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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溪云闻言怔住,吴妄之言他像是似曾听闻,隐约记得,前世有学者提及周朝时,言其倾覆之因,亦常会谈至褒姒,多有指责她祸国殃民,以至周幽王为取悦褒姒,搏她一笑,烽火戏诸侯,最终失信于诸侯,自身遭犬戎所杀,致使周王朝衰败。
前世耳熟能详的故事与如今池山城流传下来的故事不谋而合,只是多了几分这方世界独有的神异。
“故事中提及过褒姒身世来历,言其乃有褒氏后裔,但不过一介凡人,寿元极短,不过数载便已华发生白,在她将死之时,与周幽王言及祖上相传,烽火可令人长生,周幽王疼惜,倾尽龙庭之力寻觅烽火,终在褒城旧址寻到,故建造烽火台,围住此地,以烽火台之阵破开镇压烽火的大阵,将那团不祥的烽火自地脉之中取出。”
吴妄叹息一声,再饮碗中酒,道:“当年周厉王为避免后世有人再寻烽火,不曾给皇族一脉留下丝毫关于烽火的记载,只有方外宗门有所记载,结果反而弄巧成拙,周幽王欲点燃烽火之事,被方外宗门得知,前来中皇洲阻止,却令周幽王大怒,甚至不惜与宗门对抗,也要点燃烽火,救回褒姒性命。”
“故事中最后的记载,便是宗门数众弟子为避免世间生灵涂炭,围杀周幽王,并最终令周幽王战死烽火台......”
张溪云听到此处,奇道:“既然周幽王已死,那烽火如何处置?”
吴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世间唯情字最难解,周幽王残暴昏庸,却独独挚爱褒姒......“
他像是联想到自己一般,顿了半晌,朝张溪云问道:“你可知周幽王是如何令烽火重燃?“
张溪云一怔,道:”吴兄便不要与我卖关子了。“
“周幽王得到烽火之后,在与宗门数次抗衡中得知,唯有世间至热之物,方能令烽火重燃,昔年周幽王思来想去,竟觉得世间至热唯有人血,故而将烽火台建为城池,让无数百姓入住城内,最后以百姓鲜血献祭......”
张溪云大惊失色,道:”周幽王是疯了不成?竟想出了如此荒唐的办法!“
“情字何解啊......”吴妄感慨道,“亦是周幽王此举,方令宗门放弃了与周龙庭的谈判,选择了诛杀昏君之举,可人血竟真令烽火有了复苏的迹象,那团烽火忽燃忽灭,宗门强者大骇,合力诛杀了周幽王,并想方设法将烽火再次封印地脉之中。”
张溪云听罢问道:“那烽火与褒姒最终怎样了?”
“故事中隐晦记载,周幽王死前,望见了燃起的烽火,被烽火牵引而去,褒姒殉情,随幽王而去,烽火呈现时燃时熄的状态,被天下宗门合力,修复并加固大阵,重封在了此地的地脉之中。”
他望向张溪云,一字一顿道:”这便是池山城诅咒的源头。”
“每至夜晚,便是烽火燃起之时,自此之后,这座城的夜晚,还会伴随着哀绝婉转的泣诉之音,传说是殉情的褒姒哭泣,当褒姒哀泣响起,烽火则燃,池山城就将化为死寂。”
“经此一事,周龙庭与宗门逐渐分裂,毕竟天下宗门几乎大半都参与了诛杀周幽王之事,斩杀龙庭之主,其后君王岂能善罢甘休,干脆便想灭绝宗门,独断万古,最终周龙庭败亡,汉龙庭统御五洲。”
“汉龙庭雄踞中皇洲后,高祖知晓了此地之事,亲自前来,不得不说高祖天纵之资,竟能再布大阵,封于原阵之上,将那团烽火彻底融入地脉之中,沉寂至今。”
“若非前几日,烽火竟莫名再现,我差些都已忘了此事......”吴妄喃喃道:“恐怕不祥再现,预示当世又将起灾难......”
“高祖曾言及,他设下的大阵,有七道源头,需寻七人世代守护,以自身融入大阵,化作阵眼......”
