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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身处禹灵紫府之内的陆谦却哪里知道凡尘中这许多惊变,一心精进丹道以求早日洗髓突破的白发少年转眼便已在此间滞留了三个月时光。
“主人炼制这初品固元丹已百多次未遇失手了,依云烟看,主人应已具备初阶炼丹师的修为、更可尝试二阶丹药了呢。”紫云烟看着草屋中遍铺的灵瓶,嘴角含笑的对陆谦说道。
收了灵气的陆谦此时也正在看着那遍地的丹瓶怔怔出神,若是曾经炼气期的他,定会把这满地的固元丹当成至宝以进修为,可现在,这些被各门派生死争夺的丹药对他而言却只如糠食无异。
“不曾想竟会炼制如此之多,若是就这么交到倪彩裳手里,不知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陆谦心里嘀咕着。
“这些丹瓶云烟你先收着吧,也许将来有用到的时候。”他伸手将已经空瘪的那枚储物袋递到紫云烟手里温声道。
紫云烟却噗嗤一笑,亦不抬头,只是俯身逐一收起了遍地的白色灵瓶,口中喃喃:“主人这木疙瘩胸膛里竟包了颗过日子的心。”
细熙的收敛之声频频传于草屋之内,其间更有间歇的灵瓶相撞破碎之声,数十枚凡间修士视为珍宝的固元丹粘着灰土滚落墙角,陆谦却丝毫不在意,初时他还会壹壹拾起放在桌上,最后竟干脆用脚抡圆了一颗一颗的踢进赤地之壤之中,只见这稀宝丹药入土之时瞬间便被吸纳入内、化为乌有。
亦不知那些每逢八月便为这固元丹争得头破血流的宗主、掌门、护法长老们见到陆谦如此做法,会不会脸色铁青的呕血三升。
敛气还神后的陆谦身上只揣了九瓶固元丹药便返回了自宅,孰料他心神刚一复原,却立即感到些许不妙。
此前吴郡城中四位元婴修士的激斗令得整座城池灵力大动,虽至今已过去数个时辰,但却元婴余威犹在,令得心神初回的陆谦一时透不过气来。
足足一炷香的工夫,他才由那种心血翻腾中稳了过来,此时他才听到,这半夜三更中却似有邻家宅院在锣鼓齐鸣、好不热闹。
陆谦倒是并不意外,这应是妙丹轩在履傍晚之约、将现已化为傀儡的小妹陆彩蝶送至隔壁宅院所居,那宅院本就是倪彩裳为结识陆谦所购,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轻轻推开房门,却见念月、兮月二婢此时亦脚踩秀凳扒着墙头眺望着隔院喜事。
年纪尚小的兮月更是活泼道:“姐姐、姐姐,你说那舞起来的狮子是不是活的?怎得如此吓人?”
念月虽比兮月略年长些、但亦不过豆蔻之年,双手扶在墙垛之上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狮子,他们舞的怕是麒麟祥兽也说不定,兮月你且跳过去,看看它吃不吃你便知到底是何物事了。”说着竟噗嗤一笑,脚上一滑险些由秀凳上掉下来,但片刻便又扶了上去,显是不愿错过如此光景。
兮月却见隔院张灯结彩中一名身着彩衣的姑娘盈盈而入,面露羡慕道:“若我将来出嫁时亦有如此般隆重该有多好?”
念月同样在目不转睛的看着隔墙之内道:“兮月胡说,哪有新娘子不盖盖头?那姑娘可真美,却怎的有些木讷?”她转念却又娇笑道:“天明我便去告诉少主兮月思嫁了,让少主尽早把你许个好人家......”
两女的嬉闹声、娇笑声徐徐传入陆谦耳内,他却只摇了摇头,思绪间对那倪彩裳的信守承诺心头颇为满意,转身带上房门便换了黑幔斗笠和黑袍,提起玄木杖由后院溜了出去。
一鼎朴实单轿此刻正停于后街街口,轿前所立之人陆谦倒也识得,正是妙丹轩的邹姓老者。
“也好,此时倪彩裳亦不知是否在阁内,也省了自己一趟奔走。”他心中想着便缓步迈了上去。
“前辈在上,晚辈拜见前辈。”一头苍发的邹老见黑幔人果真出现,急急抢上两步、纳头便拜。
“虚礼就免了。”
“小姐因迁宅之喜不在轩中,担心前辈有事寻她不见,故而令晚辈在此守候。”邹老不敢站起,甚至头都没抬一下的说道。
“不必,烦劳把这九瓶丹药交给你家小姐,再嘱她今后不要再遣人守候于我,你回吧。”陆谦的语气很淡,淡得那一把年纪的邹老亦不知此话是喜是怒。
“我家小姐还说,今后她便也搬进令郎宅邸隔院居住,前辈但有所命、便可随时跨院而嘱。”邹姓老者见陆谦转过身行,赶忙说道。
“女人多事!”他的口气仍然平淡,言语却有了一丝冷意。
不再理会长跪街头的老者而返回自宅的陆谦刚刚脱下头顶斗笠,身上刚刚换回青袍的他却听得自宅院之中一阵大乱,念月嚎哭之痛竟已盖过隔墙院中的锣鼓声响,片刻后自己屋门的铜锁环便被急促叩响。
“这俩丫头由墙头摔下来了?”陆谦在屋中一愣,赶忙捂着胸口再装作受伤模样躺回榻上。
见叩门无音的兮月干脆哭着猛推开房门喊道:“少主、少主,呜呜呜,出事了,芸月出事了!”
