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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白幽深着眼眸,沉默地瞅了眼前这二人一会儿,斟酌了须臾之后,这才开口道:“若是所料不错,小王妃的体内,应该是有种力量被人用不足为外人道的手腕儿,直接将其封印。”
说到这里,亦白紧蹙着眉头,微顿了顿,“如若她体内的封印,一旦贸然被她冲撞而开,像今日这般在狂躁之前,就被王爷有所察觉,点了睡穴,将其控制住,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宫夙夜闻言,精致的眉眼微凝,不禁将深邃的眸光扫向了在一旁拧眉沉思的君胤。
君胤仿若察觉到了宫夙夜莫名的打探,他桀骜的眸子,微微一闪,接下来的口气,却是表明了他内心里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君胤这个时候,瞳眸里的惊讶,简直让他恨不得拍案而起。再冷眼一扫,他面上那似是惊怒,又似是质疑的口气,无奈也的确一时让宫夙夜摸不到底。
他菲薄的嘴唇微抿,冷下了周身的气息,沉声开口:“出去!”
亦白眸光一沉,轻叹了口气之后,会意的颔了颔首,丝毫不带留恋的,率先抬步走了出去。
君胤眼见一时之间,这偌大的空间之内,竟突然没了人跟他呛声,这不得不让他那原本就憋闷的胸口,再次一滞。
于是,在这之后,看向宫夙夜等人的眸光,则更是带上了一抹不乐意。
这厢正觉气氛莫名的诡谲,而定国公府的祠堂那端,所上演的戏码,此刻也并不平静。
“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一道沉着冷静得明显与年纪不符的声音,在半空之中,乍然响起。
俯首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先是一愣,然而在他回过神之后,竟是久久不敢抬头。
“回禀主子,太后早就下令全城搜寻,作为对宴王那边人的掩护。更是私底下派了手底下的人,明言要您打探到消息之后,早日回去!”
那人下颌紧绷,红唇紧抿。孰料,那俯首在地的黑衣人等了半晌,愣是没有再见他开口,说个半句。
“呵……看来我这里一直没有动作,这是所有的人,都快把我当成了又聋又瞎的傻子?”那人精致的眉眼,掩藏在阴影之中,兀自轻嘲一声。
“那主子的意思?”俯首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试探地问了一声。
“传消息回去,永安候和司徒侯府的人,早已按捺不住,恐怕就在最近这几日就会有所动作。不过至于沧澜玉龙佩的下落……”说到这里,那人略感稚嫩的声音,微顿了顿,“暂时还没有消息。”
说罢,掩藏在阴影角落里的那人,深敛着眉眼,转过身去,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那人。
“暗影领命!”俯身在地上的人,动作利落地起身,恭敬的向着那人,行了一礼。
暗影的眸光,微顿了顿,沉吟一番之后,才斟酌着开口道:“不过还请主子恕暗影斗胆,敢问主子到底打算何时回去?”
那人听罢此话,姿容优雅地冲着暗影摆了摆手,“回去?呵……比起这里,那个深不见底的囚牢,真倒还不如眼前这个栖身之所。”
那人口气清朗的话语,一时更是让暗影愈发的沉默了几分,不知该如何开口。
“近日,你可曾有收到法华大师归京的消息?”气氛诡异的沉静,不过片刻便被那人巧妙的打破。
暗影沉敛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据闻,大概也就这一两日的事情。”
“果然如此,”那人稚嫩的声音,却是倍感老成的低叹一声,须臾之后,他负手,敛眸,“哪怕是天曜帝京的国宴,看来……对此,也早已无法阻止。”
“主子的手里握有最后的底牌,大可安心!”暗影听闻那人如此的感叹,一颗常年孤寂的心,难得波动两分。
他看着眼前不远处那如此稚嫩的身影,不由得低叹口气,正常人家的孩子,怎可能这般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起这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担子。
“暗影!”果不其然的,那人嘟着一张红唇,突地,冷斥了一声。
那稚嫩的眉眼,明明努力地扮着老成,可早前所有的印象,皆在这一举孩童般的举动之中消失殆尽。
“咳,主子!”暗影不自觉地轻咳一声,不敢抬眸。
江流儿索性负手,眸带警告的冷瞥了他一眼,“你在暗处好歹也跟着我在这定国公府呆了些时日,倒不如你来说说这深宫里的那些人人都恨不得抢破头的沧澜玉龙佩,到底最有可能藏在了谁的手里。”
“主子……”暗影明显的一噎,难得的竟然接不上口。
但所幸的是,也正因有了如此的调侃,让这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算了!”江流儿稚嫩的眉眼紧拧之间,明显的藏匿着一股疲惫之色。
“这种问题问你,还不如直接捅破了窗户纸,亲自找上门去找沈惊郅那个老狐狸……”
听到江流儿的这番话,暗影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一抽,不禁暗自腹诽道,估计这世上敢这么讽刺当朝那如高山皓雪的沈右相的,也就眼前这人,能算上个之一。
“主子有了如此一问,那么属下想来,恐怕任是你,也没有想明白这沧澜玉龙佩的背后到底掩藏的是种什么样的势力。那么既然如此,属下倒是觉得,咱们不如静观其变,来得更实际。”
江流儿略微思索的紧拧着眉,那张稚嫩的脸上,倒是一时让人看不出所思所想的半分痕迹。
半晌之后,他水润的红唇轻抿,“沧澜玉龙佩,在这么个紧要的关头,千钧一发之际,能牵动这么多势力,那么由此便足以证明,这东西,决不能让你我小觑!”
