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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叶凌解棋的速度很快,而天成与欧阳紫月的本事,也不算太弱。
楚依依提步刻意走在君卿的前头,动作熟练的执起一旁温润的棋子,眸光不错的解开那桌上的棋局。
突地,她眸光微微一闪,里面一道暗藏的嫉恨划过。
她粉嫩的嘴唇,无声的勾了勾,巧妙的将手中的棋子置换,只是瞬间,这案上的棋局,又已是另一幅场景。
对于楚依依的小动作,君卿神色不变的看尽了眼底。
她缓步上前,案上的黑白二色,是那般分明。
紧盯着君卿,眸光一瞬不错的宫夙夜,自也是没有错过楚依依手底下的小动作,他的气息,微微一沉,礼部尚书府的人,果然,是欠教训……
对于宫夙夜眸底的黑云翻滚,此时的君卿,仿若一概不知,她执起子,抬眸浅笑,宛如游龙的白色棋子,被一抹黑,倏然点缀!
而靠在近前不明的人,或许还以为是画龙点睛,而实则却正是有了那一子,那不成形的苍鹰,仿佛此刻才真正展翅!
苍穹之中,扶摇而上!
转瞬之间,方才似乎稳赢的白子,竟已几近湮灭,这让慕容叶凌之前还算得上镇定的神色,不得不有了些许的变幻,她抬眸瞅了棋盘一眼,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再次站在了棋盘面前。
她纤长的手指,轻柔一动,眸光微不可见的一深,这一局棋……
欧阳紫月在慕容叶凌之后,再次抬步上前,然而这次,她执棋犹疑许久,眼睁睁看着燃着的香,烧了几近一半儿,她这才轻咬了咬嘴唇,眸光犹疑之间,还是开口出声道:“臣女输了,天成公主请!”
对于欧阳紫月的识趣,天成只赏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眸光不屑地冷扫了棋盘一眼,随即在将要落子之时,宛若吞了苍蝇般的呆愣住。
此时的天成,脑海里倏地划过一抹什么,她有些恼怒的瞪了慕容叶凌一眼。
也就在这一瞬,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而至。
似是这才察觉天成的瞪视,慕容叶凌那双水眸,有些无辜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即温雅的出声问道:“天成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天成此时不停流转着眸光,反而不再去看慕容叶凌一眼,她撇了撇嘴,有些无趣的冷笑一声,没再说多的话,转身就走。
这二人的态度,让楚依依一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好开口问些什么。
她怀揣着心中的疑惑,提步走到了案前,她的眸光恍然一扫,便让她的眸色微变了变,“赤燕公主,你确定方才出自你手中的不是一局死棋么?这根本就无法解!”
楚依依此刻心情的恼怒,让她的眸中染火,她虽然之前也存了不怀好意的心思,但终究没有慕容叶凌出手的这般狠。
她的眸光微微一眯,一瞬不错的打量着眼前那身姿婀娜娉婷,举手投足娇艳动人的女人。
或许,这慕容叶凌的心机,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楚小姐,你确定你口中所说乃是一局死棋?方才本宫不过是继续照着君小姐的思路,执棋走了下去,到如今,怎可能是一局死棋?”慕容叶凌的口气有一丝不解,甚至有一些轻鄙的好笑。
她的这副态度,看得楚依依有些牙痒,刚想要讥讽的还回去,却在下一刻,听到那道淡然的声音,“叶凌公主,说得不错这局棋的结果,还并没有出。所以,这步棋……”
君卿说着,缓步走到了案前,对于楚依依那异样的眼神,她半丝都没有回应,她的停顿不过须臾,而此时的楚依依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期盼那柱香快点燃尽。
当君卿所落的棋子一定,场面上的僵局,立时就被打破。
场面上从势均力敌,走到你强我弱对峙局面的双方,君卿丝毫不客气的阻断了白子的最后一步退路。
那一刻,慕容叶凌的眸光倏地一变!
她抬眸之时,有些不敢置信的亲眼看着君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局棋演变成了彻底的死棋!
这样一来,彻底不用后面的人,继续执棋,这一局,香燃尽,她便赢!
慕容叶凌的面色,此刻微微有些发白,遮掩在袖袍里的纤手,用力攥紧,那一瞬嫉恨的目光,已经不足以形容她这时复杂的心情。
君卿的这一招棋,便已代表着由天成所挑起的这番“赢者得输者诺”的几相博弈。
而尚未回过神的众人,眸光紧锁着案上的那盘棋,对于被白棋奋起反抗,几乎逼近死角的黑棋,可以说谁都没有料到在这最后一刻,还能破釜沉舟奋起反抗!
谁能想到,不过区区一介女子,竟然也有世上英雄男儿所拥有的与之一搏的无畏胆魄!
端坐在上首的那些人,还犹自保持着静默,然而底下的大臣,却已渐渐沸腾了一片。
“当真是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赢了?”
