,“故技重施!”
赵钧逸蔫头耷脑的回道:“少这一颗我还是输!”一顿又道,“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输赢了。”
“王爷说的没错。”蓉卿笑着道,“其实实话和您说,在太子爷写奏折前,我已经准备离家出走了,不管当时太祖批了没批,我心里都没有当一回事儿,做好了隐姓埋名诈死的准备,等我一走家里人只能报一个暴毙上去,赐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钧逸惊讶的看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就和下棋一样,如果我没有能力反抗,或者左右大局势,我就会作弊!”她笑着道,“我很自私,我不愿意将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哪怕这样做会影响到别人,我也不会退步!”
赵钧逸看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一直知道蓉卿只是看似温顺,却没有想到她还藏着一副利爪,蓉卿笑着挑眉道,“您看,您并不了解我吧,有时候我们该庆幸有的事情没有成真,您看您现在多好,享齐人之福,八月娶正妃明年侧妃进门……”
“你!”赵钧逸终于明白蓉卿要和他说什么,她在告诉她,即便当初太祖赐婚,她也不可能乖乖遵旨,哪怕自此以后丟了苏府八小姐的名头她也不在乎,她在告诉她,若被赐婚的真的是她,那么这个侧妃在,她也不可能嫁给她,因为她说了,如果不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她就会作弊……
这个作弊,亦包括故技重施的离家出走抑或是诈死。
这些赵钧逸都没有想过,他是大夏的王爷,肩负了许多,其中也包括绵延子嗣,他的命运掌控在圣上宗人府甚至朝臣手中,却独独自己不能左右。
她要的他给不了……
“王爷。”蓉卿端起茶盅,“以茶代酒,祝您新婚大喜,万事安泰!”赵钧逸看看她,视线落在茶盅上,失魂落魄的端了茶盅和她碰了碰,却是没有喝怔怔的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界限发呆,蓉卿站了起来,笑道,“王爷稍坐,蓉卿告退!”话落,她转身往外走。
“等等!”赵钧逸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蓉卿,“苏蓉卿……我……能不能抱抱你。”
以后擦身而过,各自为家,此生再没有机会了……
蓉卿没有回头,朝着他摆了摆手:“王爷还是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着做您的新郎官吧。”话落,她推门而去,留了赵钧逸一人在原地,久久未曾说话。
过了两日就是八月初八,半城轰动中,宋国公府十里红妆将单小姐送入王府,蓉卿自然没有去也没有看到热闹的场面,回来苏珉只是淡淡的道了句:“……听说单家小姐妇德妇言,女红针黹,诗词书画样样皆拜名师,容貌亦是清秀绝伦,早赋盛名!”
蓉卿看着苏珉就笑着点头,道:“希望他们早生贵子。”苏珉无奈的看着她,摇头而去。
府中却迎来了一位娇客,蓉卿疑惑的抬头去看赵玉敏,不解她为何突然造访,赵玉敏也不看她,笑着和太夫人道:“母后向来爱有才之人,正巧正德宫中缺位执笔女官,就想求太夫人将七小姐借她用用,恰巧七小姐又有医术在身,更能照顾母后的身体,亦能陪我在宫中作个伴,您觉得可好?!”
不单是蓉卿,就是太夫人和苏茂渠,苏珉亦是惊讶不已,众人都朝苏容君看去,苏容君垂着头不说话……
“公主娘娘。”太夫人开口道,“七丫头今年已是十七整了,家中亦正为她说亲事,您看……”
赵玉敏不待太夫人说完,笑着摆手道:“您瞧,我今年可不就是十六了,婚事的事情急什么。”一顿又道,“到时候母后亦会惦记着她的婚事,定会给她指门极好的亲事,您就放心吧。”
太夫人愕然,想了想又觉得这事儿不错,苏容君并非苏珉的女儿,只不过是他的庶妹,这样的身份不上不下想要觅到合适的确实不容易,若是能进宫几年得皇后娘娘调教,将来由娘娘赐婚,说不定能高嫁!