张溪云听着听着,只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喃喃道:“七人......?”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道:”莫非是池山城七大世家!?“
吴妄将整整一坛酒饮尽,似有几分愁绪,道:”你猜的不错,臣、周、吴、齐、宋、楚、晋七大世家,正是最初负责守护大阵的七人之后,臣子安乃镇哀将军,便是要他镇此地不祥,故而臣家所镇守的源头,乃诸方源头之首,最为重要。”
“而后为让岁月掩盖往昔之事,高祖命诸多百姓搬入此城,赐名池山,世代居于此城,但当年搬来池山城的百姓,多少知道此城的诡异,因此百姓尊奉褒姒为褒姒娘娘,刻其石雕,常年祭拜,祈祷平安,并留下了他们所知不全的故事,警示后人,直至近年都未有诅咒之事,百姓方少了拜祭之事,但仍是家家户户设有神坛,恐怕前几日诅咒再现后,如今池山城百姓是在家中日夜祭拜了......”
张溪云思索片刻,道:”关于七大世家镇压烽火之事,吴兄是否能......?”
他话未说完,吴妄便摆了摆手,道:“太过详细的事,我也不曾知晓,但这镇压之责,世代相传,已成了世家的负担......”
“你可知晓?七大世家,几乎每隔百年,便要有一名嫡系子孙接替此等重责,而承担此责之人,献祭鲜血,仙路修士仅有百多年寿元,余生都在不见天日的地脉大阵中度过,直至坐化......”
吴妄说着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几分难看,道:“这便是我们七家的宿命......”
张溪云眉头一皱,宿命,又是宿命,这个让他讨厌的词。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吴妄不断地喝着坛中酒,面有悲凉,而张溪云也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只得自己思索起来。
从他入城之后,已发生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如今仔细想来,竟依旧与殷商有千丝百缕的联系,而吴妄告诉他的故事,虽然合情合理,但他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像是缺少了某些很重要的部分。
况且他最为在意的便是先前吴妄所言,随烽火而起的哀泣声,源于褒姒。
那夜,在他身后环抱住他的,是什么?
难道便是褒姒不成,若真是褒姒的残念,为何会将他唤作辛伍。
梦回中古时,他成为了殷商百夫长辛苦之子,名唤辛伍,这段记忆无人知晓,当夜之事,除非是烽火令他产生了幻觉,否则如何也解释不通。
况且褒姒与辛伍二人,一人生于殷商末年,一人则生于大周末年,无论如何,也不该有所牵涉。
他仔细回忆,那夜在他耳边响起的女声,似乎曾自称鸢儿,而若是按前世史料记载,褒姒姓姒,却是无名,生于褒国,故称褒姒,而那夜的女声还曾提到一个名讳,似乎唤其姬宫湦,称此人曾言辛伍死了......
等等,姬姓!张溪云忽地愣住,脑子飞速运转,回忆前世读过的史书,姬宫湦!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今生他未曾在天琼藏书阁观过此人记载的真实名讳,许是自己还未观至讲述此人生平的那一卷,但如果真是同一人的话......
他望向吴妄,嘴巴微动,半晌才说出话来,“吴兄,你可知晓周幽王名讳?”
吴妄抬酒的手一停,朝他望来,面带疑惑,思索片刻后,道:“我不爱观史,但偏偏周幽王曾在故事中提及过,姬姓,其名姬宫湦。”
果然是他!
