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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换月”——长三尺三寸,乃是越地的铸剑名家斋戒三年,以一绝世金刚铁母所铸,其剑心素洁高远,每一出鞘光华夺目,必闻龙吟凤鸣之声。
持剑傲立者,握剑之人亦名“换月”——传说这上将军之女生于八月十五大望之期,是时黑云闭月,天地一片晦暗,出生之时一轮皓月忽然破云而出,顿时长烟一空,投下千里清霜,由是始得“换月”之名。
“换月,刀剑无眼,你真的要同李大哥比试吗?”
说话的人正是李园,平日里他在田换月面前扮足了方正耿直的仁人君子,此刻对决在即,便想以儿女情事破其心防,说起话来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小意。
“呸!”
田换月啐出一口,“废话少讲,看剑!”
说话间抖腕直刺,换月剑“铮”地拉出一道嗡然长音,剑势直取李园前心要害。
瞬间出击,田换月步法飘逸轻盈,有如燕子剪水一般好看,却也是速度极快,势道十足。
擂台的另一面,李园所用的乃是一柄厚实的阔刃重剑,先前他被评为三人当中最弱,是以众人见了均是一番惊奇讶然。
李园选剑之时便经过了一番考虑思量,换月剑凌厉非常,寻常剑刃的硬度很难与其相较,说不得便会被崩缺削断,而这柄阔剑剑身扎庄厚重,锋利不足,正好可以其厚度与重量补足。
本来剑走轻灵,天下剑法无不以出击的迅捷凌厉为第一要义,这种笨重的阔剑本来只适合做战阵砍杀之用。
墨家剑法虽浑然古道,以朴质自守其拙,却也并未超脱出“轻灵求巧”的范畴,但是李园服下“重阳九转丹”后气力大增,运起阔剑举重若轻,竟是能够既得其力,兼得其快。
田换月的剑到身前,李园双手握剑,意欲将田换月之剑势荡开;田换月剑尖借势斜走,旋即穿花蝴蝶般翩然回身,转而攻向李园的胁下软肋。
李园一撩一劈硬接剑招,又将阔剑重重下砸,田换月则顺势倒卷而起、身形凌空打横,飘摇翻飞,竟是直顺着李园的落下的一剑向上游走。她衣袂飘飘之间剑光烨烨,换月剑剑借人势,光轮一般斩向李园,直似一面中天之月。
李园双手握紧剑柄,哆哆哆连退三步,才堪堪将田换月的剑势封住,“重阳九转丹”的药力渐渐发挥,但即使借着凭空而生地过人膂力,也不能在这轮明月照耀之下占得丝毫优势。
这美人三剑,剑剑夺人耳目,台下观众的喝彩之音声声不绝,且不论剑法如何,光是看这女儿家舞蹈般的体态身法,就已是醉了。
“咦?”
一旁观战的赵欢却是看出了些端倪,凝神回想,先前这李园的功夫绝不似这般高强,若以他在地穴中的表现来看,在田换月的犀利攻势下应该早已输了,怎地看他好似还力有未尽呢。
“不好!”
果然,他意念未断,便见李园已有反击的预兆。
墨家剑法以守为攻,后退不是退却,却是为了更好时机的进攻。
李园继续再退一步,便将挡在身前的重剑猛抽而回,在与眼睛同高的位置贴面端横,右手正握在后,左手紧贴右手反握在前。
时机到了!
便在田换月剑势将尽之时,李园终于向前迈出一步,太阳穴处突然暴起数条青筋,步落成弓腰身拧转,借着腰马之力,将重剑插入田换月周身的一片光影之中。
毕毕剥剥一串火花迸射,重剑的剑刃被砍出十数个缺口,却终于接近了田换月的本体。
“换月阿姊小心!”
