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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期听着老人讲陆珩小时候一件件的趣事,像是重新认识一个完整的他,毫不意外地得知他也被逼着上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声乐课,钢琴,象棋,吉他,围棋,击剑。“我站在他父母的那一边,所以即使他不感兴趣,也逃不掉。所以这孩子到大学毕业都没有真正快乐过。”爷爷似乎还想说什么,被拎着葡萄酒回来的陆珩打断:“酒来了。”
周期想问陆珩大学毕业以后呢,是不是就开心了?
陆未勍给周期倒了半杯葡萄酒,周期一开始先是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接着就捧着杯子乱喝一气。陆未勍看着开心,又往她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喜欢喝就多喝一点没关系的,醉了还有爷爷在。”
陆珩倒是没说什么,进了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放在周期面前:“渴了喝酒只会更渴。”
“额?”周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砸吧了下嘴,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渴了,明明平时基本不碰酒,今天竟然捧着酒杯不肯放下来。
他总是比她还要了解自己。所以这样的人,才让她这几年欲罢不能吧。
正吃着饭,外面就有人扛着一箱一箱的葡萄进来,井然有序地排放在天井里。老人见周期满脸疑惑解释道:“这是新摘的葡萄,待会儿让陆珩教你怎么酿酒。”
“爷爷有别的事?”不然为什么不亲自教。
“我去陆珩他奶奶的墓地转一转,她怕黑,我吃完晚饭去陪她说说话。”老人说得风轻云淡的,周期却听得心里都是酸涩。眼前的老人不管有多重要的事,陪妻子说话都能和晚饭一样规律。
“真好。”
“我们陆家的男人认死理,心里有过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陆未勍说完瞥了一眼陆珩,“带闪闪去洗葡萄吧,锅碗留着我待会儿回来洗。”
陆珩扛着一筐葡萄走去后院,周期软绵绵地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笑。衬衫穿得笔挺的人扛着微微还滴着汁水的葡萄框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温暖。等他要将葡萄框放下时,她赶紧跑过去帮忙托着。
见她帮忙,他稍稍松了点劲,低头看她皱眉吃力的样子,又赶紧让她松手。将葡萄放在长长的水池,周期就开始一个个地将葡萄摘下来放到水下冲洗。
陆珩看到后忍不住说教:“洗葡萄正确的方法原来是连着摘下来的一整串在水下冲上一会儿。葡萄皮上多多少少有些农药残留或者别的脏污,如果摘下来洗,反而会从果皮顶部的缝隙中渗进果肉中去。”
“哦……唔……”她恍然大悟,嘴里面很快就被他塞了一颗剥好的葡萄,清甜的果肉一下子充盈整个口腔,他手还流连在她嘴唇周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咀嚼着还未咽下的葡萄果肉。
她又热着脸低下头去按照他说的方法洗葡萄,他讪然收回手,忽然又低低地笑出声来。她侧头迅速看了他一眼自己又低了头。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叹了口气说:“以前不是都恨不得每天都抱着我的手。”
她就着手肘擦了擦汗:“我记不得了。”
“我都记得。”他捏了第二颗葡萄送到她唇边,“在r每个晚上我和你一样睡不着。打不通你的电话,邮件你也从来不看。后来搬去曼城还弄丢了你的照片,找了很久,也吃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有几次就想不念了,直接回国和你结婚,可是又觉得没有面子。”
周期盯着手中的水流听得人都有些发痴,鼻子也酸酸的,像是买了很久的彩票,准备倾家荡产再买一次时,突然有人告诉她已经中了大奖,很大的奖。终于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地滚下来,他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外套上蹭了蹭,再抱住她:“不哭了,我都知道。”
“我去问了简颉,她说你手上曾经磨出许多水泡,晚上回到宿舍一个个地挑破,上了药,睡一晚上的安稳觉,第二天继续去工地,白手套上都是血水。”他抱着她絮絮叨叨。
她也慢慢环住他的腰:“没这么夸张。”
他不再说话,下巴一点点地在她的头顶发心蹭:“回国后,一直想这样抱你,每次你都不给我好脸色,好几次我都在想,我们这辈子会不会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想告诉他,他不在的那一年,她不能参加别人的婚礼,在大马路上不能看到别人牵手,不能看到成双入对的人。原本一直无忧无虑的她,那段时间与重度抑郁没什么分别。可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毕竟他好不容易吐露一回真心,她不想打断,还想听到更多。
果然他继续说:“宜宁只像是我的妹妹,她的爸爸一直下落不明,以前他爸爸生意好的时候,帮过我家许多,只是后来公司出了事,我们都没搞清楚状况,她的爸爸已经逃走了,所以我们家一直都觉得亏欠,总觉得早些知道,肯定能帮得上忙的,宜宁的生活也不会突然变成那样。”
周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觉得陆珩说得很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陆珩对宜宁又超过了愧疚的限度。
陆珩这次放开她,握住她双肩问:“是不是觉得这样解释还是不够?”