张溪云如遭雷击,整张脸都僵住了,吴妄见他如此表情,皱眉问道:“怎么,周幽王的名讳与你来池山城有关?若只是名讳,想必史料都该有所记载罢......“
张溪云苦笑一声,道:”不是,我只是以前曾听闻过姬宫湦之名,如今方才想到乃是周幽王,故而有些惊讶罢了......“
吴妄将信将疑,却也未再询问,又是闷头喝酒。
张溪云想了想,又拦下了抬酒要喝的吴妄,问道:”那褒姒可有名讳?“
吴妄再度皱眉,想了半晌,摇头道:”褒姒未多提及,想来便唤褒姒罢。“
张溪云听罢,收回了手,怔怔出神。
他们两人在客栈中,一人自顾自饮酒,一人满脑子疑惑需要思考,直至吴妄将几坛酒都饮尽,才朝张溪云开口道:”先前我与你讲的事,希望你能再做考虑,我实在找不到人帮我,若我身子未废,也无需你帮我了......“
张溪云回过神来,听见吴妄所言,心知他说的是抢亲之事,不由有些为难,此事实在太过凶险,吴妄不知,于他来说,等于是送羊入虎口一般。
吴妄见他面有难色,心中已猜到几分,干笑一声,道:”罢了,若是你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到时我会自己前去,至于我与你讲的一切,你也无需在意,一早说好的本就是你请我喝酒吃肉,我告诉你这些事......“
他朝张溪云再抱拳道:“今日多谢你为我出手,亦多谢你收留我一夜,想来我也报答不了你什么,等来生罢,来生我定还上这份情。”
张溪云看他表情,心中一叹,知晓吴妄是抱了必死之心,要去宋家抢人了,自己究竟是否该帮他?
“吴兄,既然还有五日,容我再思索几日,大婚之日前,我会给你一个答复。”最终,张溪云还是没有直接拒绝于他,毕竟离大婚之日尚有几日,说不得便会发生什么变数呢?
吴妄闻言一愣,心中又燃起几分希望,沉声道:“多谢李兄。”
张溪云则是苦笑一声,想起了方才吴妄感慨周幽王之言,于他也再合适不过,情字何解啊?
酒已喝光,而夜色正酣,恐怕店家已然入睡,但屋内二人却是毫无一丝睡意。
“李兄,你说与我一醉方休,结果几坛酒都被我独自喝光了,尚还不够,现下离天亮尚早,不如你我下楼去,再抱几坛酒上来罢。”吴妄道。
张溪云闻言一笑,恐怕今夜也是无心入定,既然如此,便干脆陪他喝酒。
“吴兄你还有伤在身,合适吗?”张溪云仍是问道。
吴妄一笑,站起身来,道:“再合适不过,身子都废了,又何惧一些皮外伤。”
张溪云亦是起身,笑道:“那便一醉方休。”
二人走出屋外,朝楼下而去。
......
池山城中,七大世家禁地,皆在今夜再起变故。
“地脉......地脉......!”城主府内,一名老仆满脸惊容,朝臣刑大屋跑去。
他还未敲门,门便已打开,池山城主臣刑从中走出,面色凝重,眸中喜忧参半。
“家主,地脉又再异动,七家血脉都难以控制,如三日前那夜一般,烽火蠢蠢欲动,要冲破大阵!”
臣刑微眯起眼,朝远方望去,自语道:“池山城内,究竟起了什么变故?”
“丹成天怒虽垂涎烽火,却不可能引动烽火躁动......”
“那到底是什么,在城中吸引着烽火......?”
此时此刻,其余六大世家亦是因烽火躁动,乱成了一团。
宋家,宋家家主满面愁容,望着身前的女儿。
“瑾瑶啊你......”他长叹一声,似对自己的女儿感到无奈。
一袭红衣的宋瑾瑶,满脸倔强,似又恢复了昔日的模样。
“家中的情况,女儿知晓,所以要女儿嫁给周君浩,女儿再不愿,也同意了,三日前,因诅咒再现,您未曾与女儿商量,便与周家家主将婚事提前至了五日后,女儿也没有丝毫怨言,但今日之事既已发生,周家要寻吴妄的麻烦,您若不拦下,那五日后,您也拦不住女儿离开!”
宋家家主气极,偏也无可奈何,大袖一甩,道:“好了,此事我拦还不成吗?你让开路,烽火又再躁动,我得前去禁地,若是今日烽火再出,那城主说的话,便会被所有人知晓是谎言,池山城会大乱的!”
宋瑾瑶得到自己父亲承诺,让到一旁,宋家家主火急火燎而去。
但此刻,却似乎已经晚了,当身在拂柳客栈中的张溪云走下楼时,地脉中被镇压的烽火,彻底燃起,即将从地下升起,照亮黑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