仅仅就是三言两语之间,江流儿心中就果断的做好了决定,“虽然有些事,摆明了她非得让我掺和进去,那么如若我要真是没有半分动作,那她岂不是太伤心?”
江流儿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但那动人的唇边,却是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冷笑。
“那主子……”江流儿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沉重,微抬了抬手,阻止了暗影接下来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如今的局面,眼看着虽是一片混乱,但你我好歹也算是身为局中人的旁观者。那些藏在背后的人,想要动手,更甚至如同南疆那样的蠢货,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我的头上,就算是有了先前永安候火烧南疆行宫的警告,不过显然也不见得,他们就会就此收手。”
“咱们哪怕不亲自动手,先发制人,但凭借着你我的力量,想要制衡个中力量的手段还是有的。”
暗影瞪大了双眸,有些惊愕的听着从江流儿那张红润的口中,一句句的吐出,有关这段时日以来,整个天曜帝京最为犀利的时局利弊。
“就说此前的逸王归京,与之传来的法华大师十年云游消息,再加上昔日左相府的权势,突然一倾,这一桩桩所有的事情都加在了一起,要说这里面当真没有什么猫腻,估计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说到这里,江流儿不禁冷嗤一声,稚嫩的眉眼之间,显然对这样企图瞒天过海的手段,极为的嗤之以鼻。
“早先的局面,也算是多亏得师傅他老人家,看得最清,才让……咳,勉强躲过早前北辰墨在宫里暗杀的那一劫。接下来,整个天曜帝京,也算是只有经过了宫夙夜那厮的首肯……咳!才能堂而皇之的打着君家老爷子的借口,住在这里。”
“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流儿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却突地,在暗影的面前,他终是罕见的眸带纠结的拧了拧眉。
“啧,这所有的人里,任是也就君家的这大小姐,任是我如何在这府里旁敲侧击,如何打探,都无法探得一丝一毫的底。”
这样的说辞,让暗影模糊的眉眼,没来由的微微一眯。
“就算是到最后面,看似是我按照师傅他老人家的命令,静待局面,做尽一切顺水推舟的事情,独独也就她一人,不在所有人的掌控之中。”
“恐怕就连如今端坐在西凉行宫里那睿智若妖的墨无痕也是如此……”莫名的,江流儿低叹一声。
提起墨无痕,站立在一侧的暗影,倒是身形一震,斟酌半晌,他终是低语道:“主子,暗影还有一事。”
听到暗影突然地打断,这让早已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江流儿,明显的蹙了蹙眉,但眼瞅着他那面上的凝重之色,微抿了抿唇,倒也没再说什么,略微的挑了挑眉。
“除去早先流传早已现世的沧澜玉龙佩,今日的国宴之上沉寂了百年的前古夙王朝的云魂紫魄,竟然出现了!”
“你说什么!”果然,暗影的话音一落,江流儿整个人的面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他蓦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身子,暗影也算是难得见到江流儿如此苍白,浑身无力的时候了,他的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安感,恍然上升,他急急的一个箭步就跨了上去,“主子!”
暗影紧搂着江流儿那瘦弱的身子,眸带不忍的看着他胸口一上一下的微微喘息。
半晌之后,江流儿总算是恍过了神,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从暗影的怀抱里挣扎着起身,“没事。”
暗影听罢之后,纠结着松开了手,但仍旧担忧地拧了拧眉头。
“咳,看来是师傅那边来不及与我等联系,眼前的时局混乱,已经让他老人家,迫不得已的将动作提前了!”
“可是……”暗影看着江流儿那陡然苍白的神色,心知他明明就不是心甘情愿的,为何还要如此……
“不过是还债罢了,没什么好埋怨的!”江流儿从暗影那张欲言又止的脸上,自是看出来了分毫,轻摇了摇头,疲惫地说着。
“但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暗影脸上的迟疑之色,依旧明显,本就极为敏锐的江流儿又岂能看不出?