她舔了舔嘴唇点了头。
“你爸爸找宜宁的事,我当时觉得是你嫉妒,所以回去让你爸爸花心思把宜宁赶走。宜宁大学毕业,我爸妈本来也是要送她出国的,可是我不能忍受的是,你终于把你显赫的家世作为武器去对付你的朋友。你原来那么好,竟然会变成这样,我失望透顶。但我忘了你胆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你怎么敢。”
对他的解释,她相当满意,想到他刚刚说在r把她的照片弄丢过,又联系到之前在jr新来的销售总监说的照片的事,所以顺嘴问了陆珩:“你在r丢的那张照片上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高三的暑假,在学校的水池前同学替你拍的,脸上全是肉,眼睛都快被挤没了,后来看到就拿了一张。”
“你在异国他乡竟然看着我那么丑的照片,我也有拍得不错的照片啊,偏偏带那张,丢了也好。”
“没有丢,我拜托了那家房东,让他和每一个住进去的人说如果看到一张照片,记得联系我。后来果然有人联系我,也是亚裔,说到这个,还说请他吃一顿饭的,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
周期脑子飞速运转了下,猜陆珩说的亚裔应该就是jr的新销售总监了:“那个人现在在jr,你有空可以请他吃顿饭,不过好丢人啊,他看到我那么丑的样子。”
陆珩又呼地一声笑得痛快,抱住她整个头用了劲揉她的头发:“一点都不丑,很可爱,爷爷刚刚不是还说我眼光好。”
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好像还没有问清楚,周期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心里面总算确认一点,眼前的人是喜欢她的,纪宜宁也算不上情敌。
“回头再来想,宜宁留学回来后,好像整个人都更优秀了,这个时候就觉得我爸爸做的事情很好。”
“嗯。”他拍了拍她的后背,是认同,也是安抚。
“葡萄还完全没有开始洗啊。”周期突然跳开,原本温馨舒缓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
陆珩又好气又好笑,从水池里掬了一把水洒了她一脸,看她整个人因为溅过来的水瑟缩的模样,心里面所有的空缺都填的满满当当。
洗完一整筐葡萄,将一个个葡萄用剪刀剪下来,丢进另一边放满淡盐水的水池里浸泡。等葡萄过淡盐水去除农药的空档,周期要他带她去酒窖看藏酒。
酒窖很大,许许多多的酒坛,全是好闻的葡萄酒味道。周期注意到墙角有一排酒架,上面摆放着几十瓶瓶装酒,有一排陆珩不让动,说是爷爷奶奶每年结婚纪念日,爷爷就会存一瓶葡萄酒。
周期当然不敢动,只大概了解了各排葡萄酒的意义,多是陆珩这一辈的几个孩子的生日,这几年也添了顾清邺的。直到问到最下面一排的意义时,陆珩不肯再解释,周期自己抽了一瓶出来看,瓶身上贴着烫金的字母,凑近光源,周期才看清了英文单词里的“sparkle”,歪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念,在自己的词汇库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想出来。
“闪闪。”
“哎,怎么了?”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喊她。
“sparkle是闪闪的意思,闪闪发光。”他从她手中将葡萄酒重新放回去,转移话题,“要不过段时间,我陪你去英国留段学吧,你现在英文真是好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