“芸月?”
陆谦闻言一股脑的坐了起来,却见刚刚还扶于墙头一脸春色的兮月此时竟面色苍白如纸的倒在地上,整个人哭得身子都已在抽动,显是吓得不轻。
“芸月怎么了?”陆谦不曾扶她,只焦急的问道。
正说话间,却见两名并不相识的汉子抬着一张木板,其上所抬之人竟是位衣衫不整、满头散发的姑娘。
“黎月?”
陆谦一惊还未开口,木板之上本已几近昏迷的黎月却忽然瞪大了眼睛哭道:“少主快救芸月姐姐,再迟怕是来不及了!”说完竟又昏死过去,也不知事出何因、更不知事发所在。
陆谦阴沉着脸,由榻上取过仅有的钱袋塞进两名汉子手中道:“多谢两位大哥费心,敢问所出何事?”
那高些的汉子显然是个江北粗人,一把推回了钱袋、满口憨厚的兖州口音直嚷道:“你钱俺不要,狗曰的姜大壮打死你家俩小伙、抢了你家俊闺女,这女娃子差悬也被逮着,是俺说她是俺妹子才护出来嗲。”
闻言早已脸色铁青牙根紧咬的陆谦只嘣出一句:“他们人在哪里?”
“姜大壮拿破布围了脏圈子,就在南城门边嘎子,快带人去吧,再晚你家闺女怕就被那不要脸的祸霍啦!”那汉子口音极重、焦急中涨红着脸气愤说道,只是他的话犹未说完,陆谦却再不管屋中四人、身形早已提了玄木杖冲出五丈开外的院门向南城急奔而去。
心头暗念芸月千万别出事的陆谦哪里知道,这事发生得绝非偶然。
自那日陆谦陆逊二人重伤、芸月带小厮守望城外太湖畔驻军之日起,早有那修者中的市井泼皮将话传给了家主陆翁外孙姜二昆。
这凡人眼中的恶魔本因打伤陆谦而被外祖父责罚思过、此时恰好听说自己早已惦记的芸月那美人坯子竟大着胆子住在了城楼上,五脊六兽的他便在那日就已打定了如何犯浑的主意,只是碍于城楼上的守军而迟迟没能动手。
只是今日,泼皮回报说天刚大黑时见到那芸月小妮子带着小厮迈下了城楼,更说几个弟兄已经找茬儿缠住了她们一行三人,让自己赶快去圆了“大事”,心道陆谦重伤、陆逊可能亡故的姜二昆又哪里忍得过如此良机,领着每日身旁酒肉厮混的十余名练气期杂碎便赶赴了南城门,恰遇上陆谦家两名小厮欲夺路护着芸月逃出重围。
存心闹事的姜二昆只一个眼神,被小厮推搡的一个泼皮便应声倒地假装昏死,姜二昆这位城主外孙自然而然的当场处理起了“杀人偿命”的官司,假模式样的审了几句后竟唤出一众泼皮败类、将那两名小厮活活打死当场,全然不顾天下王法和世间公道,只留了伏地跪着苦苦哀求而未果的芸月被围在其中。
时辰虽已入夜,可如此大的动静仍是引来数百凡民周遭围观,姜自昆这恶棍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混混们不消半柱香的工夫里、狞笑着在空地之上用彩幔帐围起一道幔墙、隔开了围观凡者的视线,只可怜了被围当中的芸月,撕扯声、哭泣声、惨叫声、霪笑声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后才在这暗无日月的世间渐渐消了生息。
也幸亏前去送饭的黎月未等挤入人群便被几位邻家熟人所阻、这才免遭了毒手,可饶是如此,正在外圈霪笑的泼皮们仍是发现了这与芸月穿着一般无二的小佳人,若不是那北方汉子出言袒护、加之其力大过人生生趟出一条生路,怕是时至现今、陆谦仍不知此间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