“呵!”突地,江流儿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是带着一丝完全与年纪不符的冷漠,眸带自嘲的说着,“早在她当年决心对我要下那个狠手之时,我与她的母子情分早就尽了!”
“她的身边既然宁愿跟个始终不长脑子的天成,那也只是她自己的选择。何况,她与宴王一事,偌大的天曜帝宫里,除了蒙蔽她自己,她又瞒得住谁呢?”
“这天底下的风起云涌,早在我出生的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了,哪怕是我究其这一生,都不会有那逐鹿的资格!如此……暗影,你说我又何必去白费那些力气?”
江流儿此刻吐口的话,是暗影从未见过的苍凉。
或许,这也是打他来了这定国公府,所见过为数不多的温馨日子。
但暗影却是很清醒的知道,可能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的动荡里,这样的安宁与平静,不过就是暴风雨来到之前的最后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而已。
既然明知是梦,又何须去花费更多的力气,去沉醉于此?
对于江流儿突然而至的感慨,这么多年身为暗卫的冷血生涯,已经让他难以被此撼动了,但江流儿这般稚嫩的背影,却不得不早早的扛起这一切,他终究是在冷心冷情之时,多了丝为数不多的心疼。
“暗影,法华大师近日一旦靠近天曜帝京,相信用不了多久,暗藏在深宫背后的那几人,都会有所动作。虽然眼下这个时机,并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单凭这定国公府君大小姐突然冒出的第三方势力,想要牵制他们,完全便足以。”
“那么,在这种时候,只要司徒侯府、护国公府、兵部尚书府等等第三方势力,都不是傻子,想必一定会将定国公府这棵大树抱紧!如此一来,我们先要牵制的各方势力,便完全就有了机会下手!虽不至于各个击破,但想要做到三足鼎立,已远不是问题。”
听罢江流儿的这番话,足以让暗影心惊,这般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深的谋算,那要是他……后面的事情,在江流儿那双虽然稚嫩,但那般清澈的眼神之下,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今天的话说到这里,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暗影,你就照着我的吩咐,斟酌着做吧。”江流儿眉眼之间的疲惫之色,愈发的明显,接下来的话,他显然不愿再多说下去。
“至于,”停顿了半晌,江流儿紧蹙着他那双稚嫩的眉眼,低声开口道:“回宫的事情,我会和师傅单独再商量商量……”
暗影在他话落之后,正欲躬身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去,但孰料江流儿竟然再次出声道:“我吩咐你的事情,依旧是老样子,暂时不要让定国公府的人察觉到。”
有了江流儿最后这一局特别的吩咐,暗影的背影一僵,眉头困惑地一拧,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兀自点了点头,随即就转身而出。
江流儿看着暗影那沉默的背影,低低一叹,定国公府的人,恐怕就是他有心想要隐瞒,该察觉到的人,总会察觉到几分。
然而,与此同时,站在东芜苑的花厅的蝶儿,看着就这般迈步而出的几人,那纠结的眉心止不住的一跳,她暗自稳了稳慌张的心绪,低声道:“胤少爷,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微闪,那旖旎的身形,早已把那几人的心慌意乱,尽收眼底。
不过,眼下,很明显并不到他说话的时机。
“蝶儿姑娘,你家小姐的身子……”亦白一双戏谑的狐狸眼,难得的沾染上了一抹疲惫,话说到这里,却是不自觉地顿了顿。
亦白的眸光,毫不避讳的与宫夙夜直接对视,只见宫夙夜沉敛着周身的气息,轻颔了颔首,他斟酌一番之后,这才开了口:“她可是在早前时候练过武?”
听到亦白的这般质疑,饶是蝶儿再好的脾气,此刻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恼怒,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素问那般清淡的脾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副态度,摆明了是在怀疑我家小姐?”蝶儿的眸色,渐渐的冷了下去,嗤了口气,转而道:“但凡是这天曜帝京的人,有谁不知道,十年前,自打心兰小姐和大少爷双双离世,老爷子疯癫之后。我家小姐当时不是被先帝莫名其妙的下了一道圣旨,让我眼睁睁的,由着左相府那群没心的人,就这样被带走!”
“更何况小姐自打从这府里一走,离去的可不止单单十日、十月那么简单!而是整整十年!”估计这个时候,任谁也没想到,蝶儿居然被亦白这番如实告知的话,一时间,竟莫名的掀起了这么大的情绪。
而堆积在蝶儿身上的十年下来的那些孤寂舔舐,也到了此时,才算是勉强的找到了爆发口。
“怎么?素日里不是号称神医圣手的亦白大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质问我,难道你不觉得更应该让那群没心的人,好好地在小姐的面前,饶告一番么?”
蝶儿的这番话,果不其然的让宫夙夜早已收敛的青紫寒兰的气息,骤然爆发,浑身冷厉的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