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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一走,凤姐唤过平儿:“把福炳家的叫来。”
平儿叫了小丫头过去请人,那福炳家的就是媚人的舅母,从前媚人求去,还是福炳两口子在凤姐跟前使的人情。如今凤姐寻常少用到他们,也没人知道凤姐外头的几个买卖都是媚人一家子在打理。
福炳家的听说凤姐来唤,立时来了。凤姐拿出下晌便已经备好的一个皮封子,平儿拿了递给那媳妇子。看她接了,凤姐开口吩咐道:“马上送出去给媚人,让她赶紧使人去办了,人他都认识的。住址写在上头了。只记着一个,莫要惊动了旁人。这手段想必那头也不缺,这事儿要紧,可千万办严谨了!”
福炳家的少见凤姐如此疾言厉色,赶紧答应着就回身出去。
虽宵禁时候,这荣宁二府后街却是没人管的,谁知道主子们什么时候要使唤人,九城兵马的人也巡不到这里。这日半夜,一队壮汉从东头走来,看清了巷弄,提着个青烟灯笼照着号牌。到了一处院前,其中一个翻身过墙,三两下就开了院门。
几人进了里头,往屋里张望一回,点上两根起烟香往里头一扔,忖度时候儿,拿薄刃顶开了门闩,进去不会儿就扛了几个鼓囊囊的麻袋出来。殿后的三四个人又分头把那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一队人到了外头,那搜东西的和扛麻袋的点头别过,一行人往西走,另一群人由东而南往贫民杂居之处去了。这内城里的人口买卖,多在此处。第二日,一队大车又装了不知哪里贩来的人口,看这样子是要送去盐井或矿上,眼看着都是有去无回的。只周围人等早见惯这样事体,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无。
凤姐到了下晌,有事要叫旺儿家的进来一趟,却寻不着人,使人去他家里找,也没有找到。正没奈何,邢夫人那里的夏婆子来了,听说此事,立时脸气得铁青地走了。回去禀报给邢夫人,邢夫人大怒。原来昨日夏婆子去寻了旺儿夫妇一回,因他们总推三阻四的,邢夫人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让夏婆子给了他们些银两,只说事成后还有重赏,绝不会让人与他们为难云云。
哪想到今日一早那一家子都没了踪影,那屋里头也洗过一样干净。眼见着是两头都得罪不起,趁夜逃跑了。邢夫人大怒,只说要告到衙门去,追查逃奴。贾赦听了风声过来,反骂了邢夫人一顿,他道:“老子刚当了家,你这里就要抓逃奴,是嫌老子还不够窝囊?!没长脑子的东西!”邢夫人被一通狠训,越发觉着失了面子,又不敢对上贾赦,只更恨上凤姐。
便又把贾环告诉的,关于凤姐的几样事都同贾赦说了一遍,她道:“本想她若知错,往后改好也算了。哪知道竟这么油盐不进,又跑了人证,实在可气!”
贾赦听了眼珠子一转,骂道:“蠢妇!这样大事如何现在才来同我说!这毒妇作出这样事来,合该立时休了她才是!还悔改个屁!”
邢夫人一听贾赦这话,眼睛都亮了,赶紧答应着道:“老爷说得对,我却是没想到这一处去。”
贾赦一声冷笑:“哼,还当王家是出阁老的时候吗?!这时候还要顾忌个什么?正该拿出长辈的款儿来!琏儿那下流种子,被自家婆娘差点暗算了都不知道,也是个怂包!等他这回办了事回来,你就同他说这事,就说我吩咐的,这样的搅家精留着作甚?赶紧休了再另娶一门好亲!”
这贾赦却是恨当日贾雨村一事牵连了自己,王家却不曾出过分毫助力,又兼平安州一事,他谋了许久,却不得王子腾相助。不止不相助,他这里稍透了点风声过去,那边就使人把几条路都给堵死了,真是分毫不念亲戚之谊,自家胆小怕事,还不许旁人博个富贵,实在是欺人太甚!
