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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终是入城。
一心时机恰好。
白衣回眸,看着这罩在斗笠下的一心和尚,微微一笑。他很少笑,所以此刻看起来有些牵强。但他确实在笑,因为一心和尚看着他正止不住的大笑。
“杀人。”
一心和尚说出这杀人二字又是觉得有些不对,摇了摇头。白衣不敢乱动,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和尚让他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悸。那是杀手的本能,就算他底牌尽出感觉也逃不出这小和尚的五指成山。
“天煞孤星。”
一心和尚话音落下,白衣眉头深皱,面色沉下,手已经不自觉的放到了腰间。明知不敌,但他拔剑的机会总是有的。一心双眼洞若观火,自然知道这般直言有些冒昧,双手合十学了那入定老僧来了一句阿弥陀佛。
二人未动,人群匆匆而过,很快便只剩下白衣和一心花一意三人。
“白衣施主不远千里从寒山而来,在此地能与小僧相遇正是机缘。”
白衣有些哭笑不得的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机缘二字,讲就的便是一个缘字。这小和尚主动贴上来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机缘。不过这小和尚一口叫破他的命格,让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安,又隐隐有些期待。
“白衣施主不必拘礼,小僧很随和的,你有话就请直说。”
一心和尚的随和真是让白衣打心底里折服,犹豫了许久正色问道。
“不知大师有何指点。”
一心赶忙摇头,有些不满的看着白衣出言纠正。
“小僧一心。你看小僧都说了很随和的,白衣施主还大师大师的叫小僧,这样不好。”
白衣故作镇定的吸了口气,努力的让心境保持平静。
“一心小师父,不知有何机缘要告知在下。”
一心和尚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声问道。
“施主入城,可是为二皇子而来。”
白衣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犹疑,心中已是猜测一心的身份。苦思无果,只好颔首点头。
“先前有两人来寒山,一杀一守。在下猜想这二皇子定当是个妙人,所以前来。”
“那施主可曾想过入了城去,是否还能出得城来。”
白衣先前心中也有考虑,只是不知这一心所说的到底是何人能将他留在城中。
“一心小师父,定然认得那二皇子,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施主若是要杀,那便只有一剑的机会。”
白衣双眼微皱,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不管是这风雨榜所记还是他行走江湖这些年,从未遇到过年轻一代中能有人只给他一剑的机会。他是个杀手,杀人倒是往往只需一剑,可这一剑与一心和尚嘴里的一剑却是天差地别。
白衣眼眸之中的黑色渐浓,看着一心和尚面色如常,不似说假。腰间佩剑随他心意而动,平白涌现一丝战意,又被他立马压下。他与其余杀手不同,他的剑很快,他的心很冷。对于暗杀之人却从来不会带有丝毫杀意,因为本就不识,他杀人不过是出剑,无关爱恨。
“施主命犯孤星,可一味躲避始终难有善果。”
说到此处,白衣的面色明显有了变化。十年前他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远赴江湖。天机子曾给他算过,他的命格便是天煞孤星,注定一生孤独,茕茕孑立。当初的白衣不信,可却家破人亡,亲朋惨死。后来的白衣认命,独居寒山,游历世外。
此刻一心开口,道破天机。白衣心中再起波澜,多年躲避,可他的心又何曾真的静过,他的命又何曾真的认过。
“请一心师父解惑。”
孺子可教,他这次正当好为人师。
“命犯孤星,亦可挥剑破之。天地之大,人心所在便是久安之所。”
挥剑破之,白衣何尝不想。亲朋不在,人心难安,又何处是归宿。
“可世间刀剑不知凡几,一人于江湖不过沧海一粟。天命难违,当真能挥剑破之。”
语气黯然,白衣始终逃不出他这命格所限。一心微微皱眉,厉声喝道。
“千杀李元两位帝主能行开天之举,你白衣莫非就不敢挥剑斩孤星。”
恰在此时,一旁等候的花一意已是凑上前来,拉了拉一心和尚的衣角。白衣见一心和尚都有美眷在侧,一样修得佛法高深,心中难免有些波动。他白衣自问手中长剑不输他人,就算是一心口中的二皇子,也要出剑之后方能清楚。想起小城之中那个撑起一座艺馆的赵玉怜,心中柔情尽显。他求心安,所以每次出剑之前都要去听上一段小曲,看上一眼故人。可他的心始终难安,凭什么这莫须有的命格就非得让他孤苦一世。凭什么这看不清的天命就能让他冷落伊人。
惊天戾气冲天而起,白衣此刻终是有了杀意。身上麻衫四分五裂,一袭白衣显露人前。他喜白衣,不愿遮掩。他念佳人,不敢拖延。