不等苏珉出声,太夫人就想明白了,笑着道:“那七丫头入宫,麻烦公主多加照佛!”
“祖母!”苏珉站了起来,眯着眼睛了眼赵玉敏,回头去问苏容君,“七妹,入宫的事你是如何想的?”若是苏容君不愿意,他绝不会同意她入宫。
苏容君站了起来,垂着头低声道:“四哥,容君能得皇后娘娘垂青,得公主抬爱,是容君的福气。”一顿抬起头来,看了苏珉,“容君进宫,定尽心服侍皇后娘娘!”
“七妹!”苏珉微惊,却也明白,大夏没有这个先例,皇后娘娘也不会无缘无故,让他的妹妹入宫做女官,这件事只怕是苏容君自己求来的,他没了话摆了摆手道,“随你吧。”又朝赵玉敏抱拳,“有劳公主。”
赵玉敏笑着颔首!
蓉卿朝苏容君看去,苏容君朝她头来歉意的一眼,蓉卿撇开头去,红了眼睛!
该说的事情已经说了,赵玉敏摆驾要走,蓉卿起身恭送,赵玉敏路过她身边时微微顿足,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苏珉和苏茂渠送赵玉敏出府,待她一走家中就炸开了锅。
她们这样的人家,但凡将女儿送入宫中的,都是妃嫔美人做的是圣上的嫔妃,还从有过听说过送入宫中做女官的,大夫人凝眉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这一耽误大好年华都没有了,即便将来皇后娘娘赐婚,你又能寻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苏容君垂着头不说话,蒋氏在一边垂泪,二夫人垂着眼帘脸上亦是失望难掩。
苏容君也不反驳,任由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说了一刻大家见她木头人一样的就没了话,各自散了,苏容君跟着蒋氏一起去了二夫人的松竹院,岑姨娘就扑了过来抱着苏容君一阵哭了起来,肖玉磬和蒋氏劝着。
蓉卿一直没有说话,她想到当初见到苏容君给赵玉敏写信,她只当两人依旧联系并未多想,没有想到苏容君是做了这个打算,她不由想到苏峪给她说的前朝那位窦颖唯……
苏容君饱读诗书,也定然是知道的吧。
她可能也是被太夫人逼急了,实在没有办法逃避成亲这件事,才会想到这个法子,她看着苏容君道:“宫中有太医院,里面存了许多绝世的医书,七姐是不是想着借此机会,仔细阅览一番。”
苏容君感激的看着她。
大家的话题又都转到了学医的事情来,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皇后娘娘的懿旨来了,苏容君进宫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底!
没什么可劝的了,大家也都沉默了下来。
进宫中什么也不能带,所以二夫人也没有什么可给她准备的,只让蒋氏将她们给苏容君准备的嫁妆收起来,这三年是用不上了!
晚上,苏容君过来和蓉卿说话,歉意的道:“八妹,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一顿又道,“若是四哥或是母亲,我还能撒撒娇,可是祖母那边我知道我是说不通的,所以我只能求公主帮忙,虽说入宫不是最好的法子,可却能让我多过几年这样的日子,再说宫中有太医院,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读点书。”拉着蓉卿,“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蓉卿叹气的看着她,摇头道:“我并非生你的气,我只是心疼你。虽说圣上妃嫔不多,可毕竟都是贵人,你进去凡事都要小心翼翼,会很辛苦!”
“我没事。”苏容君见蓉卿并未生她的气,笑着道,“走什么样的,就要付出等同的代价,这个道理我懂。”
蓉卿朝她笑笑,道:“进宫后有什么难处,千万别一个人忍着!”
苏容君抱着她,垂着眼泪点了点头。
九月初鹿子从永平回来,将周氏的嫁妆赎了回来,二夫人将东西点算好,一分为二,一份给苏珉一份添在了蓉卿的嫁妆里。
九月初八,凉国公府请了媒人和家中的桦大奶奶莲二奶奶来府中请期,定了婚期在十月初六,接下来蓉卿就整日在房里赶制鞋袜,又试了喜服,定了带去的陪房和婆子丫头,几家通好的夫人也都上门来添箱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