太子田健紧张得大喊一声,他为破除两人之间原有的姐弟之意,决意只唤其名,然而情急之下,还是本能喊出了最顺口的称呼。
半空中的田换月见此大惊,贝齿咬破舌尖,陡提心力,连连使出旋波劲,就在重剑之锋快要接触到她的衣衫之时,剑身忽被荡而向下,田换月险之又险地擦过剑刃,腰间悬垂的丝绦被抹去长长一截。
李园将剑柄上正握的右手松开,只用左手倒持,弓着的双腿绷起,后脚进到前脚之前,“前脚”又在“后脚”之前备步。双膝一拧,腰身也一拧,持剑的左手,则向斜上方出于右肩之外,又是一拧;气沉丹田,十趾抓地,脚下便生了根,三拧之间就是一股巨大的势能,从地下直传到手中、剑尖。
田换月刚一落地,重剑便挟风雷之力自她头顶直贯而下,田换月忙以剑身磕开,身体又被巨大的势道带得一转。
李园的左手将重剑抛接于右手,右手又正握刺来,田换月方才转正身体,又不得不旋身接招。
俗语有云:一力,可降十会也!
又有人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阔刃重剑兼得速度与力量,哧楞楞劲风直破,李园连踩星斗,步步抢攻,一下左手反持,一下右手正持,使得也是旋转身法。他使的不是墨家之剑,却似另一种换月剑法,不,倒更像是一轮黑日。
黑日与皓月齿轮般死死咬合在一起,竟然产生出某种奇诡的共振,两剑较力,一轮明月渐被黑日所压制。
众人都道李园得势,为台上美人捏着把汗,孰料刹那之间田换月手中之剑精光大盛,冬阳反照,竟是射得李园张不开眼。
趁此时机,田换月纵身倒转,剑光下绞,顷刻间李园格挡的手臂便会被剑锋削断。
危急之下,李园剑法忽然由刚化柔,又是一变,同田换月一样旋转剑势,就如云消雾退、月食骤开,两种一模一样的剑光相贴相契,居然将田换月悬托于空。
两剑从共振而至共鸣,绵绵嗡鸣之声不绝于耳,似有千百愁肠道诉不尽。
不错,李园所用的,也正是田换月教给他的“换月剑法”。
田换月虽是拿得起,放得下,然二人日-日相处,少女又是情窦初开,对初恋之人终还残存幻想,待李园施展出这套剑法,二人之间种种,竟是镜花水月般历历在目。
赵欢对李园太了解了,心道要遭,忙高呼一声:“换月公子小心。”
田换月闻声猛然回神,却已是晚了一步,李园重剑之上突然一股巨力传来,换月剑震腕脱手,飞至半空,田换月忙先侧方一避,头顶所扎的公子方巾被李园挑破,一头秀发飘然散开。
“好剑!”
李园将换月剑接在手中,屈指弹出一声清脆剑鸣,低声道:“换月,你父亲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这是你给李大哥的定情信物么?”
田换月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娇体怒颤,面色煞白,一言不发地走下擂台。
“喂,你的剑!如此好剑,岂不可惜?”李园唤道。
“好贱好贱,果然好贱!”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
李园目光射过去,只见一个胡服短衣的少年登到擂台之上,正是赵欢。
“你说的什么?”李园阴恻恻道。
“没听到吗?”
赵欢则耸一耸肩:“没听到就算了,好话不说二遍。”
“你……”
李园咬牙切齿,将重剑掷于一旁,手握换月剑直指赵欢:“你用什么兵刃?”
赵欢缓缓蹲身,从靴筒中抽出一个一尺来长的黑物:“阿丑阿丑,你可真是有福,今日初次试锐,便能尝到换月剑这美雌儿的滋味。”
赵欢说着将其在掌心旋开,略做一挥,丑剑剑气破空“吱呀”一声怪叫,仿佛跃跃欲试。
李园眯眼细辩:“乃手中何物?”
赵欢道:“吾乃君子,使的自然是剑咯。”
“哈哈哈,你也说了,剑乃君子之器也,你手中如此丑物也算得是剑?我倒要问问了,是什么剑?”
“你很贱!”
“什么什么?”
赵欢又耸耸肩,挥动的丑剑又“吱呀”一声,似乎是对赵欢又随便给自己起名表示抗议。
观战众人也一阵小声非议:李园击败了田换月虽然胜之不武,但公子欢这么公开口出秽语,似乎也不妥吧。
赵欢没有理会李园的嘲笑与愤怒,更加没有理会丑剑抗议,剑锋直指,兀自继续说道:
“剖自泰岳顽泥,其性狠戾无所匹,故称‘泥狠’。”
“——泥,狠,剑!”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