“白衣在此谢过一心师父指点。若是有缘,白衣定当还此大恩。”
大笑声中,白衣入城而去。一心和尚满意的点头,再说一声阿弥陀佛。
一心眼中,这一世定当繁华。他寻到了他的佛,苏小北取到了他的剑。还有那红衣白发,如今又有这白衣孤星。江湖之上,还有很多。他要看尽世间人,独修心中佛。
此生定然有趣。
……
苏小北醒来之后便是搬回了翠荒楼中,长留元帅府里始终有些碍手碍脚。不为其他,正如这小别胜新婚,他若是要与素影缠绵温存,还是自己的楼子里比较熟悉惬意。
几日未曾露面的苏小北刚一下楼,便是吸引了堂前众人的目光。特别是其中的世家公子在这几天里都从自家府门里听到了些风声。说是甄天河派了死士前去对付周千象,最后被这二皇子搅了局。那四名死士不见踪影,尸骨未存,还听说周千象那处草窝附近方圆十里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们不相信一个五境修为的二皇子能有如此能耐,最大的可能便是他身后之人出手所为。
可方启云自打住进这翠荒楼里,从来未曾遮掩过他的气息。无论是甄天河还是齐楚等人都是知道方启云那夜一直呆在楼中。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二皇子的身后还藏着一个八境大修。可到底是谁,没人能说的清楚。就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才让更多的人心存畏惧。
苏小北笑脸盈盈的下楼,扫视着堂前一周。不管那些公子哥眼里是喜是忧,他还是很高兴的开了口。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二皇子的金主,能够赏脸来这楼中消遣,本皇子当然欢迎。如今谁都知道,我这苏府后人进城,不单单要做这二皇子,还要算一算苏府当年的旧账。各位父辈在朝为官,若是当年从我苏府宅子里拿走了什么东西,还请如数归还。”
苏小北依旧穿着那身金色蟒袍,倒不是有多喜欢,而是这二皇子的身份始终能让他在城中说话多上几分分量。
“人,是杀不完的。本皇子也无意与众人为敌,但我相信错了就是错了,总该有些诚意才是。在这劳烦各位回府带句话,若是知错,本皇子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灵,待到叶落之时,定让这满城枝头挂满寒梅。”
如今入秋,叶落之时不过两月有余。苏小北要的诚意没有直言,但他相信那些久经官场的朝中大臣心中明白。说完之后,这便转身上楼。来这城中已有三月,既然杀入了甄离鸢的棋盘之中,就得做好最后吞并黑白二字的准备。
有了这些世家弟子带信,甄天河的国师府在第二天可谓是被踏破了门槛。正如当时孟山邓成等人进周府一般,都是求援。可与其不同的是,甄天河的手段始终是明面上的有所顾忌,可这二皇子的手段却是暗地里的肆无忌惮。
在朝为官,大权在握。朝堂腐朽,只要未曾兵临城下,这些个官老爷都能过上舒坦日子。这二皇子入城点梅,要翻苏府旧账却是让他们心中惶恐。场面上做事滴水不漏又有何用,二皇子这疯狗只管出剑,哪还管是不是证据确凿。没人想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整日提心吊胆。也没人希望真到了叶落之时,无端端的惨死府中,还被人点下一点寒梅。
这便有了眼前这一幕。甄天河怒气横生的端坐在太师椅上,身前围堵着不下十名朝官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那股子叹气声,那股子哀怨味让甄天河大为恼火,心里想着怎么就拉拢了这样一帮酒囊饭袋,当即怒声喝道。
“吵什么吵,莫非他真敢把你们通通杀光不成。不过是个野小子,仗着两个八境大修就敢为所欲为。终有一日,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掌拍下,众人噤若寒蝉,纷纷望向甄天河,只见他满脸杀意,目光阴翳。当即便不敢多言,只好佝偻着身子,满是惧色。心里却是想着,这横行无忌的二皇子说不得真要把他们杀个干净,毕竟三脚的蛤蟆难寻,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他们当年不过是靠着巴结甄天河陷害苏府才谋得了如今的位置,想来要换上一批人来坐这位置也是不难。
“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手中银钱握着也是握着,难道还不会多请几个看家护院。只要不是他身后八境大修出手,光凭他一个五境小子能有何作为。”
众人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也是知道甄天河此刻怒上心头,招惹不得。相互使了个眼色之后便是躬身告辞。
什么叫五境小子,那可是能接下徐默白一剑的妖孽大才。何况修行之人在这城中本就不多,还要与这二皇子为敌,那就更少三分。
一时心中有惧,无奈的摆了摆头,这份诚意看来是不得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