“那是当然,别忘了,她可是咱们天曜定国公府的人!有心兰将军那样的娘亲,她女儿的本事怎么可能给她娘亲丢脸!”
“你说得没错,昨日君大小姐敢在这大殿之上十步成诗,断弦再起,堆沙成画!她的这些个新鲜事,有哪一件,不是被才出这帝宫的大殿,就已经被外面的百姓给传得沸沸扬扬!”
“君大小姐……”
“不,该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底下的窃窃私语,阵阵喧哗,并没有因为玉阶之上的那些权贵们的神色各异而打断。当然,那些人蹙眉沉思的同时,有些人却笑得满心开怀,与有荣焉。
君胤那厮不屑地对着宫夙夜冷哼一声,估计在众位大臣的眼里,除了君大小姐以外,他该是第二个,胆敢在摄政王的面前,如此放肆。
宫夙夜并没有理会君胤刻意的挑衅,他那菲薄的嘴唇,同样愉悦的勾了勾,那人儿朝他无声望过来时,他心里泛起的喜意,让他几乎恨不得此刻就能冲上去,一把将那人儿紧搂在他的怀中。
大殿之上的那袭软玉之色,静静地立在那里,无声的听着底下所有人的言论。
慕容叶凌的面上兀自划过一抹难堪,而天成的面上则反倒是笑得很诡异。
那几人没走,欧阳紫月与楚依依,自也是不敢率先退离。
而夙太后看着底下闹腾的情境,那冷厉的眸光微微一眯,涂满豆蔻的指甲不轻不重的敲在銮座之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太后,你看……”这个时候,李公公恰到时宜的凑到了夙太后的近前。
她的眸光微微一敛,自是明白有些人心中打的什么主意,须臾之后,她兀自笑了两声,“哈哈,赤燕的叶凌公主才华横溢,看来我天曜的臣女,某些时候,竟也当仁不让!这本来就是一场无伤大雅的……”
夙太后这到了嘴边的话,正欲继续说下去,谁料这关键时候,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太后娘娘圣明!与传言中整个天启大陆才情满腹的赤燕公主相比,我天曜的臣女,更为守信!”
“昨日既然在博弈之前早就约定俗成,赢者得输者诺,那么此刻,是否就改到了践行的时候?”宫夙夜突然的出声,无疑让夙太后憋了一口气,然而偏生这口气,她还并不好发作。
“哈哈,摄政王说得有理。”凌墨尘爽朗的笑着,也跟着附和,把火烧到旁人身上,这种情况,他凌墨尘向来乐见其成。
轩辕恒端坐在上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依旧点了点头,表好了态,这毕竟是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前,所做出的承诺,就算他天曜的太后,喜欢“啪啪”打脸,那也要看他轩辕恒,愿不愿意看。
西凉那边,墨无痕神色不明的端坐于此,停下手中动作,轻声道:“天曜摄政王的话,本国师似乎并无理由反驳。”
他的话音一落,这个球,似乎被默契的踢了一圈儿,南疆的人满是不屑的态度,北辰宴此时的脸色,自也好不到哪里去。
“呵呵,那还真是要恭喜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夙太后一张明丽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之后,倒让旁人一时看不出来她幽深的目光所思。
“既然是赢者得输者诺,那么按照天成最初立下这一赌约的意思,则是赢了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失信于之前对旁人的承诺,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人想要的,而因你让他得不到。”天成的眉梢一挑,很是自然的接过了口。
她在说这话时,眸光若有似无的扫在君卿与慕容叶凌的身上,但今日的她,也仅仅只是嘟囔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就向太后请旨,“母后,既然是本宫说出口的话,那就是金口玉言,绝无反悔的余地。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想要的,她作为臣女,就当做恩宠,母后又如何不能成全?”
天成说罢此话,不仅没有让君卿打消心底的疑虑,在她向她挑眉之时,她更是觉得今日的天成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诡异。
但还好,天成给她那一瞬的感觉,倒是很快收敛,她将自己迅速地掩饰成了一种无害的状态。
“哈哈,”夙太后干笑了两声,仿佛这才想起君卿之前的承诺似的,凝眸看向一旁侍候着的李公公。
李公公当即会意的颔了颔首,接过手中帛布,拉着嗓子叫道:“奉太后懿旨,定国公府之女,君卿!赢得了这场赌局!因着之前诸位向哀家讨要的彩头,赢者得输者诺!哀家则特意允命,准许明日君家女与南疆使者,点到为止的比斗一场!钦此!”