再加上之前贾母做主,把贾琏生母所遗嫁妆都交给了凤姐打理,这本是贾赦算计在口里的一块肉,竟让人生生叼走了,兼之如今贾府内囊倾尽,能动用的银钱越来越少,他自然又惦记上了。
且又听说这凤姐竟还有放印子钱这样的事!如此不义之财,自然都该收归官中才对,这又是一个该动手的由头。
几样缘故碰到了一处,从来不爱管儿子事务的赦老爷,这回也不得不拿一回当长辈的款儿了。
凤姐这几日也没歇着,早在贾母忽逝之时,她就知道日子要换种过法了。如今她挂念的也不过就是个巧姐儿,好在她一早就有准备,再三思量了,在年前将巧姐儿许给了她嫡亲哥哥王仁的大儿子。贾琏如今有子万事足,凤姐同他一说,也没多计较,就答应了。
想来娘家人总是可靠的,为防着府里人使坏,她还另做了布置,如今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更没有争胜之心,也不在乎什么名号了,只求能安安稳稳看着巧姐儿出嫁成人,就算圆满。只世事常常求而不得,却又在算计之外了。
贾赦同邢夫人住在了荣庆堂,只另有姬妾无数,实在也难安排下。也不知哪个撺掇的,贾赦便让都住进园子里去。邢夫人不敢违拗,又不乐意让她们住舒心了,便以人手不足耗费过大为由,欲拣僻静宽绰的大院子里安置。那本是为了园中伺候所盖的下人院,那群姬妾自然不乐意,又往贾赦跟前吵闹去。
王夫人听了这话,气得直晕,便去对邢夫人道:“这园子原是省亲用的,从前姑娘们往里头住去,还是娘娘发的话。如今咱们擅自安排人往里住去,还是些姬妾之流,只怕到时候外头得了风声,随意上一本,都是不敬之罪!”
邢夫人听了这话是又气又喜,气的是事到如今王夫人还能以贵妃娘娘之名压自己一头,何况人家闺女没了,却还有个外孙在。喜的是,自己正对着贾赦没主意,这由头却是现成的。当下便没好气地对答了几句,回头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贾赦听了。
贾赦一听大不敬这几个字,就觉得脖颈子一凉,又不甘心全输了阵势,便道:“皇家哪里真会管这样的琐事!不过你原先说的也有理,正院是不合住的,那几个偏院她们爱住便住,就说我说的,谁要有话,让他来问我!”
几个姬妾听了心里犯难,一则到底园子里宽绰多了,景儿也好,不比在这里窝在邢夫人眼皮子底下快活得多?可再说回来,那园子里还住着寡妇奶奶,贾赦没有往里头逛去的道理,自家若搬了去,少不得让那些留下来的狐媚子们趁了空儿!真是两头犯难,买卖难做啊。
邢夫人可不耐烦等着,过了两日便来催问了,倒有一小半愿意往园子里住去。邢夫人便让人收拾了屋子出来,也没比在这里住得好多少。倒是能四处逛逛。
李纨这里,因林如海得了旨意要回京,九王爷一人留在江南,便赶紧把贾兰叫了回去,临走时只说那“妫柳”说过要寻空来“拜见”李纨。她也只得静观其变。
这日外头喧闹,着人问了,却是贾赦的一众姬妾们搬进园子里来住了,一时底下人又多了许多谈资。如今这园子里实则只住了李纨这一个正经主子,只可惜这本就是皇妃省亲的别院,又有番王妃的旧居在内,不好做别的用场。若不然,只怕更该热闹了。
晚间稍静,这园子如此之大,那些姬妾们又住得偏僻,哪里就能听着动静了!可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们却一个劲儿道:“园子里人多了,人气都旺些儿,连路上的灯都亮堂许多。”
李纨失笑,那两个丫头不免尴尬,李纨便道:“从前热闹的时候,还嫌烦呢。”
两人笑道:“咱们没福分,没赶上那时候儿。光听妈妈们说了,还说宝二爷生日,连姑娘们一同喝酒呢,妈妈们也跟着喝了不老少,咱们是想都想不出来那样儿!”
另一个道:“还有咱们这里的秋祭,那更热闹了。说得比西四横街上的庙会还好玩些!”
