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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优雅并不是一个人的本性。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太累了,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提起她的兴趣,她抬一抬手臂,睁一睁眼皮,嘴角扬一扬,都觉得没兴趣。她躺在床上,醒来看到天光亮了,想着还得继续活下去,就觉得好累。
她对生活不再有以前那样积极的期盼了,所以她的一言一行,才会让你觉得,优雅十分。
现在的唐惊燕,就是这样。
唐惊燕听任王爷的质疑,淡笑,"是么?我觉得没怎么变啊。"她侧头躲开君炜的目光,自己看着里头船舱里浑浊的光线,"不瞒王爷说,我也有事要下船一趟。如果王爷没什么事,能陪我一趟吗?"
"好。"君炜点头,却疑惑地看看她。以前的唐惊燕,不会这么直接就问他。而就算直接问,她也不会是这种有气无力的口气。到底,流产那事,给了她重大打击吧。
作为旁观者,七王爷没法说太多安慰话,只能她需要什么帮忙,自己尽力满足。况且七王爷自己,也需要下船去做点儿事,不管有没有唐惊燕在。
唐惊燕对他欠身表示感激,就进船舱里去拿东西。君炜在外,亲眼看着她将一些小衣服小裤子什么的收拾到包裹里。君炜心头一跳,别开视线。唐惊燕收拾好了出来,对他一笑,"王爷,我们走吧。"
"嗯。"君炜点头,却没有让开位置。唐惊燕等了等,颇疑惑地看着他,他才从袖中取出一大叠纸,交给唐惊燕。唐惊燕不解地接过来翻看,听七王爷窘迫地咳嗽两声,解释,"本王知道你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郁,自己闲来无事,就抄了一些佛经。或许,你会用得着。"
唐惊燕翻看纸页的纤白玉指微颤,声音似被什么添堵住一样,让她开不了口。眼眶,一点点,开始发红,湿润的水光凝聚。她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不让自己丢脸地哭出来。
那佛经,她有什么用呢?
唐惊燕又不喜欢读书,最近照着老大夫的吩咐,更是连书页都不会翻一下。她要佛经有什么用?
这佛经,只有一个用处。可以烧给她那个无缘的孩子看,可以把自己对它的愧疚和爱都烧给它。让它在另一个世界知道,自己有多么后悔,有多么惭愧,没有能留住它。
君炜轻声,"它会原谅你的...你不用这样愧疚,再坏的母亲都是母亲,更何况,你并不坏,你还这样爱它...我知道你在养身体,不能碰纸笔,我就替你抄了这些佛经来,每写一字,我就替你在心中说声'对不起';。这么多遍的'对不起';,它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原谅你。况且佛家讲究缘法,它会原谅你。在恰当的时候,它一定会重新到来,重新属于你。"
唐惊燕将那些纸张贴着胸口,力透纸背的字,那样暖。她垂着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争先恐后地滚落。一滴滴,滑过憔悴面颊,溅在木板上,开出鲜花来。多日来,自己一人承担的痛苦,好像终于有人分享般,好像终于有人温柔地来告诉她,不必一人独自承受,可以放下对灵魂的谴责了。
唐惊燕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泪水,却一点儿也不停。她试着控制情绪,沙哑声音道:"王爷为什么要说这样惹人感动的话来?我这个时候,是不能流眼泪的。王爷你真是..."
"那就不要流眼泪,这不值得哭。"君炜道,很平板的声音。
唐惊燕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七王爷温柔怜惜的眼神。他对她,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言简意赅,很少说什么做什么。这是第一次,唐惊燕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温柔来。明知道不应该,唐惊燕心中还是那么轻轻颤抖了一下,挤出笑,"王爷,抱歉,我可能失态了。我现在情绪很差,我需要一个肩膀,却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王爷介意的话,当我没..."
她住了口。
因为君炜走过来一步,将她拥抱进怀中,用袖子擦去她面上的泪水。
他轻声,"当然。"不介意。
唐惊燕眼中泪水砸落在他肩膀,从他肩头,看到日落的悲壮和惨淡。她闭了眼,将颤抖的身体交给他。缩在他怀抱中,放心流泪。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就这样一下下。
她真的需要哭一场,真的需要一个肩膀!
当然她希望那个人是苏卓,可是事实上苏卓不可能出现。那么,别的什么人,随便什么人,都没关系。让我哭一下吧,只哭一下就好。我实在忍得太难受了,我快承受不住了。
幸好船上只有几个船夫,在七王爷没命令的时候,都不敢过来。两个人拥抱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唐惊燕才止住了泪,轻轻从君炜怀抱中直起身,红着脸微笑,"多谢王爷的怀抱,我失礼了。"
君炜默然无语,长时间地看着她。古怪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在唐惊燕极度不安的时候,他递过手帕,欲为她擦掉脸上的残泪。唐惊燕吓得后退一步,从他手中抢过手帕,抿抿唇,"我自己来。"
"嗯。"七王爷很沉默,转过了眼,并没有错过唐惊燕松口气的声音。等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们下船去吧。"
"好。"唐惊燕点头,走在七王爷身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王爷,刚才我只是...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我的错觉,对不对?"
君炜没理会,步子都不待停顿。唐惊燕无奈,再没有勇气说第二遍了。人家装作没听见啊。唐惊燕抚摸下冰冷的颊面,好像还有刚才拥抱时那人温暖的气息。唔,容她自恋下,她好像给自己惹了一个小麻烦。
天慢慢黑下来,小镇开始落小雨。一座小庙宇,佛祖在上宝相庄严,檀香淡渺的气味飘荡在庙堂上,模模糊糊的,连上头佛祖的慈眉眼目,也不能一一看清。佛家有讲义,人不要正视佛祖,不然视为不敬。
唐惊燕烧完一炷香,又和主持大师说了几句话,就被引到后院,特许到后院一处,将怀中包袱烧了,寄给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不懂这些规矩,只跪在一边,看着几位大师亲自主持仪式。熬了多少夜做的衣服,被投到火里。一些小巧的玩意儿香囊,也被投到火中。纸张飞舞,大师一边烧一边念,态度严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