“谢太后隆恩!”在君卿跪地之前,底下的那些朝臣,倒是率先一步,声势浩大的唤出了口。
君卿潋滟的瞳眸微微一眯,虽然跪地磕头,这是这时代所必备的规矩,但她君卿还真不习惯给某些人真的跪下去。
但所幸,眼看她就要屈身的那一刻,宫夙夜那寒凉的声音,却再次响彻在大殿,“君家的臣女的确不错!本王所看中的王妃,还没有那个必要给旁人行礼。”
宫夙夜此话一出,底下的朝臣再次惊愕,一瞬之间,纷纷打量向君卿的眸光各有不同。
这期间只有天成颇感委屈的低唤了声,“夙夜哥哥……”然后很快的就被夙太后投以警告的一瞥。
而这一幕,被君卿收在了眼底,一时的情况,似乎明了了些。
君卿领命之后,便和欧阳紫月与楚依依二人一起,再次坐回了席间。
而这途中,欧阳紫月宛若白兔一般的眼睛,看向她时,莫名的带上了一股期盼,反观楚依依,那骄纵之人,在经过她时,仍是不甘示弱的冷哼一声。
她大概可以想象,今日天曜的国宴一结束,君卿那女人的大名,在整个天曜帝京,又会再响彻几分!
贱人!真是贱人!
对于楚依依内心的腹诽,君卿还没那个好心情去理会,她领了太后的懿旨之后,便半点也不见羞怯之意的仍旧端坐在宫夙夜的身边。而她这副冷静自处的样子,就连一旁的慕容叶凌看得都暗恨了几分。
定国公府与南疆明日的比试,经过众人的一番热议之后,蓦然之间,又诡异的平静下来了些许。
毕竟,不管这二者之前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从南疆使者的那边反应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当然,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自打昨日塔里木从天曜京郊的神兵营回去之后,除了被塔里格,这做兄长的训斥了一顿,更是被南疆王那时不时所飘来的一阵阵冷飕飕的眼神,给弄得莫名。
他那时挠了挠头,忆起这二者之前的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明白。
陷于这种焦躁状态的塔里木,本就不喜今日天曜国宴逐鹿天下的文试,此刻在他眼里看来就更没什么意义。
或许就只有君卿之前的那番话,倒是挺对塔里木的胃口,有什么事,大不了真刀真枪的在校场里比一场,这些磨磨唧唧的舞文弄墨,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南疆使臣的心思,在她下旨的那一刻,只要没提出反对,她夙太后倒也懒得去揣摩,“李公公,闺阁女儿家们的博弈一结束,是否就该是我天曜与在场诸国使臣逐鹿天下的文试?”
“回禀太后,确实如此。”李公公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大殿,然而玉阶之上端坐的那几人,似乎并没有明确表态的心思。
一瞬的试探之间,夙太后将底下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有些了然的笑了笑,“说是逐鹿天下,但我天曜似乎从来都更崇尚于以文会友,就是不知诸位使臣大人,你们是如何想。”
听罢夙太后的话,墨无痕寒凉的眸光,微微一挑,冷眸凝视向高座之上的夙太后,给她独留了个让人疑惑的眼神,一时之间,他仿佛低眉沉思,并未开口。
一番思索之下,夙太后只得将眸光从北齐使臣那处扫过,最后落在东楚与赤燕两地。
而同样的轩辕恒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似乎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就这样转了一圈儿下来,夙太后憋闷的吃了个暗亏,但这心里的想法也只能积压在胸腔里,无法说出来。
一番纠结之后,夙太后终究只得状若无奈的用眼神向摄政王求救,而她这下意识所做出的反应,倒是引得底下的宴王甩手冷哼。
在夙太后将眸光投向他时,他宫夙夜自然有所察觉,他精致的凤眸,翻滚的黑云,在身旁那人暗中踢了踢他脚时,却是无声的笑了笑。
“看来,诸位使臣大人,还需思索一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哀家倒是不知我天曜的摄政王有如何一番打算。”能让天曜的太后,委身求人,估计就只有宫夙夜有这个本事。
他敛了敛狭长的眸子,斜睨了身旁小动作不断的君胤一眼,“太后此话客气,既然卿卿是在最后的棋局之上,定了胜负,那么不妨我天曜的这场文试,同样就以棋开始。”
他惯来冷沉的声音,这时不知为何,竟然被下面在座的大臣,听出一丝温柔的语调,他们齐齐对视一眼,不敢置信的抖了抖身子,但随即又恍悟过来什么似的,默契的朝某处瞥了一眼。
对于旁人那若有似无窥探性的打量,宫夙夜这厮绯唇紧抿,略微显得有些不满,尤其是对面的北辰玄逸,那时不时飘过来的觊觎眼神,若不是碍于场合,倒是让他……
“呵呵,摄政王真是一番好心思。”夙太后意味不明的夸赞道,“毕竟,素闻西凉国师,棋艺精湛,而我天曜则作为东道主,不如,这场文试,在哀家看来,就先由西凉开始?”
墨无痕眼波微晃,看也未看众人一眼,只给他身旁的翎风递去个眼神,他立时便心领神会地拿出了他家主子,惯常使用的黑白汉玉墨棋。
翎风体贴的递了张白色的娟帕,给墨无痕净了净手。
墨无痕眼波淡淡,将帕子再次递给翎风之后,他便已一手执棋,手顿在半空,低声道:“自古皆有,好酒配好肉!而本国师的好棋……”