李纨随叹:“这一说还真是,不过三两年光景……”
有嘴快的顺着道:“是啊,都说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呢……”另一个赶紧给拉了一下袖子,说话的赶紧住了嘴。
李纨回过神来,笑道:“姑娘们都长大了,出了门子,可不就冷清了。等哥儿爷们都娶了亲,自然又热闹回来的。”
那两个赶紧跟着应是,再不敢多言一句。
自宝玉出了孝,王夫人就开始张罗宝玉与宝钗二人的婚事,薛蟠那边眼看着没什么余地了,薛姨妈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虽众人都没点破,实在心里都知道,这婚事定得赶在秋前,若不然薛蟠真的秋后问斩,这婚事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了。
宝钗的嫁妆早在她从宫里回来家里就开始准备了,预备打家具的木材都是早两年趁着各家大兴土木的时候,从南边运来的,一色的花梨木。从贾家拿了屋子尺寸过去,便开始打制家具。
薛姨妈把剩下的田庄铺面都分作两份,一份给宝钗陪嫁,另一份让宝钗收着,待往后留给薛蟠后人。每每到此时,总不免想起还押在牢里的亲儿来,也不知道如今受的什么苦楚,又想到不定数月后就得没了性命,自家却无丁点法子可想,实在肝肠寸断。如此一行下来,身子精神更坏了几分。
又说宝钗见尤三姐虽性子急躁又不太通世务,对薛蟠却十分情真,倒比从前看重她两分。且她自己出门在即,薛姨妈偌大年纪在家里总要有人照看才好,便时常寻了尤三姐说话,又教她些人情来往等事。
这头婚期日近,那边贾琏从外头替贾赦办差回来,刚把外边的事情交代完,就被邢夫人遣人来叫了去。这样那样一通说,把个贾琏气得血气上涌,一身风尘就往凤姐屋里去了,眼看着又要大开杀戒。
推门进了里头,却看凤姐半靠在床榻上,蜡黄一张脸,两眼睛都眍了,两腮下陷,哪里还有半分当日风采?“这是活不了了啊!”贾琏心里咯噔一下,倒有两分着了慌,方才那一股子气也不晓得哪里去了。
平儿见贾琏进来了,先上前行了礼,才往凤姐身边轻轻唤道:“奶奶,奶奶,二爷回来了……”
凤姐缓缓睁了眼睛,看着贾琏凄然一笑道:“爷回来了,一路上……咳咳咳,一路上可还好?”
贾琏也不敢太往前坐,略往前走了两步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久,怎么病成这样了?”
凤姐摇摇头:“不中用了……”待要再说,就喘得厉害。平儿赶紧安抚住了,又给倒水。贾琏便信口安慰两句,只让她好生歇着再说,自己就往外去,又给平儿使了个眼色。
平儿扶凤姐躺下了,又对凤姐耳语几句,才掀了帘子出去。贾琏见她出来,一把拉到一旁,压低了声儿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没给我递信?!”
平儿叹一声先把府里近日的事都说了,才道:“太太不喜欢奶奶,如今太太管事又闹了些笑话,奶奶忍不住说了两句,就让太太拿了好些不是训了几回。爷是知道奶奶的性子的,可那又是婆婆,太医来看过,就说是肝气郁结的症候。
后来更厉害了,太太不知怎么听了环三爷的挑唆,编排了好些罪名儿,奶奶气不过就顶了两句嘴。太太就要让旺儿家的来作证,给奶奶定罪。哪想到那一家子前一天跟太太那里拿了银子,当天夜里就跑了!奶奶知道了,更气得不成,这一病就躺倒了现在。”
贾琏听了这话,欲信欲不信,便道:“如今我也不晓得你们谁的话能听了。罢了罢了,管他真假,如今先得把宝玉这事办了再说。平儿,你给我记着,若是叫我知道你们哪个又编瞎话哄我,我定不会饶!”
平儿平平静静看贾琏一眼,冷笑道:“爷的耳朵听我们的话哪里还能听到半丝真心?谁让我们是做奴才的,只好凭爷乐意罢了!”
贾琏一时无话可回,讪讪说了两句,便往尤二姐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